可那光芒越是溫暖，他整個人散發出的氣息就越發疏遠和冷漠。
當他目光不經意間掃到門口那個纖瘦的身影時，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后面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我桌上，今天不見訪客。”
他對著助理說道。
助理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謝笙曉，立刻會意，輕輕點頭，識趣地轉身離開。
“跟我進來。”
方淮走到她身邊，聲音依舊冷淡。
他略一停頓，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
隨即率先轉身，走進感應門。
謝笙曉抿了抿嘴唇，喉嚨發緊，指尖微微顫抖。
她快步跟上。
辦公室里。
方淮走到桌后，放下公文包，順手解開西裝最上面的一顆扣子。
他的視線，穩穩落在站在桌前局促不安的謝笙曉身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謝笙曉再次深吸一口氣。
她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波動，將紙袋輕輕放在辦公桌的邊緣。
“方律師，你的西裝洗干凈了，也燙過了……昨晚的事，謝謝你。”
方淮看了一眼紙袋，目光在那淺灰色的布面上停留了一瞬。
但并未伸手去接，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神情。
他的視線很快便移開，反而驟然一沉。
“嗯。”
他應了一聲，聲音低沉。
陽光從高大的落地窗外斜斜灑入。
空氣里浮著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飄動。
整間辦公室靜得能聽見空調低沉的送風聲。
謝笙曉先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發干。
“有什么事？”
她不想多待，只想快點離開這里。
方淮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緩緩繞過寬大的辦公桌走了過來。
“我想當你的代理律師。”
謝笙曉愣在原地，瞳孔微縮，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張了張嘴，卻一時發不出聲音。
過了兩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聲音微弱地問：“你說什么？”
難道……
他是想接她哥哥的案子？
其實昨晚她躺在床上就在想這件事。
翻來覆去，腦海中全是方淮冷峻的側臉。
她反復猜測，方淮突然讓她過來，會不會就是為了這個？
會不會他已經知道了哥哥的事情，想要主動介入？
目前哥哥案子還沒有找到合適律師。
家屬推薦的幾位都因證據不足或風險太大而婉拒。
魏暮晨之前還提過方淮的名字，說他是業內頂尖的刑事辯護律師。
雖然她怕方淮接下這案子會走漏風聲，牽連到更多人，甚至可能讓哥哥的處境更危險。
可她擔不擔心是一回事，方淮想不想接又是另一回事。
她從未想過他會主動開口。
“起訴程嵐、凌瑩，還有昨晚在泳池邊欺負你的那幾個女生。”
“故意傷人、造謠污蔑、侵犯人身權……她們干的那些事，我都有證據。視頻、證人、醫療記錄，全部齊備。她們要為所作所為負責，接受法律的懲罰，一個都跑不掉。”
謝笙曉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
她微微眨了眨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的褶皺。
不是哥哥那件事。
可這事也牽扯到她，依然讓她心頭一震。
她壓根沒想到方淮叫她過來，是為了這個。
她以為他要么是來談西裝的事，要么是旁敲側擊打聽哥哥的案情。
可萬萬沒想到……
他居然真的要去告程嵐？
去站在她的立場，與他的親妹妹對簿公堂？
程嵐可是他親妹妹啊！
“你……你說什么？”
謝笙曉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聲音發緊地又問了一遍，手指微微顫抖。
“你要告程嵐？”
方淮沒有移開視線，反而往前逼近了一步。
“不只她。昨晚動過手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謝笙曉的心又猛地狂跳起來。
謝笙曉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緊，指尖微微發涼。
告那些背景硬、家境好的大小姐？
她幾乎想笑出來，可那笑意還沒成型，就被現實的冰冷澆滅。
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根正苗紅，人脈錯綜復雜？
動她們，就等于往鐵板上撞，稍有不慎，自己就會粉身碎骨。
這簡直太離譜了！
離譜到像是小說里才有的橋段，荒唐得讓人無法相信。
她不是沒幻想過為自己討個公道，也曾偷偷在心里模擬過無數次翻盤的場景。
可每次念頭剛冒頭，就被現實毫不留情地潑了一盆冷水。
就在她幾乎要沉入這種焦慮的泥潭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方淮的手機。
屏幕上只亮著一個字：【媽】。
方淮眉心微微一動。
但最終，他還是伸手拿起了手機，指尖在屏幕滑動，貼到耳邊，低聲道：“媽。”
謝笙曉立刻低下頭，動作近乎本能。
她假裝在看窗外的夕陽。
可辦公室太靜了。
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雖然帶著電流的輕微雜音，卻依然清晰地傳了過來。
“阿淮啊，下班了沒？”
方母的語氣又急又親。
“你跟璐璐到底啥時候結婚？璐璐這么好的姑娘，溫柔賢惠，家世又好，你可別給弄丟了啊。”
方淮臉色一下子變了，嘴唇抿成一條線。
他飛快地看了眼站在窗邊的謝笙曉。
那一眼極快，卻又帶著幾分探究。
他側過身，背對著謝笙曉，本想直接說“我不結婚”，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母親一向固執，若說得太絕，只會引來更激烈的追問。
他只好壓著聲音，語氣盡量平和：“媽，我在談正事，等會再說。”
“說等會等會！你哪天不是在忙！”
方母聲音立馬高了八度，情緒瞬間被點燃。
“工作再重要，也不能把終身大事一直拖著啊！璐璐爸媽都問了好幾回了！你給媽個準信，媽盼著抱孫子，你跟璐璐……”
“媽！”
方淮語氣突然變硬。
他又瞄了謝笙曉一眼，目光迅速收回。
“我現在有要緊事，先掛了。”
話音一落，根本不等對方回應，他直接掐斷了通話，手指用力地按在掛斷鍵上。
辦公室頓時安靜得可怕。
夕陽把兩人影子拉得老長，斜斜地投在地板上。
方淮握著手機，指尖用力得發白。
剛才那句“你跟璐璐啥時候結婚”、“媽等抱孫子”還在耳朵里回蕩。
哪怕他掛得再快，該聽見的，謝笙曉早就聽見了。
而她，慢慢轉過身，動作輕緩。
嘴角輕輕揚起，弧度極淡，像在笑，又像是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