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這邊,那天出去江對面鎮上打探情況回來的三艘木筏,卻帶回了一個令大家都非常沉痛的消息。
整個韓江沿途的村莊,都已經被洪水淹沒了。而且鎮上的受災程度比渡口村更嚴重,至少渡口村還有山,村民可以轉移到山上,而且山上還有果樹可以充饑!
而鎮上的村民卻是大部分都被洪水沖走了,就算是那些活下來的那些,也因為沒有糧食,已經餓得奄奄一息了。所以在看到謝安他們的時候,那些人的雙眼都發出了綠光。
還是謝安當機立斷讓大家掉頭撤,他們才沒有被那些還趴在高墻上奄奄一息的人給捉住活撕了!
簡而言之,他們這群人可能是附近能活下來,且目前還有行動能力的人了!
可是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沒有感到高興,反而是陷入了更加絕望的境地。
要知道整個韓江流域,沿途的村莊不下百數,而渡口村處于中下游,如果官兵從上游開始賑災,那等到賑災隊伍來到渡口村,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村長,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里等死,我們得離開!”林朵站起來和村長喊道。
“你說的簡單,離開?離開我們能去哪?外面到處都是水!”一名大嬸說完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陸陸續續好多人都開始哭起來,她們原以為自己能活下去是屬于幸運的。但現在聽到這附近的村莊都是一樣的,她們可能會活活餓死在這山上,便又都心生絕望起來。
“我們不走,留在這里一定會死,走,我們至少還有一線生機!”林朵又喊道。
但是大家此時都沉浸在自己絕望的情緒中,根本沒有人聽進去林朵的話。
“五姐姐,小八跟你走!”八娘拉了拉林朵的衣擺奶聲奶氣地開口道。
林朵摸了摸小八的腦袋,又走到了村長旁邊問道:
“村長,我們去縣城吧?”
“五娘,縣城的地勢我們這里還低,肯定也早就被洪水淹沒了?!贝彘L搖頭嘆息道。
“那就去下一座縣城,總有地方沒被水淹!”林朵回道。
“五娘,你剛來所以不懂!嶺南地區山多水多,縣城之間相隔也遠,我們如果單單靠這木筏,要去到下個縣城,至少都要一個月!”謝安在旁邊和林朵解釋道。
而且他們沒有糧食,撐不了那么久!
“安叔,可是我們留在這山上,沒有東西吃的話我們能活多久?”林朵指了指已經光禿禿的山頂問道。
“唉~”村長也在旁邊嘆了一口氣。
他何嘗不知道林朵說的是對的,他們如果不走,留在這里就是死路一條,離開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但他不能替所有人做這個決定,也許,也許官兵很快就會來了呢?
最后,村長將山上剩下的水果都按人頭分了下去,然后又將林朵說的辦法說了一遍,是走是留大家自己決定。
“師父,走嗎?”林朵問趙英。
“走,我們走!”趙英點頭。
她知道留在這里等待救援簡直就是在癡人說夢。
又是一夜無話……
第二天,準備離開的人便都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帶上自己分到的水果上了木筏。
一百九十二口人,有一小部分的人選擇了留下,大部分的人都選擇跟著村長離開。
而留下的都是已經上了年紀,且行動不便的老人,他們自知本來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所以也不愿意再折騰,給兒孫增添負擔。
林朵知道這很殘忍,但她也沒有辦法,她們此行也是兇險異常,前途未卜?;蛟S,他們留在這里等死,也好過最后死在水里吧?
“走吧!走吧!一定要活下去!”那些老人紅著眼眶,對著自己的兒孫揮手道別。
林朵也是不忍再看,抱著小八上了木筏,石家和林家都在同一艘木筏上,小寶和三郎負責撐桿,兩個人經歷了這一遭,也是瞬間長大,懂事了不少。
他們一行共十五只木筏,在謝安的帶領下往韓江上游而去。
途徑過的村莊無一不是餓殍遍野,兩邊的山頭上還有不少的人影晃動。那些人在看到他們一行人的時候,都以為是來救援的,高興地歡呼了起來。
當得知他們是從下游逃荒上來的后,又都失望地哭了起來。但是,還是有一些人陸陸續續加入了他們的逃荒隊伍。
一路上,如果看到無人的山頭,他們便會靠岸休息,在山上到處找東西吃,一路走走停停,過了半個月,他們隊伍已經壯大到了一千人左右。
而李晉帶領的救災隊伍中,那群新兵反而成為了主力軍,因為第一他們精通水性,第二也是因為他們大部分人的家鄉就是受災的地方。
而周旭作為李晉眼里排的上號的人,也是對福臨鎮最熟悉的人,便被李晉安排著帶領了一支三百人的隊伍,趕往福臨鎮協助當地官府救災。
周旭帶著三百人日夜兼程,終于在三天后到達了福臨鎮??墒撬吹降模睦镞€有他走之前那副熱鬧的景象!只有一片汪洋,還有在高墻上到處趴著的,一具具餓得只剩皮包骨頭的尸體!
其他人一看到眼前的場景,也都是一個個紅了眼。這些可都是他們的親人啊!最后卻都這么活活餓死在了這里!
周旭對這種尸體可太熟悉了,這些都是刻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噩夢,他的所有親人都是這樣死去的!他現在最怕的,就是看到石家人還有林家人也是這副模樣!
一想到那些他走之前,還無比鮮活的人現在有可能已經成了一具尸體,周旭就感覺到自己的心疼到無法呼吸!
“大家掩好口鼻,分開搜索,看看還有沒有活人!”周旭開口吩咐道。
他們不止要找活人,還要將所有死了的人和動物都從水里撈出來處理掉,或埋或燒,不然后續可能會引發瘟疫!
“林子,你在這里看著,我帶一隊人去江對面看看!”周旭把楊林叫過來說道。
楊林雖然也很痛苦,但他還是強打起了精神,拍了拍周旭的肩膀,安慰周旭也安慰自己道:
“渡口村有山頭,她們肯定都還活著!”
可是,等到周旭帶人趕到江對面一看,這邊因為地勢更低,早就連屋檐也看不到了,就只還有幾座山頂露出水面。
周旭按著記憶才找到了那座屬于渡口村的山,而此時山頂上,只有十幾位餓死在亭子里的老人家!
周旭安排人將他們就地掩埋,又看著山頂上被砍得光禿禿的果園,此時內心也是松了一口氣。
渡口村的老人家都能死在山頂上,那其他人肯定是已經走了!林朵她們,肯定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