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4章 家宴風(fēng)波

  • 星針引
  • 闊嘴巨笑
  • 5032字
  • 2025-08-17 13:42:20

蘇州,臘月二十九。

沈家那棟翻新過的二層小樓,此刻燈火通明,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飯菜香氣和一種刻意營造的喜慶氛圍。堂屋的大圓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時令鮮蔬,豐盛得有些過分。沈薇難得在年關(guān)前擠出幾天時間回國,這頓年夜飯,在父母哥嫂弟媳眼中,意義非凡。

沈薇穿著舒適的羊絨衫和長褲,坐在主位旁。她看著眼前這桌盛宴,看著父母臉上堆起的、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看著哥嫂弟媳異常“熱情”的噓寒問暖,心中沒有半點暖意,只有一種沉甸甸的疲憊和早已預(yù)見的窒息感。

果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開始“變味”。

嫂子王春梅夾了一只最大的油燜大蝦放到沈薇碗里,臉上笑開了花:“薇薇啊,嘗嘗這個!知道你愛吃蝦!特意給你買的!在新加坡吃不到這么新鮮的吧?”

沈薇淡淡地道了聲謝。

王春梅立刻順著桿子往上爬:“薇薇啊,你看你侄子小峰,明年就初三了!成績吧…中等偏上,努努力,考個重點高中還是有希望的!但是啊…”她話鋒一轉(zhuǎn),壓低聲音,“現(xiàn)在國內(nèi)競爭太激烈了!我們尋思著,還是想讓他走你這條路!去新加坡讀高中!有你這個親姑姑在那邊照應(yīng)著,我們一百個放心!你看…啥時候能幫小峰把學(xué)校聯(lián)系聯(lián)系?那個什么AEIS考試,要提前準(zhǔn)備吧?”

沈薇還沒開口,弟媳張麗就迫不及待地插進來,聲音又尖又利:“二姐!小峰的事重要,我們小寶的事也不能耽誤啊!”她推了推旁邊只顧埋頭啃雞腿的丈夫沈強,“你倒是說句話啊!小寶明年就上小學(xué)了!咱們鎮(zhèn)上那個小學(xué),能跟新加坡的比嗎?二姐在新加坡那么有本事,認(rèn)識那么多大老板、大官!隨便打個招呼,給我們小寶弄個名額進去讀國際學(xué)校!學(xué)費嘛…”她拖長了調(diào)子,眼睛瞟著沈薇,“二姐你手指縫里漏點就夠啦!是吧?反正你錢多,又沒孩子,幫幫親侄子不是應(yīng)該的嘛!”

“就是就是!”王春梅趕緊幫腔,“薇薇你現(xiàn)在是大老板!這點錢對你來說算什么?小峰和小寶可是咱們老沈家的根!以后出息了,不也是給你撐腰嘛!”

沈父沈富貴悶頭喝了一口酒,沒說話。沈母張桂芳則一臉期待地看著沈薇,小心翼翼地說:“薇薇啊…你哥嫂弟媳說的…也有道理。你現(xiàn)在有這個能力…幫幫家里孩子,也是…也是好事。一家人嘛…”

沈薇看著碗里那只油膩的大蝦,聽著這赤裸裸的索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放下筷子,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哥嫂貪婪算計的嘴臉,弟媳尖酸刻薄的催促,父親沉默的縱容,母親卑微的期待…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空蕩蕩的無名指上。

“哥,嫂子,弟妹,”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桌上的嘈雜,“小峰和小寶的前程,是你們做父母的責(zé)任。不是我的。”

堂屋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愣住了,沒想到沈薇會如此直接地拒絕。

“薇薇!你這話什么意思?!”王春梅臉上的笑容僵住,聲音拔高,“我們不是說了嘛,錢我們會還!先讓你墊著!等孩子出息了…”

“墊著?”沈薇打斷她,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上次借給你們買房子的三十萬,還有上上次給爸‘看病’的十五萬,還了嗎?借條還在我抽屜里放著呢。”

王春梅和沈強的臉?biāo)查g漲紅。張麗則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二姐!你這話就難聽了!那點錢對你來說算什么?你手指頭縫里漏漏就有了!我們小寶可是你親侄子!你忍心看他輸在起跑線上?”

“我的錢,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沈薇的聲音陡然變冷,帶著壓抑許久的怒火,“是我在新加坡沒日沒夜拼出來的!是我頂著罵名、扛著壓力、差點身敗名裂換來的!憑什么你們上下嘴皮一碰,就想拿走?就憑一句‘一家人’?就憑我是‘姑姑’?”

她站起身,目光如刀,直刺哥嫂弟媳:“你們捫心自問,除了要錢、要辦事,你們什么時候真正關(guān)心過我?關(guān)心過我在外面累不累?苦不苦?有沒有被人指著鼻子罵‘黑中介’、‘教育販子’?有沒有在深夜里一個人崩潰大哭?!”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積壓多年的委屈、憤怒、不被理解的孤獨,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發(fā):

“你們只知道我在新加坡‘發(fā)達了’!只知道巴結(jié)討好,想把我當(dāng)搖錢樹!當(dāng)墊腳石!你們把我當(dāng)‘家人’了嗎?在你們眼里,我沈薇就是個沒有感情、沒有需求、只會賺錢的工具人!是個年紀(jì)大了不結(jié)婚、讓你們在村里抬不起頭的‘異類’!”

“薇薇!你怎么能這么說!”張桂芳急了,帶著哭腔,“我們…我們也是為你好啊!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那么拼,總得有個依靠啊!你不結(jié)婚,爸媽死了都閉不上眼啊!”

“為我好?”沈薇猛地轉(zhuǎn)向母親,淚水終于控制不住地涌出,聲音卻更加尖利,“為我好就是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時候,只會埋怨我不在身邊?為我好就是在我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時候,只會唉聲嘆氣覺得我丟人?為我好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伙同他們一起,逼著我拿錢、拿資源,去填你們永遠填不滿的欲望?然后再用‘不結(jié)婚’這把刀,時時刻刻戳我的心?!”

她指著哥嫂弟媳:“你們口口聲聲‘一家人’?你們配嗎?你們只配在我身上吸血!我告訴你們!從今往后,休想再從我這里拿走一分錢!休想再讓我給你們辦任何事!小峰、小寶的前程,你們自己負(fù)責(zé)!我的婚事,更輪不到你們操心!”

“反了!反了天了!”沈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沈薇鼻子罵,“沈薇!你別以為賺了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忘了自己是從哪個泥坑里爬出來的了?沒有爸媽生你養(yǎng)你,沒有我們這些兄弟,你能有今天?忘恩負(fù)義的東西!白眼狼!”

“就是!”張麗尖聲附和,“掙那么多錢不幫襯家里,留著帶進棺材啊?我看你就是心理變態(tài)!沒人要的老姑娘!”

王春梅也撕下了偽善的面具,陰陽怪氣:“哎喲,現(xiàn)在翅膀硬了,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了!行啊!有本事你以后永遠別回這個家!我們老沈家沒你這號人!”

面對哥嫂弟媳的圍攻辱罵,沈薇反而徹底冷靜下來,心寒到了極致。她看著氣得渾身發(fā)抖的父親,看著淚流滿面、只會說“別吵了…別吵了…”的母親,最后目光冰冷地掃過那幾張因為貪婪和憤怒而扭曲的嘴臉。

“說完了?”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很好。記住你們今天說的話。”

她拿起椅背上的大衣,轉(zhuǎn)身就往外走,沒有一絲留戀。

“薇薇!你去哪?大過年的!”張桂芳哭著追上來想拉她。

沈薇輕輕卻堅定地拂開母親的手,腳步?jīng)]有停頓:“媽,這個家,太臟了。我嫌惡心。”

她拉開冰冷的院門,頭也不回地沖進了外面沉沉的夜色和凜冽的寒風(fēng)中。身后,是哥嫂弟媳憤怒的咒罵、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和父親沉重的嘆息。沈家精心準(zhǔn)備的年夜飯,在一地雞毛和徹底撕破臉的決裂中,不歡而散。

新加坡,“蘇韻坊”工作室。

深夜。工作室里只亮著一盞臺燈。林晚獨自一人坐在巨大的繡架前,面前繃著的素白絹面上,不再是空無一物,而是用極淡的鉛筆勾勒出了一個模糊而巨大的輪廓——一個女性柔韌而充滿力量的背部曲線。

她手里沒有拿針,而是捧著一本厚厚的、關(guān)于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各國古代女性紡織和刺繡技藝的圖冊。柔佛王室和國家美術(shù)館的雙重壓力,讓她一度陷入更深的焦慮。但在反復(fù)翻閱這些跨越時空的古老紋樣時,一個大膽的靈感如同閃電般劈開了迷霧!

“絲痕”!

不是具象的紋樣,而是歷史的痕跡、文明的印記、女性的生命線!

她猛地站起身,沖到繡架前,眼中閃爍著近乎狂熱的創(chuàng)作光芒!

她不再糾結(jié)于具體的馬來紋樣或蘇州紋樣如何拼貼!她要表現(xiàn)的是時間!是交流!是女性用針線書寫歷史的堅韌與智慧!

在絹面中央,那巨大的女性背部輪廓上,她將用最復(fù)雜的亂針、散套針、滾針等多種針法混合運用,選用深淺不一、質(zhì)地各異的絲線(桑蠶絲、柞蠶絲、甚至加入細(xì)如發(fā)絲的金屬線),繡出縱橫交錯、肌理豐富、如同古老地圖或龜裂大地般的“絲痕”!這些“絲痕”象征著歲月長河、文明遷徙的路徑、以及女性生命中經(jīng)歷的溝壑。

在“絲痕”的交匯處,她將用極其精細(xì)的打籽針和盤金繡,點綴上極其微小、卻璀璨奪目的象征符號:

代表蘇州的:玉蘭花瓣、園林漏窗一角、絲綢經(jīng)緯線。

代表新加坡/東南亞的:胡姬花蕊、魚尾獅鱗片紋、巴迪蠟染的微小旋渦、娘惹瓷片的一抹鈷藍。

代表海上絲路的:抽象的船帆、羅盤紋、波浪線。

整幅作品將采用單色系為主調(diào)(如深沉的靛藍、或溫暖的赭石),突出肌理和光影的變化,只在那些微小的象征符號處,點染以璀璨的金、銀、寶石藍、朱砂紅,如同散落在時間長河中的文明碎片,在女性堅韌的脊背上熠熠生輝!

這個構(gòu)思磅礴大氣,超越了具體文化的桎梏,直指人類共通的情感和歷史!既能完美詮釋國家美術(shù)館“亞洲女性手工藝與歷史”的宏大主題,其核心的“絲痕”與“碎片”意象,又能巧妙融入“文明交流互鑒”的內(nèi)涵,滿足中新交流年藝術(shù)展的要求!甚至那些璀璨的碎片符號,也能為柔佛王室的禮服設(shè)計提供獨特的裝飾元素!

林晚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最小號的繡花針,穿上最細(xì)的灰藍色絲線,在那巨大的背部輪廓邊緣,小心翼翼地落下第一針!一種久違的、酣暢淋漓的創(chuàng)作激情,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她!

蘇州,“國棟-偉明聯(lián)合運營中心”董事長辦公室。

氣氛壓抑。許國棟和李偉明與最后一家投資機構(gòu)——“鼎暉資本”的代表相對而坐。談判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三個多小時,雙方都筋疲力盡。

鼎暉的徐經(jīng)理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語氣帶著最后的決斷:“許總,李總,我們非常認(rèn)可‘國棟’的產(chǎn)業(yè)價值和發(fā)展?jié)摿Α=?jīng)過綜合評估,我們愿意在原有估值框架的80%基礎(chǔ)上,再讓一步——82%!這是我們的最終報價!并且,我們需要一個董事會席位,對重大決策擁有知情權(quán)和一票否決權(quán)。如果接受,資金一周內(nèi)到賬。”

82%!比之前李偉明堅持的85%底線還低了3個百分點!而且還要董事會席位和一票否決權(quán)!

許國棟的臉色黑得像鍋底,放在桌下的手攥得死緊,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他感覺自己的心血正在被一寸寸割讓。

李偉明眉頭緊鎖,顯然也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亞洲文明對話大會的訂單帶來了現(xiàn)金流,但只是解了燃眉之急。新增產(chǎn)能的投入、品牌推廣的巨額費用、以及為了大會訂單而進行的超規(guī)格備料,讓資金鏈依然緊繃。鼎暉的這筆錢,依然是雪中送炭。

就在這時,許國棟的手機又響了。是他大哥許國梁。

許國棟本不想接,但電話頑固地響個不停。他煩躁地按了接聽,壓低聲音:“哥!我在開會!有事快說!”

電話那頭傳來許國梁帶著哭腔的聲音:“國棟!爸…爸他不行了!醫(yī)生說…就這兩天了…爸一直念著你的名字…他想見你最后一面…你快回來吧!”

如同五雷轟頂!許國棟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父親…不行了?那個嚴(yán)厲、沉默、卻支撐著整個家的父親…要走了?而自己,還在這里為了幾個百分點的股權(quán),跟人錙銖必較?

巨大的悲痛、無法盡孝的愧疚、以及連日來的壓力瞬間沖垮了他最后的理智堤壩!

“滾!都他媽給我滾!”許國棟猛地站起來,對著電話那頭怒吼,更像是對著眼前的投資人發(fā)泄,“錢!錢!錢!你們就知道錢!老子不融了!愛誰誰!老子不賣了!”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投資意向書,狠狠摔在地上!

“老許!”李偉明大驚失色,連忙起身想拉住他。

鼎暉的徐經(jīng)理等人也驚愕地看著突然爆發(fā)的許國棟。

許國棟雙眼赤紅,像一頭徹底被激怒的獅子,指著徐經(jīng)理的鼻子:“82%?一票否決權(quán)?你們怎么不去搶?!‘國棟’是老子的命!老子就是砸鍋賣鐵,去借高利貸,也絕不讓你們這些吸血鬼進來指手畫腳!滾!都給老子滾出去!”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四濺!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鼎暉的人臉色鐵青地站起身。徐經(jīng)理冷冷地看了李偉明一眼:“李總,看來貴司的掌舵人…情緒不太穩(wěn)定。今天的談判到此為止。希望你們…好自為之。”說完,帶著團隊拂袖而去。

“老許!你瘋了!”李偉明看著滿地狼藉和摔門而去的投資人,氣得渾身發(fā)抖,“這是最后的機會!爸那邊…”

“別跟我提爸!”許國棟猛地打斷他,聲音嘶啞,帶著巨大的悲痛和絕望的瘋狂,“李偉明!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傻?覺得我守著這點股權(quán)沒意義?我告訴你!‘國棟’是我許國棟的根!是我爹媽看著我一點點從織布機旁干起來的!是我用命拼出來的!我寧可它倒了!爛了!也絕不讓外人來糟蹋!”他吼完,像被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頹然跌坐在椅子里,雙手捂住了臉,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發(fā)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一邊是瀕臨死亡、渴望見最后一面的老父,一邊是岌岌可危、需要割肉續(xù)命的事業(yè),還有兄弟失望的眼神…許國棟被徹底壓垮了。辦公室的燈光慘白,映照著滿地碎瓷和一室狼藉,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內(nèi)心。

年夜飯的親情假面被撕得粉碎,繡娘在孤燈下刺破創(chuàng)作的繭房,而剛烈的商人用茶杯的碎裂宣告與資本的徹底決裂。三場風(fēng)暴在不同維度同時達到頂點:沈薇沖出家門時帶起的寒風(fēng)卷走了最后一絲血緣幻想;林晚指尖的絲線在頓悟中刺穿藝術(shù)迷障;許國棟砸碎的茶杯瓷片像他崩裂的世界觀濺落一地。當(dāng)決絕的關(guān)門聲、落針的細(xì)微聲響與瓷器的爆裂聲在子夜共振,三條軌跡終于在毀滅性的破碎中完成了某種殘酷的同步。下一個黎明,是徹底沉淪,還是在廢墟中重構(gòu)?

主站蜘蛛池模板: 西盟| 庐江县| 密云县| 依兰县| 林甸县| 乾安县| 博客| 红安县| 阳朔县| 宝清县| 陇南市| 茂名市| 澄江县| 迭部县| 宁明县| 英山县| 台南市| 东城区| 夏河县| 洪江市| 湖口县| 大悟县| 临邑县| 肥城市| 吉安县| 江安县| 施秉县| 房产| 宁陕县| 德昌县| 什邡市| 十堰市| 友谊县| 邵阳县| 惠水县| 吕梁市| 三原县| 土默特右旗| 宁河县| 黄陵县| 天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