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怒號,張家莊園上空,兩道身影凌空對峙,氣息攪動云層,恍若神魔。
張玄陵袍袖鼓蕩,周身電弧噼啪作響,眼神冷厲如萬載寒冰,聲音穿透風雪,帶著一家之主的威嚴與疏離:
“青城山的啞道人,好大的威風!以劍氣壓我張家門庭,所求為何?!”
他絕口不提“父子”,不言“明心”,只以身份相稱,劃清界限之意昭然若揭。
張明心懸停空中,道袍在罡風中獵獵作響。他目光掃過下方,精準地落在一處閣樓的窗邊。張明月正倚窗而立,面色蒼白,眼中滿是擔憂與不忍。
他收回目光,看向對面的張玄陵,這個賦予他生命,卻又親手將他推入沉寂二十年的父親,百年來張家中興的支柱。
無聲,便是他的回答。
他并指如劍,輕輕一揮。
一道清亮如秋水、凝練無比的劍氣離指而出,初時不過尺許,迎風便長,瞬間化作橫亙天地的巨刃,撕裂風雪,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劍意,直斬張玄陵!
劍氣沛然莫御,卻奇異地不帶半分殺機,只有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斬斷”之意,斬斷過往,斬斷束縛,斬斷一切攔路之礙!
張玄陵瞳孔驟然收縮,這一劍之威,遠超他的預料!他心中震驚翻騰,手上卻絲毫不慢。
“敕!”他口吐雷音,雙手猛然向天虛抓!
轟隆隆!
方圓數里的天地元炁瘋狂匯聚,頭頂鉛云瞬間變得漆黑如墨,沉重欲墜!
云層之中,無數道粗壯的金色電蛇瘋狂竄動、匯聚,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一股如同天劫降臨般的恐怖威壓轟然降下,籠罩整個張家莊園,遠處蓉城無數高手被驚動,駭然望向此地。
“五雷天心·雷池鎮獄!”
張玄陵須發皆張,如同執掌雷霆的神王,雙手猛然下壓。
霎時間,一道直徑超過十丈、完全由毀滅性金色雷霆構成的巨大光柱,如同天罰之矛,撕裂漆黑云層,帶著凈化一切的煌煌天威,悍然轟向那道斬來的巨型劍氣!
“咚!!!”
劍氣與雷柱于半空中悍然對撞!
并非金鐵交鳴,而是一聲仿佛太古巨人擂動戰鼓的沉悶巨響!
整個天地都為之劇烈一震!恐怖的沖擊波呈環形猛然擴散,將高空中的風雪瞬間清空,甚至連下方的云層都被震散大片。
遠處疾馳的越野車內,李泉猛地抬頭,瞳孔急劇收縮,即便相隔數十里,那毀滅性的能量碰撞依舊讓他感到心驚肉跳!
“是張老鬼的看家本事!”馬四爺臉色凝重,死死盯著那片雷光劍芒交織的空域。
“另一道劍氣…嘶…剛而不戾,銳而無殺,這劍意好生古怪!青城山何時出了這么一號人物?竟能與動了真怒的張老鬼分庭抗禮?”
王權忽然深吸一口氣,聲音不再懶散,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抵李泉心神深處:“李泉,你母親就在張家,做出選擇的時候到了?!”
王權聲音竟帶著些許的神性,聲音在李泉耳邊振聾發聵。
體內龍虎氣自發奔騰,心湖中那朵金蓮輕輕搖曳,一滴澄澈露珠悄然滑落。
剎那間,所有雜念盡去,心思一片澄明如鏡。
他一生不論為人或是追求武道,只信奉一個道理,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去張家。”李泉開口,聲音平靜卻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不論如何,今日必須將我母親帶出來。”
馬四爺聞言,大手重重一拍李泉肩膀,咧嘴笑道:“好小子!有種!放心,幫主已經在路上了,天塌不下來!”
高空之中,第一次交鋒的余波尚未散盡。
張明心身影一晃,竟如同鬼魅般憑空消失!下一刻,他已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張玄陵身前不足三尺之處!
如此近的距離,術法難施,正是武者與劍修的絕對領域!
張玄陵雖驚不亂,反應快如電光石火,右掌瞬間變得晶瑩如玉,纏繞著刺目雷光,一記剛猛無儔的“掌心雷”直拍張明心面門!
雷聲爆鳴,灼熱氣流撲面!
張明心不閃不避,手中長劍亦未出鞘,只是以帶鞘的劍身輕飄飄一搭一引,動作圓融自然,將那狂暴的掌心雷勁悄然引偏三分。
同時,他劍氣縱橫而起,劍意鋪面而來。
并非實質攻擊,而是一股無形無質、卻直透神魂的枯寂劍意。
目苦劫!
張玄陵只覺眼前驟然一花,世間萬色仿佛瞬間褪去,只剩一片灰敗死寂,視覺竟有剝離之感!
他心頭一凜,急忙默運《天師衍道伏魔雷炁》,炁雷貫注雙目,強行穩住視線。
但緊接著,耳苦、鼻苦、口苦、身苦…其余四道劫心劍意如同跗骨之蛆,連綿而至!
張玄陵只覺得耳邊萬籟俱寂又驟然化為刺耳魔音,鼻尖清香惡臭混雜顛倒,口舌發麻如同嚼蠟,周身忽冷忽熱似受針砭刀割!
五感紊亂,心神劇震!
張明心二十年來口不能言、身困囚籠,于極致寂靜中感悟出的“人生五苦”之劍意,直指人心最脆弱之處!
尤其是那“口苦”之劫,那股欲言無聲、有口難開的極致壓抑與孤寂,如同潮水般沖擊著張玄陵的心神,讓他恍惚間似乎體會到兒子這二十年所承受的煎熬。
張玄陵臉上肌肉微微抽搐,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波動,但旋即被更硬的冰冷覆蓋。
他是張家家主,肩負中興重任,豈能因私情亂心?
“邪魔外道,亂我心智!”他怒喝一聲,舌尖猛地迸發一道雷霆真言:“吒!”
如同春雷炸響,一道璀璨心雷自其眉心劈出,瞬間滌蕩識海,將那股五苦劍意強行震散!
張玄陵一記唐家拳的“滾地龍”身法,并非直沖,而是身形如陀螺般急速旋轉三匝,巧妙蕩開數道無形劍氣殘勁,驟然切入張明心劍勢回收的剎那。
他右臂筋肉墳起,五指成鷹爪狀,指尖雷光凝而不發,嘶嘶作響,精準無比地扣向張明心持劍的右手腕脈門。
正是唐家擒拿“十八跌”中的殺招“鎖蛟扣”!
這精準無比地扣向張明心持劍的右腕,雷勁含而不發,只待抓實便瞬間爆發,要一舉廢掉其用劍之根。
然而張明心的五苦劍意早已彌漫周遭。張玄陵指爪甫出,便覺口舌莫名干澀發麻,似有萬語千言堵在喉間難以吐出,身形運轉竟微生滯澀。
正是劫意無形侵擾!
便是這電光石火間的細微凝滯,張明心劍鞘已如未卜先知般回撤三分,旋即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反撩而上,正中張玄陵擒拿手力道流轉的節點!
“啪!”
一聲清脆激響,并非硬碰硬,而是勁力巧妙交泄。
張玄陵只覺自己那股磅礴的蕩平樁勁力竟如泥牛入海,被對方輕描淡寫的一撩引偏、化去大半,更有一般枯寂劍意順著手臂經脈直透而上,令他半身微麻!
下方莊園內,無數張家族人仰頭觀戰,看得心驚肉跳,無人敢輕易插手。
而張明心的主要目的已然達到,他將張家最強的戰力,牢牢拖在了高空。
與此同時,一輛狂暴的越野車,正碾碎風雪,如同脫韁的怒獸,直沖張家莊園大門而來。
李泉,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