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瀾棋院的苗圃里，十二株共弈梅苗正迎著晨霧舒展新葉。北境的苗頂著鹽霜抽芽，南疆的裹著藥泥展葉，東海的浸著漁露扎根，最特別的是長安來的那株——枝椏上還掛著共議堂的燈油布碎片，星塵在碎片上顯影出蕭澈的小字：“每株苗都要按本地法子養，等結果了，就知道哪種果子最甜”。蘇卿顏用銀簪鏈為苗株松土，鏈節的星芒落入泥土，催出十二道纖細的根須，在地下悄悄纏成一團。

沈硯秋剛把南疆藥農的急報轉譯成“共弈語”。藥農們發現種梅苗的藥土能改良鹽地，想請北境鹽工來指導，卻苦于方言不通。“你看這‘共弈語’，”他指著譯文中的梅紋符號，“‘鹽’字畫個鹽井，‘藥’字描株草藥，十二州的人看了都懂?！敝癜干系摹豆厕乃渍劇沸绿砹似睹缯Z》，蠣殼灰商的兒子用十二州的礦石粉末，把方言差異畫成幅有趣的圖：北境人說“鹽”像敲鹽井，南疆人說“藥”像搗藥杵，其實指的是同件事。

此時的共議堂，蕭澈正用“共弈語”批復公文。前太子黨羽舊部（現為戶部郎中）捧著新鑄的“度量衡”，銅尺上刻著十二州的長度標記，合起來剛好是“一尺”：“陛下，這尺子用共弈梅的枝干做標準，北境的寸、南疆的分，都能折算成統一尺度了?！彼脑捯粑绰?，堂外傳來爭執——北境鹽工嫌南疆藥農的“藥土斤兩不足”，藥農們舉著銅尺喊：“按共弈尺，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星塵在堂中升起道光幕，左邊是鹽工的秤（刻著北境舊制），右邊是藥農的斛（標著南疆習慣），光幕中央的轉換表突然亮起，正是沈硯秋編的“共弈度量訣”。蕭澈突然讓內侍取來十二州的梅苗果實（去年結的），北境的酸澀，南疆的微苦，東海的帶著腥甜，他卻把果實全放進陶甕：“等釀成酒，酸澀苦甜混在一起，才是共弈的味道?！卑傩沾硐系睦蠇邒咄蝗恍Τ雎暎照惹弥卮u念：“俺們南疆有句老話，‘獨食難肥，共釀才香’。”

江南的共弈梅剛掛果，賣花姑娘就撞見樁奇事：兩個貨郎為“誰的梅苗肥料更好”爭執，一人掏出北境的鹽鹵罐，一人舉起南疆的藥渣袋，最后竟用“共弈語”的符號在地上算賬——鹽鹵罐畫三個圈，藥渣袋描五朵花，算著算著就笑了，說“合在一起剛好八個記號，平分肥料”。星塵在他們的賬本上顯影出共議堂的光幕，原來這“共弈語”的符號，本就是從十二州的交易手勢里提煉出來的。

長安西市的女賬房們正用“共弈語”核對跨州賬單。前太子黨羽之女（總賬房）發現筆有趣的錯賬：北境鹽商把“預付三成”寫成三個鹽井符號，江南蠶農看成了“預付三成五”（多畫的半圈是墨污）。她們沒有爭執，而是按《商事律》新增的“疑義從寬”條款——以對交易雙方都有利的方式折算，最終鹽商多給的半成鹽，換來了蠶農提前交付的絲綢。星塵在更正后的賬單上，映出十二州女賬房的指印，像圈圍著梅果的光暈。

共弈渠的渡口，靖王正看著鹽工與藥農互換技藝。北境人教南疆人“鹽鹵浸種法”，南疆人傳北境人“藥草驅蟲術”，渡口的石板上刻滿了“共弈語”的筆記，最醒目的是行大字：“你教我活法，我傳你生路”。星塵在字上顯影出蕭衍當年的“技藝禁令”（嚴禁十二州互傳農技），那些冰冷的條文，如今正被往來的腳印磨成粉末，混進共弈梅的落英里。

蘇卿顏的“女子棋課”今日學“苗語棋”。棋盤畫著十二州的地圖，棋子是梅苗果實做的，北境的染成鹽白色，南疆的涂成藥草綠，規則很簡單：“幫對方種活梅苗，自己才能贏”。江南蠶農的妻子與北境鹽工的女兒對弈時，故意讓對方的“藥苗”吃掉自己的“鹽卒”，說“你贏了，藥苗才能種到北境去”。星塵在棋盤上拼出“讓子”二字，與共議堂光幕里的轉換表形成奇妙的呼應。

蕭澈在共議堂的暮色里檢視梅苗長勢記錄。十二州的呈報各有特色：北境說“鹽地種梅，果雖小卻耐寒”，南疆稱“藥田育梅，花雖遲卻香濃”，他突然在頁邊畫了個大大的梅紋：“等明年，就把十二州的花粉混在一起，給梅樹授粉，看看能結出什么果子?！毙菈m順著他的筆尖漫延，在記錄冊的最后頁，映出沈硯秋從江南寄來的“共弈語”短句：“根不同，果不同，甜味同”。

暮色中的驚瀾棋院，賣花姑娘正用十二州的花瓣拼“共弈語”的“甜”字。北境的鹽梅瓣、南疆的藥梅瓣、東海的漁梅瓣，拼著拼著，竟在石板上滲出圈淡淡的水漬，像孩童笑出的酒窩。沈硯秋望著苗圃里糾纏的根須，突然明白蕭澈為何要讓梅苗“按本地法子養”——就像十二州的人，各有各的活法，卻在地下悄悄把根纏在了一起。

遠處傳來共弈渠的號子聲，與長安共議堂的銅鐘聲交織成韻。十二株梅苗的葉尖同時顫動，仿佛在齊聲應和，而地下的根須，正朝著更深更遠處，無聲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