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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海盜女王

“嗚……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啊!我的家族復興大業!我的城堡!我的冠冕!”夢瑞第一個從幻境中徹底清醒過來,發現自己還站在金色的叢林里,臉上冰涼一片。她抬手一摸,全是淚水。巨大的失落感和被強行打斷美夢的憋屈讓她完全忘了貴族儀態,咬牙切齒地跺著腳,恨不得把腳下的黃金砂礫都踩碎。

林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迅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儀器和身體狀態,鏡片后的眼神帶著一絲被打斷實驗的不爽和……對幻境機制的濃厚興趣。

白辰揉著被“拖走”時仿佛還隱隱作痛的后衣領,一臉茫然:“我的獎杯呢?我的演講呢?”

歐燁甩了甩被“拽”得發麻的胳膊,琥珀色的眸子里還殘留著被強行拖離金山銀山的惱怒:“死丫頭!力氣不小!”

夜寒沉默地握緊了劍柄,剛才幻境中那份掌控艦隊的豪情還殘留在心底,但看著身前那個真實的、單薄卻挺直的身影,一種更真實的歸屬感悄然升起。

九曲依舊僵硬地站在原地,空洞的灰白眼珠對著虛空,仿佛還在回味那跨越生死的承諾。

余香?余香正背對著眾人,把一個空水桶(剛才踹門時順手抄的?)若無其事地扔到一邊的灌木叢里。然后她雙手背在身后,努力挺起小胸脯,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地上的金砂,試圖吹口哨掩飾尷尬(可惜技術太差,只發出“噓噓”的漏風聲)。

“咳嗯!”她清了清嗓子,轉過身,小臉上努力擺出一副“剛才什么都沒發生”的表情,眼神飄忽,“那什么……風景不錯哈?都休息好了?走吧走吧!前面肯定還有更好的……呃,我是說,我們得趕緊找找這島上除了黃金人像,還有沒有真正的好東西!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九曲身上,語氣變得認真,“帶九曲回家!”

眾人看著余香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派,再看看彼此臉上殘留的幻境余韻,一時間哭笑不得。剛才那場觸及內心最深渴望的幻夢帶來的沖擊,似乎被這小船長蹩腳的掩飾和直白的宣言沖淡了不少。

“走吧。”夜寒率先邁步,聲音依舊低沉,卻少了之前的沉重。

眾人收拾心情,繼續深入。越過那片布滿黃金人像的叢林,眼前的景象再次劇變。

金色的砂礫、黃金的樹木如同潮水般褪去。腳下變成了溫潤光滑、如同巨大玉石鋪就的地面。四周不再是具體的景物,而是層層疊疊、流轉不息的光影。這些光影交織變幻,時而顯現出繁華的城市街景,時而化作寧靜的田園風光,時而又變成星辰大海的瑰麗奇觀。色彩濃郁得超乎想象,卻又帶著一種虛幻的透明感。空氣清新得不帶一絲雜質,彌漫著淡淡的、令人心神安寧的異香。行走其中,仿佛踏入了無數個最美好的夢境編織而成的、虛假卻又無比真實的幻境長廊。

“空間折疊?高維投影?還是純粹的精神映射?”林看著儀器上瘋狂跳動的、完全無法解析的數據,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狂熱光芒,“這島嶼……本身就是一件無法理解的造物!”

就在眾人被這夢幻迷離的景象所震撼時,前方的光影中,緩緩凝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白松!

他的身影有些透明,邊緣散發著柔和的白光,不再是幽靈船上殘軀的猙獰,而是恢復了生前的模樣——一個面容堅毅、眼神帶著睿智和憂慮的中年船匠。他對著眾人,尤其是白辰,露出了一個溫和而悲傷的笑容。

“辰兒……還有……后來的探索者們……”白松的幻影開口了,聲音如同隔著水面傳來,帶著回響,“跟隨我的指引……避開那些……被污染的陷阱……真相……就在島嶼的最深處……”

他沒有多言,只是轉身,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帶,在前方層層疊疊的夢幻光影中,勾勒出一條蜿蜒卻安全的路徑。

眾人毫不猶豫地跟上。在光帶的指引下,他們避開了那些看似美麗卻散發著詭異吸力的彩色漩渦,繞過了光影中突然出現的、咆哮的深淵巨口,穿過了如同鏡面般可能讓人迷失的幻境回廊。

最終,光帶將他們帶到了一片奇異的空間核心。

這里沒有地面,也沒有天空。只有一片如同巨大鏡面般的、平靜無波的銀色水潭。水潭上方,懸浮著一顆緩慢旋轉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巨大水晶。水晶內部,無數細微的光點如同星辰般流轉、生滅,仿佛蘊含著宇宙的奧秘。

白松的幻影在水潭邊停住,指向那顆水晶。他的身影變得更加透明,聲音也愈發縹緲:“看……過去……就在這里……”

隨著他的話音,水晶的光芒陡然增強!一幕幕清晰得如同親臨其境的景象,如同畫卷般在水潭上方、也在眾人的腦海中展開!

二十年前,冒險家號抵達了這片流淌著黃金的海岸。最初的狂喜很快被島上詭異的金光和彌漫的甜香侵蝕。船員們的欲望被無限放大,恐懼被無限扭曲。猜忌、貪婪、瘋狂在人群中蔓延。為了爭奪一塊更大的黃金,為了搶先觸摸島上某些散發著奇異光芒的植物,為了虛無縹緲的“第一個許愿權”……曾經同生共死的伙伴拔刀相向!怒吼、慘叫、黃金的光芒不斷閃爍!一個又一個船員在瘋狂的爭斗和島嶼無形的催化下,化作了姿態各異的黃金雕像!

繆爾斯王爵(那時他還不是王爵)站在島嶼深處,看著陷入徹底瘋狂的船員,臉上沒有絲毫憐憫,只有一種近乎癲狂的執著和……一絲隱藏極深的恐懼。他面前,正是那顆懸浮的白色水晶!

“偉大的島嶼意志!我!繆爾斯!獻上所有船員的血肉與靈魂!請實現我的愿望!賜予我復興家族的無窮財富和無上權力!”他張開雙臂,嘶聲吶喊。

水晶微微閃爍,一股無形的波動掃過。那些剛剛化作黃金雕像的船員身上,殘留的生命力和靈魂碎片如同螢火般被剝離,匯入水晶。然而,水晶的光芒只是稍微亮了一絲,便又黯淡下去。一個宏大、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直接在繆爾斯腦海中響起:【代價……不足……】

繆爾斯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瘋狂!他猛地轉頭,看向一直跟在他身邊、試圖阻止他卻被混亂人群沖散的大兒子——卡爾,也就是船上的大幅!他的親生兒子!

卡爾似乎預感到了什么,驚恐地后退:“父親!不!”

“為了家族的榮耀!卡爾!這是你的宿命!”繆爾斯眼中最后一絲親情泯滅,猛地掏出一柄鑲嵌著黑色寶石的匕首,狠狠刺入了卡爾的心臟!鮮血噴濺!卡爾臉上凝固著難以置信的驚愕和痛苦,身體在匕首上黑光閃爍中迅速干癟,生命力被強行抽取,化作一道濃郁的血光匯入水晶!

【代價……不足……】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繆爾斯徹底瘋了!他赤紅著雙眼,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畫面在此刻變得極其詭異,仿佛時空錯亂地映照出未來):“還有!還有這個!我尚未出世的孩子!她的生命!她的靈魂!全部獻祭給你!夠了嗎?!!”

【契約……成立……】冰冷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滿足?

就在這時,躲藏在暗處、目睹了全程的白松再也無法忍受!他怒吼著沖了出來:“瘋子!你這個瘋子!連自己的骨肉都不放過!”

“白松?礙事的家伙!”繆爾斯臉上閃過一絲猙獰,趁著契約剛剛成立、水晶光芒大放、島嶼力量短暫混亂的間隙,他猛地撲向白松,兩人在懸崖邊激烈扭打!最終,繆爾斯憑借著一股狠勁,將白松狠狠推下了深不見底的、流淌著七彩光霧的懸崖!

白松墜落的身影充滿了不甘和憤怒,他最后的執念在墜落的瞬間爆發,化作一道無形的印記,烙印在了島嶼的某個層面,成為了指引后來者發現真相的幻影……

畫面至此,戛然而止。白松的幻影也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對著白辰的方向,露出一個釋然又帶著無盡遺憾的微笑,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爹——!!!”白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吼,跪倒在地,淚水洶涌而出。真相遠比想象中更加殘酷!

巨大的水晶依舊在緩緩旋轉,冰冷的聲音再次在所有人意識中響起:【登島者……支付代價……實現愿望……】

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繆爾斯的瘋狂、白松的慘死、無數船員的黃金雕像……真相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每個人心頭。

“支付代價?”歐燁冷笑一聲,握緊了雙刀,“像那個瘋子一樣獻祭同伴嗎?”

“不。”余香的聲音響起。她不知何時走到了水潭邊,仰頭看著那顆巨大的水晶。小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嬉笑,也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清澈的、破釜沉舟的堅定。脖頸上的疤痕在白色水晶的光芒下顯得格外清晰。

“代價……我來付。”余香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的愿望是:解放所有被困在這里、無法安息的靈魂!還有……”她指向隊伍末尾僵硬站立的九曲,“讓他!真正地活過來!擺脫活死人的狀態,像一個真正的人那樣,回家!”

【愿望確認……】

【代價評估……】

【契約成立……】

冰冷的聲音毫無波瀾。一道柔和卻無法抗拒的白光從水晶中射出,籠罩了余香。

沒有痛苦,沒有異變。只是當白光散去,余香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腳時,她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強大的束縛力從島嶼深處傳來,牢牢地系在了她的靈魂之上。

“什么代價?”夜寒急切地問,聲音帶著恐懼。

余香抬起腳,嘗試著向岸邊邁了一步。就在她的腳尖即將離開水潭邊緣那光滑的玉石地面、踏上島嶼真正的泥土時,一股鉆心的劇痛和強烈的排斥感瞬間從腳底傳遍全身!仿佛有無形的荊棘在撕扯她的血肉和靈魂!她悶哼一聲,踉蹌著后退,臉色瞬間煞白。

她明白了。

她抬起頭,看著伙伴們擔憂、震驚的目光,努力扯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甚至帶著點戲謔的笑容,聳了聳肩:

“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這輩子都不能再踏上陸地了唄。”她攤了攤手,語氣輕松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這下可好,真成‘海盜女王’了!天生就該在海上漂著!”

她故作輕松的話語,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殿下!”夜寒的聲音帶著顫抖。

“余香!”夢瑞捂住了嘴。

白辰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著她。

歐燁眼神復雜。

林鏡片后的目光飛速閃動,似乎在分析這種靈魂契約的機制。

九曲那空洞的灰白眼珠,第一次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定定地“看”向余香的方向。他那僵硬灰白的臉龐,似乎有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波動。

“好啦好啦!”余香揮了揮小手,努力驅散沉重的氣氛,轉身大步朝著來時的夢幻長廊走去,小小的背影在巨大的水晶光芒下顯得有些單薄,卻又挺得筆直,“愿望實現了!此地不宜久留!小的們!揚帆!起航!目標——送九曲大廚回家!”

她的聲音在空曠奇異的空間里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船長威嚴,以及……屬于余香的那份永不熄滅的、在困境中也要照亮前路的傻氣與光芒。

眾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顆懸浮的、代表著無盡誘惑與殘酷代價的水晶,又看了看前方那個小小的、決絕的背影,再無留戀,轉身快步跟上。

夢瑞經過九曲身邊時,低聲說:“走了,大廚。船長說了,送你回家。”

九曲僵硬地轉過身,空洞的眼珠望著余香消失的方向,邁開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跟了上去。他那如同生銹齒輪般轉動的手,無意識地、輕輕握了一下腰間的……鍋鏟?(那是夢瑞后來給他別上的,防止他再進廚房搞出“五彩斑斕墨綠湯”)

新的航海旅程,在真相的沉重與女王的代價中,再次開啟。大海依舊遼闊,前方,是家的方向,也是海盜女王永不靠岸的宿命航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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