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大牢深處陰冷潮濕,厚重的鐵門在身后沉悶地閉合,隔絕了外界最后一絲天光。
方里的臉上粘著凌亂的稻草,嘴巴里不知道嘟囔著什么,像一頭失了魂的困獸。
盲女則被鐵鏈捆縛在審訊室的石凳上,灰蒙蒙的眼珠死氣沉沉地望著地面,仿佛一尊蒙塵的玉雕。影衛們如鬼魅般散開,無聲地潛伏在角落陰影里。
人就這樣被無聲的關了一夜。他們什么也未曾交代,也沒有人來審問他們。
翌日傍晚,陸棉棉值夜班。
薛煌一同來到衙門,沒有選擇去盤問這兩個人,反而是坐在衙門里品茶,側著頭看著陸棉棉。
“大人,”陸棉棉被看的有些心慌,低聲開口,指尖無意識地蜷在袖口,“方里已伏法,盲女也押入大牢,這樁案子應該算是了結了吧。那卷宗是不是需要整理一份新的?”
她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晚上總是寂靜的,這份寂靜讓她的心都有些空落落的。
薛煌卻未答話,只抬手示意噤聲。他拉著她的手,兩人朝著衙門大牢的方向走去。
陸棉棉不明所以,仍然低聲詢問,“大人是覺得這個案子當中還有蹊蹺嗎?現在是要帶我去審問方里和盲女嗎?”
薛煌搖頭又點頭。
好在衙門和大牢之間的距離不算遠,他們走的很慢,夜色籠罩下,兩人的影子在朦朧的月光下重疊。
兩人側門進入府衙的大牢,覓得一處裸放稻草的草堆后躲避起來。
陸棉棉的眼睛泛著蒙蒙的水汽,她未曾言語,那雙眼睛似乎在問薛煌此舉是何意?薛煌低下頭,能看見陸棉棉頭發在月光下泛著毛茸茸的光澤。薛煌大掌輕輕的拊在陸棉棉頭頂上,細細感知那毛茸茸的觸感。
這丫頭這段日子吃的好些,頭發也沒以前那般枯黃毛躁了,模樣看著好像更可愛了。
突然,一陣輕微但急促的腳步聲傳入二人耳中。
檐外秋風嗚咽,吹得高窗木格吱呀作響。
二更天,揚州城已入夜,墨云蔽月,正是月黑風高之際。
夜色如墨汁傾瀉,牢獄走廊只余幾盞油燈搖曳,將人影拉得扭曲變形。倏地,牢房盡頭的通風口傳來細微的悉索聲,接著是鐵鎖撬動的輕響……
來了!
夜色中,一道黑影如貍貓般翻入,身形魁梧卻腳步輕捷。來人蒙面黑衣,腰間別著短刀,直奔衙門大牢最里側關押著重刑犯關押盲女的牢房。
那黑衣人僅用半盞茶時間閃至盲女牢門前,刀尖挑向鎖鏈。
該收網了!就在此刻,薛煌動了!身影如鬼魅欺近,袖箭破空射向那黑衣人的手腕,逼得他疾退三步。
府衙大牢內的油燈火苗被勁風帶得亂舞,映出男黑衣人只露著一雙眼睛的金光。
黑衣人再次后退觀察身側情況,他的手摸在腰帶的地方,短刀出鞘,寒芒直刺薛煌咽喉。
纏斗爆發!
薛煌側身避過,掌風如鐵,劈向趙海肋下。三招之內,黑衣人招式狠辣帶著江湖人的招式。
薛煌一直在深宮之中,很少能與真正的江湖高手過招,只不過眼前人的招式看起來格外的熟悉……
薛煌眸光一凜,一招“鎖喉扣腕”反制其臂,順勢扯下他的蒙面布,那塊兒黑布下的臉是熟悉的老朋友。正是金玉記的掌柜趙海,那個賣給蘇和桐油同時擼走梁巍尸體的江湖中人。
“是你!”薛煌聲冷如鐵,招式驟變,化掌為爪扣住趙海脈門,“看來你真是將衙門當成你的家了從這里擄走梁巍的尸體還不夠,你今日又想擄走誰的尸體?”
趙海被戳破了身份,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他欲掙脫卻被薛煌膝撞重擊胸腹,踉蹌跪地。影衛如潮涌上,鐵鏈纏身,將他死死制服。
陸棉棉沖上前去,比起抓到的劫獄之人是老熟人帶來的震撼之感,陸棉棉腦子里先反應的是查看薛煌有沒有在這次和趙海的纏斗當中身體負傷。
好在,人沒有一點事。
“帶下去。”薛煌令下,聲音淬著寒意,“將他押到牢房的審訊室!”
影衛立即照辦。
審訊室內燭火通明,四周好似有風從牢房斑駁的墻壁內透過來,室內的燭火在風的吹拂下變得張牙舞爪,在室內的墻壁上投下令人生怖的影子。
趙海身體被桎梏在一張椅子上。
薛煌負手立于前,小覃子不在,陸棉棉執筆記錄。
“你是自己交代?還是需要大刑伺候呢?”
趙海聽到刑罰這幾個字眼里并沒有半分的觸動,他將頭歪到一邊,不再直視薛煌的眼睛。趙海的態度顯然是一副無可奉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