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越下越大，原本平靜的山谷里，開始起風。

鵝毛般的雪花不再簌簌漂落，而是被峽谷的冷風裹挾著，四處紛飛。

時間過去良久，蓋倫才掙扎著站起身來，抖落身上的積雪。

他將身子探出懸崖，四處看了半天，確認李傲走遠，這才得意一笑。

沒有人不怕死，他也不例外。

能活下去，就有希望。

傻子才想死呢！

但大雪即將封山，他又受了這么重的傷，不抓緊出山，只怕真要凍死在這里。

想到這里，蓋倫沖下下坡，朝著山谷出口，踉蹌著跑了起來。

他的傷口主要都在雙手上，腿上的傷雖然劇痛無比，但畢竟不耽誤雙腿跑路。

跑了三十多分鐘，他有些力竭，只能靠在路邊一棵松樹上大口喘氣。

雪已經沒過腳踝，再也耽擱不得。

距離山口越來越近，只要出了這個山口，就能回到文明世界！

哪怕不去黃石農場，他也有活下來的希望！

蓋倫長長出了口氣。

雙眼中泛起得意的神采。

到底是年輕人，那么輕易就被自己騙過去了！

他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但如果真能活著，誰又舍得去死呢？

到底還是太年輕，太簡單了。

忽然，眼角余光注意到遠處某個地方閃亮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轉過頭去。

接著就是一道刺耳的聲音響徹整個山谷。

再然后，他就覺得肩膀那里有些痛。

很痛。

劇痛！

痛徹心扉！

這時他看清了，遠處那里，似乎有一道黑影。

又是一團火光，伴著隨后一聲槍響。

右腿，劇痛！

小腹，劇痛！

三發子彈幾乎同時命中，隨后，他就被擊倒在地。

仿佛能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

山谷入口冰冷的北風，似乎吹進了傷口。

還有幾片雪花，像是落在了小腹里面。

血越流越多，白白的雪地里，染成通紅一片。

仿佛冬日里的寒梅。

蓋倫·盧克知道是李傲埋伏了自己，但為什么對方不過來炫耀一番，或者用步槍終結自己？

以李傲的槍法，不該讓自己這樣茍延殘喘。

他是想讓自己慢慢體會死亡的降臨？

可是，他明明已經答應放過自己了！

“為什么……”

這是蓋倫·盧克最后一個念頭。

……

遠處，一棵紅杉樹下，李傲收起步槍，長長松了口氣。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放過蓋倫。

但如果在對方知道必死無疑的情況下擊殺他，尤其蓋倫這種脾氣性格的，一點都不爽。

所以得讓他誤以為可以逃出生天了，這時再將死亡帶給他，還是以最緩慢的方式，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李傲站起身來，動了動麻木的雙腿，抱著莫辛納甘，走向蓋倫。

還差十幾米遠的時候，他感受到了那股暖流。

便宜他了，死的這么快。

雪越來越大，李傲知道耽擱不得，于是將尸首扛起，連夜出山。

……

大雪將漫山遍野遮成雪白，李傲穿過風雪，深一腳淺一腳回到黃石農場時，已經快天亮了。

李傲將尸體放在馬背上綁好，來看瑪格麗特。

二樓臥房內，瑪格麗特昏昏沉沉并未睡熟，聽見腳步聲，就醒了過來。

李傲坐在床邊，關切問道：“感覺怎么樣？”

瑪格麗特面色蒼白，笑著搖了搖頭：“謝謝你救我一命，布林頓醫生來看過了，他說并不致命，給我開了些消炎藥。”

李傲點點頭：“兇手已經死了，天亮之后，我就帶尸首去利文斯頓！”

物盡其用，自己的畜牧警署有剿匪職責，可不能拿錢不辦事。

“我聽艾爾莎說下了大雪，路上估計會有些泥濘，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李傲點頭答應，為她蓋蓋被子，起身離開。

天色早就該亮了，卻因為大雪，有些灰蒙蒙的。

李傲孤身上路，前往利文斯頓。

已經有人開始惦記解散他的畜牧警察署，養寇自重的計劃因為科爾姆的決絕徹底無效，李傲需要新的匪幫來吸引民眾的注意力。

這個佛羅雷斯幫，就是個最好的選擇。

來到利文斯頓，因為大雪，街上行人寥寥。

李傲來到警署，來見老治安官比爾·希科克。

簡單介紹了昨天黃石農場發生的槍擊事件后，李傲明確提出，要將蓋倫懸在城鎮入口示眾。

比爾有些猶豫：“這樣，是不是沒什么必要？畢竟不是我們帕克郡的劫匪……”

李傲笑了：“別說他在黃石犯案，就說我的執法權限，可不只是帕克郡，你難道忘了，我是州議會治下畜牧協會管轄的畜牧警察署？”

“只要威脅到了畜牧業的安全，我都可以管，整個蒙大拿州，都是我的執法范圍！”

比爾一愣，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李傲的野心。

他當即搖了搖頭：“那好吧，就按你說的辦！”

李傲笑著點頭，向后撐了撐身子，椅子只剩后面兩條腿站立，他伸了個懶腰放松一下，這才笑著說道：

“擔任你的副手這么久，還沒有機會請你喝酒，怎么樣，有沒有興趣，下班后喝一杯？我請！”

比爾點點頭：“可以，不過不用去酒吧，就去我家，還是我請你吧！”

“貝爾莎去世后，我一個人住，家里已經很久沒來過客人了。”

李傲點點頭，算是定下約定。

兩人一起出門，安排警員們做好準備。

大雪紛飛，但聽說警察署又抓到了匪幫，小鎮居民自然有不少看熱鬧的，紛紛集中過來。

老比爾站在木臺上，詳細描述了李傲提供的蓋倫犯罪事實，隨即喊道：“為震懾匪幫不再為惡，我代表帕克郡政府，對蓋倫·盧克處以暴尸七天的處罰！”

眾人歡呼聲陣陣響起。

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只要死的不是自己，無論是誰，這幫閑漢都很開心。

這個時代沒有什么娛樂，窮人更是無聊得要死，每天掙扎在溫飽線上的人們，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到有人死掉，被槍殺也好，被刀捅死也罷，都行，不挑。

這么大的雪，警署也沒什么案件，畢竟整個帕克郡的匪幫基本都絕跡了。

留下值班警員，比爾和李傲一起離開警署，回到比爾在鎮西側的家。

那是一座擁有四個房間的朝南木屋，坐落在城鎮一角，位置不錯，居高臨下，能夠遠眺整個利文斯頓。

老比爾艱難爬上木質臺階，讓李傲從屋里取了一個鐵盆出來，在里面點燃木頭，兩個人就在門廊下坐著，一邊賞雪，一邊烤肉喝酒。

大雪無聲飄落，天地間平靜無比。

老比爾喝了口威士忌，嘆氣說道：“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過了。”

李傲點點頭：“這樣的雪夜，適合抱著女人，在溫暖的壁爐邊親熱。”

他想到了多蘿茜，也想到了瑪格麗特。

老比爾翻了個白眼：“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抱著我。”

李傲差點把嘴里的啤酒吐出來。

這個溫度的啤酒，冰冰涼涼的，格外好喝。

尤其配上滋滋冒油的牛排。

老比爾的身體素質一般，但烤肉的本領，卻因為年紀夠大，有些大師級的味道。

李傲吃得贊不絕口，不由多喝了幾杯。

“我年輕的時候，也曾輝煌過，大家都叫我‘狂野比爾’……”

“有一次鎮上來了一個名叫麥卡納斯的匪幫，他們嘲笑我的相貌，我就擊殺了他們的頭領麥卡納斯和他的兩個手下。”

“我擔任警長這些年，擊殺了不少罪犯，當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我曾經特別好賭，如果不是我的貝爾莎，我現在只怕早就已經死于非命了。”

老比爾回憶著自己輝煌的過去，不知道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太久沒有與人交流，他說著一件件讓他覺得驕傲的往事，沉醉在往日的輝煌里。

李傲靜靜聽著，或許將來他也會有這樣的一天，垂垂老矣，無能為力。

比爾嘆了口氣，端起酒瓶，想要再倒一杯，想了想，還是放下了。

他的年紀，已經不允許他肆無忌憚的喝酒了。

“李傲，你是個厲害的角色，我很看好你，找個合適的機會，我就將警長的位置讓給你！”

李傲一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比爾，這個位置，你坐比我坐合適。”

“更何況，帕克郡的治安官崗位，并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