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傳票寄到聯盟基地時，蔣思思正在給青山村的獼猴桃苗系紅綢帶。李嫂蹲在旁邊修剪枝葉，剪刀開合的“咔嚓”聲里，混著遠處貨車卸貨的轟鳴——是張富貴公司被查封后，轉來的第一批訂單，原本印著“環球生鮮”的紙箱，被農戶們用馬克筆涂改成了“思思聯盟”，歪歪扭扭的字跡透著股倔強的認真。

“張富貴請了個厲害的律師。”林曉波拿著傳票走進果園，西裝袖口沾著泥土，是今早幫農戶抬育苗箱時蹭的，“說要以‘名譽侵權’反訴我們，還說錄音筆是偽造的。”他把傳票遞給蔣思思，指尖在“開庭日期”那行字上頓了頓，“下周三，剛好是小橘子的生日。”

蔣思思把紅綢帶系成蝴蝶結，陽光透過獼猴桃的嫩葉落在她臉上，光斑晃得人眼暈。“那就提前一天給孩子過。”她接過傳票折成小方塊，塞進圍裙口袋，“讓張大爺他們都來家里，院子里的橘子樹剛好掛果了，摘幾個當壽桃。”

開庭前的三天，基地像被按下了加速鍵。王麗麗帶著品控組重新核驗了所有臍橙的檢測報告，確保張富貴之前調換標簽的痕跡被徹底清除；趙磊扛著相機跑遍了七個村子，拍下農戶們舉著“支持曉波思思”的標語合影；吳凡則把所有證據按時間線整理成圖譜，貼滿了會議室的整面墻，從張富貴的通話記錄到針孔攝像頭的恢復視頻，每個節點都標著醒目的紅箭頭。

張強突然帶著律師出現在基地時，蔣思思正在教小橘子認果樹。老人手里拎著個保溫桶，里面是剛燉好的銀耳羹，說是“給曉波補補”。他的鬢角似乎又白了些，望著墻上的證據圖譜，突然對著林曉波鞠了一躬：“林律師，之前是我糊涂。”

保溫桶的蓋子打開時，甜香漫了滿室。張強的律師遞過來份文件，是張婷婷的親筆供述，詳細記錄了張富貴如何以“合作分紅”引誘她、以“曝光隱私”威脅她，最后幾行字被眼淚暈得發皺：“我對不起蔣總和林律師，更對不起我爸。”

“婷婷在青山村挺好的。”張強的聲音有些哽咽，“跟著李嫂學嫁接，手上磨出了繭子，昨天還寄了箱自己種的草莓回來，說……說讓小橘子嘗嘗。”他從口袋里掏出張照片，是張婷婷蹲在草莓地里的樣子，草帽歪在頭上，笑容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亮。

開庭那天，法院門口擠滿了農戶。張大爺舉著用竹篾編的“公道”牌，李嫂把繡著橘子圖案的帕子分給大家當應援物，王奶奶則攥著她的煙盒筆記，說要在旁聽席上“給曉波當啦啦隊”。當林曉波牽著蔣思思的手走進法院時，人群突然爆發出掌聲，驚飛了院墻上棲息的麻雀。

法庭辯論的三個小時里，林曉波的聲音始終平靜卻有力。他沒有用太多法律術語，只是把錄音筆里的內容、針孔攝像頭的視頻、甚至張富貴助理李偉的悔過書，一點點串聯成線，像在果園里搭支架那樣，穩穩地托住了真相。當對方律師質疑“農戶證詞不可信時，他突然播放了段視頻——是張大爺在法律小課堂上的發言，老人舉著《民法典》說：“俺們農民認死理，誰對俺們好，俺們就信誰。”

休庭時，蔣思思看著林曉波額角的汗珠，突然想起大學辯論決賽那天。他也是這樣，在對方辯手咄咄逼人的攻勢下，始終保持著從容，最后用句“法理之外，更要講人心”贏得了滿堂彩。此刻陽光從法庭的高窗照進來，在他身上鍍了層金邊，和當年那個站在辯論臺上的少年漸漸重合。

判決結果出來時，夕陽正染紅天際。“張富貴犯誹謗罪、商業欺詐罪，數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法官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開，農戶們瞬間歡呼起來，王奶奶的煙盒筆記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夾著的、七年前蔣思思和林曉波在招新廣場的合影。

走出法院時，張大爺非要把他的“公道”牌送給林曉波，竹篾上的紅漆蹭了他一身。“留著吧。”林曉波把牌子遞回去，笑著說，“以后基地的法律小課堂，就用它當教具。”蔣思思看著他被夕陽拉長的影子，突然覺得所有的風雨都過去了，像果園里經歷過倒春寒的果樹，只要根還在，總能等來掛果的夏天。

回家的路上，小橘子在安全座椅里咿咿呀呀地唱著不成調的歌。林曉波握著蔣思思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下周去青山村看看吧，聽說張婷婷嫁接的獼猴桃成活率最高。”

蔣思思點頭時，車窗外掠過聯盟基地的招牌。新刷的油漆在暮色里閃著光，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塊石碑，刻著張大爺寫的字：“種善因，得善果”。晚風卷著橙花香撲進來，像在說：你看，那些扎根土地的認真，從來都不會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