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杰，這是你要的東西。”

鏡南將打印好的宣傳冊遞給馬杰，疑惑地問道：“馬杰，有個事我一直想問你。”

“問吧。”馬杰接過宣傳冊，試探性地問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要將這些宣傳冊發給塵民？”

“嗯。”鏡南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是想讓更多人學會歸元，但是塵民連簡單的重力體駕駛都不會，他們學得會歸元嗎？”

鏡南這么想也是有理由的，首先歸元并不是一下就能夠學會的東西，上民比塵民更加聰明，前者都需要很多時間才能學會，塵民真的可以嗎？

其次，如果大肆分發宣傳冊，將歸元的方法教給塵民，那最后查爾斯他們肯定也會跟著學，這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們？

“我不確定他們能不能學會，但是我可以肯定，多一個人學會歸元，就會少一份傷亡，不是嗎？”

鏡南啞口無言，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總是這樣。”

“但你總是會幫我。”

“唉。”鏡南走到一旁的窗戶邊，看著外面的落日，愁緒突然涌上心頭，“我總是在想，你如果是城主該多好啊，那樣的話你想做的這些事很輕松就能辦到，而不是很多事都需要我幫忙。”

“當然，我不是說不應該找我幫忙，而是你原本可以做的更好。”

馬杰知道她想說什么，他搖了搖頭，“鏡南，一個被白蟻啃咬的千瘡百孔的房子，主梁早已被啃咬得不成樣子，在風中搖搖欲墜，你覺得這樣的房子，是縫縫補補后將就著住下好？還是推倒重建好？”

“燈塔上也有很多好東西，比如空中農場，比如...”鏡南解釋道。

“那些都不重要，鏡南。”馬杰看著她的眼睛，“你應該知道，燈塔上并不是我和你說了算，還有查爾斯和他的手下，就算我登上了城主的位置又能怎么樣？我能殺了查爾斯他們嗎？如果我不殺他們，他們會不會在我們對燈塔做出改變的時候從中作梗呢？這種事誰也說不清楚。”

“所以，我覺得還是另起爐灶最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燈塔并不像它外表看起來的那么強大、那么團結。”

鏡南當然明白，燈塔的物資儲備、人口數量以及各種高科技裝備的研發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但是...

“鏡南，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我生于燈塔，對燈塔不舍很正常。”馬杰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但是我不一樣，我見過另一個更好的世界，那里不靠基因劃分人的等級，在那個地方，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貧有所依。”

“正因為我見過，所以我對那樣的世界格外憧憬。”

“可是，你怎么能確定你建立的村子一定能做到呢？”鏡南猶豫了一下，繼續問道：“就像你說的，你想要老有所養，可是老人本就孱弱，他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等他們去了地面上，你不僅要保護他們不受噬極獸的威脅，還要給予他們生存所必需的物資......”

“鏡南！”馬杰大聲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如果是我，我年紀大了，到了該去遠行的年紀，你愿意親眼看著我去遠行嗎？”

“當然不，我會陪著你一起去！”鏡南表情認真的說道。

“你看，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馬杰斟酌了一番，繼續說道：“你不能只把重要的人放在心里，燈塔的建設離不開所有人，你不能因為他們老了，沒能力了，就否認他們的價值，將他們趕出燈塔。”

“就拿埃隆教官來說，他是我的老師，教會了我如何駕駛重力體，如何在地面上生存，可以說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早就已經死在了地面上。”馬杰表情認真的說道：“他的前半生都在為了燈塔的存續做貢獻，直到遠行他也沒有半分怨言。”

“但是我做不到，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或許你會覺得，燈塔按照現有的程序已經存續了幾十年，那就說明那樣的程序是可取的，是正確的。”

“但我覺得這反而是錯誤的，燈塔當初之所以頒發三大法則，那是因為燈塔物資不夠，人類生存壓力巨大而不得已做出的妥協。這并不能代表三大法則就是正確的！”

鏡南都聽迷糊了，雖然她能理解馬杰所說的話的意思，但她沒法將他說的話串聯起來。

事實上，馬杰說的確實很亂，因為他的腦海中東西太多，但又太雜，很多話、很多事都沒辦法清晰的講出來，因為這些話、這些事他都只在夢里經歷過，別人無法感同身受。

“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鏡南點了點頭，“你是鐵了心的想要離開燈塔，重新建立一個村子，對嗎？”

“是的。”

馬杰面色堅定，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愿意為了這個目標，付出自己的生命，我無怨無悔！”

鏡南不再開口勸說，她看著馬杰，表情突然變得輕松。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愿意跟你一起走。”

馬杰松了口氣，但同時也有些疑惑，“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這樣來問我？我剛剛還以為你想留在燈塔呢。”

“我那不是在問你，我是在問我自己。”鏡南微笑著說道：“我生在燈塔，長在燈塔，現在即將離開燈塔，我沒有那個勇氣，所以我問你。”

“其實，你可以等我將村子建設好以后，再離開燈塔。”

“不，我會陪著你一起。”鏡南搖了搖頭，“你知道嗎？我剛剛其實挺害怕你說要留在燈塔，如果你猶豫了，我會比你更加猶豫和害怕，但是你沒有，哪怕地面上到處都是噬極獸，但你仍然充滿了信心，這就足夠了。我不相信地面上能夠讓人活下去，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一定會帶著我們好好的活下去。”

聽完她的這番話，馬杰內心很是觸動。

但是在感動的同時，肩上的壓力又不由得重了幾分。

他知道，馬克他們都不相信地面上能夠生存，但是他們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夠帶領他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