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美味居。

煤油燈暈黃的光鋪滿小方桌，算盤珠子清脆的聲響在靜謐的夜里格外清晰。

陸瑤纖細的手指靈巧地撥動著，陸衛國則拿著賬本，一五一十地核對。

“軋鋼廠分店，刨去所有成本、房租、人工、票證折算，還有添置那幾口新鍋的錢……”陸瑤最后撥下一顆珠子，抬起頭，眼眸亮晶晶的，“哥，馬力，這個月凈利潤八百一十三塊五毛錢。”

“八百？”陸衛國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瞪得溜圓，雖然知道生意紅火，但這數字還是遠超他的預期。

他以前在軋鋼廠累死累活，一年也攢不下這么多。

馬力并無太多意外。

之前鹵肉卷可是爆款，再加上羊肉涮鍋，這些盈利也在情理之中。

“這主要都是衛國的功勞。”馬力笑著說道。

“主要是你手藝好，東西實在。”陸衛國拍拍手，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馬力點點頭，沒有過多客套。

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推到陸衛國面前。

“衛國，這是你的。”

陸衛國疑惑地打開信封，厚厚一沓“大團結”讓他瞬間懵了。

“衛國，這是兩百四十塊錢，你收下。”

“二百四？馬力，這…這太多了，我拿工資就行，張姐槐花她們才多少？這不行。”陸衛國像拿著燙手山芋，把信封推了回去。

馬力伸出手，穩穩地按在信封上，目光堅定地看著陸衛國。

“衛國，拿著，這是你應得的。”

“可是……”

“聽我說完。”

馬力打斷他，語氣變得鄭重。

“當初拉你出來跟我干，是兄弟情分，也是看中你的本事和為人。但情分歸情分，生意是生意。當時沒講清楚利潤怎么分，是我考慮不周。”

他頓了頓，看著陸衛國和一旁安靜傾聽的陸瑤。

“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煩，我想定個章程。從今往后，凡是你陸衛國參與開拓、管理的新店，刨除所有成本后，純利潤你拿三成。”

“三成？”陸衛國徹底震驚了。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不再是單純的打工者，而是實實在在的合伙人。

這遠遠超出了他當初想要跟著馬力干的想象。

“對，三成。”

馬力語氣不容置疑。

“這軋鋼廠分店，你從選址、談判、裝修到管理，全程撲在上面，勞心勞力。沒有你，它開不起來，更不可能有這個利潤。這三成，是你憑本事掙的，是你該拿的。”

陸衛國看著馬力眼中那份真誠和信任，喉頭滾動了幾下，最終沒有再推辭，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將信封緊緊攥在手里。

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認可，比那二百四十塊錢更讓他心潮澎湃。

馬力又拿出兩沓捆好的大團結，不由分說地塞到陸瑤手里。

“瑤瑤，這陣子辛苦你了，賬目管得清清楚楚，店里大小事也操了不少心。拿著，買點自己喜歡的。”

陸瑤的臉騰地紅了，像染上了天邊的晚霞。

她急忙把鈔票往馬力手里推。

“不行不行！我…我又不是外人，幫點忙是應該的，這錢我不能要。”

馬力看著陸瑤羞澀又倔強的模樣，心頭一暖，故意板起臉。

“怎么就不是外人了？拿著！給你你就拿著。”

接著溫柔地說道：“再說了，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錢放誰那兒不都一樣？以后錢都歸你管。”

“你…你胡說什么呢。”陸瑤的臉更紅了。

陸衛國在一旁看著妹妹的窘態和馬力眼中毫不掩飾的情意，嘿嘿直樂。

“瑤瑤，你是我妹，馬力是我妹夫，你們倆還客氣什么。”

陸瑤一聽陸衛國的話，臉更是紅的厲害。

“不跟你們說了。”陸瑤連忙將賬本收了起來。

“行了，今兒高興，整幾個菜，咱哥倆喝點。”馬力笑著起身走向灶臺。

很快，幾碟地道的BJ小菜端上了桌。

油亮噴香的京醬肉絲碼得整整齊齊。

一盤鹵肉，還有一小碟油炸花生米。

然后從柜臺里拿出了一瓶二鍋頭。

兩杯酒下肚，暖意驅散了初冬的微寒，氣氛更加熱絡。

陸衛國咂摸著嘴里的肉絲，滿足地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什么，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對了，馬力，我今兒回來時，聽廠里人都在傳傻柱…哦，柱子哥那飯店的事。”

馬力夾菜的手一頓。

“嗯？他那飯店不是剛開張沒幾天？出什么事了？”

“唉。”

陸衛國嘆了口氣說道：“還不是傻柱把許大茂給打了，估計是許大茂讓趙大虎帶著保衛科幾個人，大中午的跑去飯店添堵，其實就是找茬兒。這不，正好撞上棒梗帶著他那幫狐朋狗友在店里喝酒劃拳，鬧騰得烏煙瘴氣。”

“棒梗那小子，本來就喝得五迷三道的，見趙大虎他們進來指手畫腳，說話還難聽，仗著酒勁就炸了。當場就掀了桌子，抄起酒瓶子就沖趙大虎招呼過去了。”

“啊？”陸瑤聽得捂住了嘴。

“他…他真打保衛科的人了？”

“可不嘛。”

陸衛國灌了口酒繼續說道：“聽說打得還挺兇，趙大虎腦袋都開了瓢，縫了好幾針。這下可捅了大簍子。保衛科的人當場就要把棒梗扭送派出所。最后還是易中海聞訊趕去，好說歹說，又是賠笑臉又是說情，最后傻柱飯店賠了趙大虎整整兩百塊錢醫藥費，這事兒才算暫時摁下。”

馬力聽完，沉默地夾了一顆花生米放進嘴里，慢慢嚼著，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沉了下來。

半晌，他才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卻沒有喝，只是看著杯中透明的液體，深深嘆了口氣。

“唉……”

“我這個傻表哥啊……這輩子，攤上賈家這一窩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這飯莊還沒焐熱乎呢，麻煩就找上門了。往后啊……有的他受的。”

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心里替傻柱不值。

賈家，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是個能把身邊人一起拖進泥潭的沼澤。

傻柱一腳踩進去，想再拔出來，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