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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玉蘭苑的禁足令在春華宴當日形同虛設。王氏縱然恨我入骨,巴不得我爛在玉蘭苑,但沈家庶女缺席由丞相主持、天子親弟齊王都將駕臨的皇家盛宴?這等于當眾打沈家、打宋忱、甚至打皇家的臉!王氏再蠢也不敢冒這個險。

于是,天剛蒙蒙亮,幾個王氏院里沉默寡言、眼神卻銳利如鷹的婆子便“護送”著我,登上了前往大相國寺(春華宴舉辦地)的沈家馬車。與其說是護送,不如說是押送。她們像四尊門神,牢牢把守在馬車的四個角落,目光如影隨形,確保我這顆“不定時炸彈”不會在途中再惹出任何幺蛾子。

馬車在清晨的薄霧中轆轆前行。我穿著沈家統一為庶女準備的、款式保守、顏色寡淡的煙青色衣裙,臉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勉強蓋住額角和下巴尚未完全消退的淤痕。春桃緊張地坐在我身邊,大氣不敢出。

【滴!春華宴倒計時:3小時!任務三最終階段開啟!宿主狀態:被嚴密監控!行動自由度:極低!】小光球在我腦中發出嚴肅的提示,藍光閃爍的頻率都透著一股緊張感。

我閉著眼,靠在車廂壁上,看似養神,實則大腦飛速運轉。被王氏的人盯死,我幾乎沒有任何自由活動的空間。唯一的指望,就是沈嬌嬌那邊能按照我昨晚“反向刺激”后的劇本走,以及魏崢被宋忱警告后,真的能“謹言慎行”,至少在宴會上別掀桌子。

馬車抵達大相國寺時,山門前已是車水馬龍,香車寶馬絡繹不絕??諝庵袕浡F熏香、脂粉和春日花草混合的馥郁氣息。身著華服的達官顯貴、命婦貴女們,在仆從的簇擁下,言笑晏晏,拾級而上,一派盛世繁華景象。然而,這繁華之下涌動的暗流,只有身陷其中的人才能體會。

我被婆子們“簇擁”著,如同犯人般被押解進寺內。目光所及,皆是朱檐碧瓦,雕梁畫棟。宴席設在寺后一片開闊的園林中,依山傍水,亭臺樓閣點綴其間。巨大的錦帳早已搭起,遮擋住還有些微涼的春風。帳內鋪設著華美的地毯,擺放著紫檀木的案幾,瓜果點心、美酒佳肴琳瑯滿目。絲竹管弦之聲隱隱傳來,營造著奢靡享樂的氛圍。

我被安排在一個極其靠后、靠近錦帳邊緣的位置。視野狹窄,幾乎只能看到前方賓客的后腦勺和舞池的一角。王氏和沈嬌嬌的位置則在前排顯眼處,離主位(宋忱和魏崢的位置)不遠。這位置安排,將我的身份和處境昭示得清清楚楚——一個不受待見、可有可無的陪襯。

婆子們如同鐵塔般守在我身后,目光森然。我如同被關在一個透明的籠子里,只能被動地等待命運的審判。

賓客陸續到齊。氣氛逐漸升溫,笑語喧嘩。我低著頭,小口啜飲著杯中的清茶,味同嚼蠟。每一次絲竹聲的停頓,都讓我心頭一跳,以為主角要登場了。

終于!

一陣低沉悠揚的號角聲響起!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錦帳入口處。

只見兩隊身著玄甲、氣勢森嚴的王府親衛率先魚貫而入,分列通道兩側,如同冰冷的雕塑。緊接著,一道挺拔如松、身著玄色蟠龍親王常服的身影,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

齊王魏崢!

他面容冷峻,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郁和戾氣,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掃過之處,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分。那股壓抑的、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威壓,即使隔著很遠,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莫挨老子”的強烈信號!賓客們紛紛起身行禮,聲音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和小心翼翼。

魏崢目不斜視,徑直走向主位左側的位置,落座。整個過程一言不發,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他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掃向沈嬌嬌的方向。

我的心瞬間沉了一下。這狀態…太糟糕了!像一座隨時會爆發的活火山!沈嬌嬌能吸引他的注意嗎?萬一他全程黑臉,看都不看舞池怎么辦?

緊接著,又是一陣清越的玉磬聲。

通道入口的光線似乎都明亮柔和了幾分。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踏著清風朗月,緩步而來。

丞相宋忱!

他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清雅如竹的模樣。月白色的錦袍纖塵不染,襯得他面如冠玉,唇角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令人如沐春風的淺笑。他步履從容,姿態優雅,所過之處,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清冽怡人。與魏崢的冷硬肅殺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賓客們再次起身,行禮聲比剛才更加恭敬,甚至帶著一絲諂媚。

“參見丞相大人!”

“相爺安好!”

宋忱微笑著頷首回禮,聲音溫雅平和:“諸位不必多禮,請坐?!彼哪抗鉁睾偷貟哌^全場,似乎帶著一種包容萬物的氣度。

然而,當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我這偏僻角落時,那溫潤的眸子里,極其細微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興味?如同貓兒看到了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小老鼠。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下意識地低下頭,避開了那道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袖中的手緊緊攥住,指甲陷入掌心。他看見我了!他一定看見我了!那眼神…像是在提醒我,他還在“拭目以待”!

宋忱在主位右側落座,與魏崢一左一右,如同冰與火的對峙。宴會正式開始。

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穿著輕薄紗衣的舞姬在中央的舞池中翩翩起舞,身姿曼妙。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顯然都不在她們身上。氣氛看似熱鬧,實則暗流涌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和壓抑。許多人的目光,都在宋忱的溫潤和魏崢的冷硬之間,偷偷逡巡。

王氏帶著矜持的微笑,偶爾與旁邊的貴婦低聲交談,目光卻頻頻看向沈嬌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沈嬌嬌端坐在王氏下首,身姿筆直,清冷如雪。她微微垂著眼睫,看不清眸中神色,但放在膝上的雙手,指尖微微蜷起,透露出內心的波瀾。她沒有看魏崢,也沒有看宋忱,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時間在煎熬中流逝。

一支支歌舞過去。

魏崢始終沉默,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周身寒氣越來越重,眼神也越來越沉郁暴躁,仿佛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周圍的賓客都下意識地離他遠了些。

宋忱則始終面帶微笑,從容地與左右交談,偶爾品一口清茶,仿佛一切盡在掌握。只是他眼角的余光,偶爾會狀似無意地掃過沈嬌嬌和我這邊,帶著一絲玩味的探究。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嬌嬌!快上??!再不上,魏崢就要把自己喝成冰雕了!或者直接掀桌子了!

終于!

在一曲清雅的琵琶獨奏結束后,負責主持宴會的禮部官員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諸位貴賓!接下來,將由光祿寺少卿沈大人府上,素有‘冰魄仙子’之稱的沈大小姐沈嬌嬌,為丞相大人、齊王殿下及諸位貴賓,獻舞——《驚鴻》!”

來了!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了沈嬌嬌身上!

沈嬌嬌緩緩抬起頭。

那一瞬間,整個錦帳內的光線仿佛都聚焦在了她身上!她清冷的容顏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非但沒有絲毫怯場,反而如同冰山雪蓮在月光下綻放,散發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孤高與…銳利!

她站起身,月白色的舞衣在行走間如水波流淌。她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向舞池中央。步履從容,身姿挺拔,每一步都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

絲竹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清越悠揚的古箏,帶著空靈的意境。

沈嬌嬌動了。

她的動作起初舒緩如云,廣袖輕揚,如同驚鴻掠過平靜的水面,帶起點點漣漪。身姿柔韌而輕盈,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回眸,都帶著驚心動魄的美感。那份清冷孤高的氣質,完美地融入了舞蹈之中。

然而,隨著箏聲漸急,她的舞姿陡然一變!

如同平靜的湖面驟然掀起驚濤駭浪!驚鴻不再是閑適的掠影,而是化作了搏擊長空、直面風雷的勇者!她的動作變得大開大闔,充滿了力量感和鋒芒!旋轉如疾風,跳躍似閃電!廣袖翻飛,如同利刃破空!那清冷的眼眸中,此刻燃燒著一種熾熱的、不屈的火焰!仿佛在用整個生命的力量,向這壓抑的天地,向那些無形的枷鎖,發出無聲的吶喊與挑戰!

**鋒芒畢露!**

這就是我昨晚“反向刺激”的效果!她不僅沒退縮,反而將《驚鴻》舞中那份屬于“驚鴻”的傲骨與不屈,演繹到了極致!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充滿力量與美感的舞姿震懾住了!那不僅僅是舞蹈,更像是一種精神的宣言!

我屏住呼吸,心臟狂跳!目光死死鎖定主位上的魏崢!

魏崢!

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時停在了唇邊!

他那雙原本如同萬年寒冰、充滿戾氣和陰郁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著舞池中央那道如同燃燒著火焰的月白色身影!

他眼中的冰層似乎在碎裂!被那驚心動魄的鋒芒所撼動!那是一種純粹的、被強大力量所吸引的震驚!甚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點燃的激賞!

成了!吸引注意力的第一步!成了!

就在這時!

舞曲進入最高潮!沈嬌嬌一個極其高難度的、充滿力量感的凌空飛旋,如同真正的驚鴻沖破云霄!她的廣袖帶起一陣疾風!

“嘩啦!”

她袖中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帶了出來!輕飄飄地,打著旋兒,精準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魏崢面前的紫檀木案幾上!

全場瞬間死寂!

連絲竹聲都詭異地停頓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從沈嬌嬌身上,轉移到了魏崢面前的案幾上!

那赫然是一幅卷軸!

卷軸的一端微微散開,露出了半截畫卷——蒼茫的寒江,孤寂的釣叟,一葉扁舟!筆力遒勁,意境蒼涼!

正是那幅引發原著“孽緣”的——《寒江獨釣圖》!

沈嬌嬌的舞姿也因這意外而微微一頓,清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錯愕。她顯然也沒料到會出這種意外!

魏崢的目光,終于從那驚鴻般的身影上移開,落在了面前的畫卷上。他眉頭緊鎖,帶著被打斷的不悅和一絲疑惑。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拂開那礙事的卷軸。

“且慢!”

一個清冷悅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利女聲陡然響起!

是沈嬌嬌!

她停下了舞步,站在舞池中央,身姿依舊挺拔如松,目光如電,直射魏崢!她指著那幅畫,聲音清晰而冷冽,穿透了整個寂靜的錦帳:

“此畫…可是前朝張松齡真跡,《寒江獨釣圖》?”

來了!來了!原著名場面!千古一問!

魏崢的動作頓住了。他抬起眼,那雙剛剛被舞姿點燃了些許光亮的眸子,再次被冰寒覆蓋,帶著被打擾的極度不悅和審視,冷冷地迎上沈嬌嬌的目光。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用指尖隨意地撥弄了一下那散開的畫卷,眼神帶著一絲挑剔和…屬于行家的銳利。

“真跡?”魏崢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嘲諷,如同冰珠砸在玉盤上,“沈大小姐好眼力?僅憑一角,便能斷定真偽?”他的目光掃過畫卷上幾處細微的筆觸和墨色,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沈嬌嬌毫不退縮,迎著魏崢那充滿壓迫感的目光,向前一步。她清冷的臉上沒有任何懼色,反而帶著一種學術探究般的執著和鋒芒:“筆力沉雄,墨色古拙,意境孤絕!非張松齡晚年心境不能為!如何不是真跡?”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強大的自信。

“呵?!蔽簫槹l出一聲極冷的嗤笑,他索性放下酒杯,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畫卷上那釣叟蓑衣的一處細微勾勒,“形似而神散!張松齡晚年歷經喪亂,筆下孤絕中自有一股郁勃不平之氣!此畫釣叟,空有孤寂之形,卻無郁勃之神!筆力看似沉雄,實則匠氣過重!墨色看似古拙,細看卻有刻意做舊之嫌!分明是前朝畫院高手仿制的贗品!且是…仿得最差的那種!”

他的話語如同連珠炮,帶著毫不留情的批判和屬于頂級鑒賞家的毒辣眼光!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小刀,精準地刺向這幅畫的“要害”!

“荒謬!”沈嬌嬌清冷的眼眸中瞬間燃起兩簇火焰!那是被質疑專業領域的憤怒!她再次上前一步,距離魏崢的案幾更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針鋒相對的銳利:“殿下此言差矣!張松齡晚年心境,豈是尋常人能妄加揣度?此畫意境蒼茫深邃,釣叟形單影只卻氣定神閑,正是看透世事滄桑后的超脫!何來匠氣?何來做舊?殿下莫非…只看得懂金碧山水,不識此等孤高意境?!”

兩人一個端坐主位,氣勢如山,言辭如刀!一個立于舞池,身姿如劍,鋒芒畢露!

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如同冰刃與火焰的交鋒!

圍繞著那幅《寒江獨釣圖》的真偽,寸步不讓!唇槍舌劍!

整個錦帳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賓客,包括王氏在內,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火藥味十足的辯論!誰能想到,一場賞心悅目的獻舞,竟會演變成當朝親王與沈家大小姐關于一幅古畫真偽的激烈爭執?!

宋忱端坐在主位右側,依舊面帶溫潤淺笑,指尖輕輕摩挲著白玉酒杯的杯沿。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精彩的一幕,目光在魏崢的冷硬、沈嬌嬌的鋒芒之間流轉,最后,那深潭般的眸子,狀似無意地、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玩味,掃向了錦帳邊緣——我那不起眼的角落。

那目光如同實質,讓我瞬間頭皮發麻!

而就在這時!

舞池中央,沈嬌嬌為了更清晰地指出畫卷上的一處細節,再次向前一步,幾乎要碰到魏崢的案幾!

魏崢正被沈嬌嬌那句“只看得懂金碧山水”刺得心頭火起(他確實更偏好雄渾大氣的畫風),猛地一拍案幾,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強大的壓迫感,怒視著眼前這個膽大包天、敢當眾頂撞他的女人!

“放肆!你懂什么…”

他的怒斥剛出口一半,卻戛然而止!

因為就在他起身、沈嬌嬌抬手指畫的瞬間!

兩人的目光,在極近的距離內,猝不及防地、毫無阻礙地、直直地對撞在了一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魏崢那雙燃燒著怒火、如同深淵寒潭的眼眸,撞進了沈嬌嬌那雙清冷如冰、卻閃爍著不屈鋒芒和執著智慧的眸子!

憤怒、不屑、被挑釁的戾氣…對上了清冷、孤高、毫不退縮的銳利和…那眼底深處一絲被強大對手激起的、棋逢敵手的灼熱火花!

沒有曖昧,沒有旖旎。

只有最純粹的、精神層面的激烈碰撞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靈魂被瞬間擊中的震撼!

如同兩塊屬性截然不同卻同樣堅硬的磁石,在極近的距離內猛地相吸!爆發出無聲的電閃雷鳴!

魏崢的怒斥卡在了喉嚨里。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清冷容顏,看著她眼中那不屈的光芒和…那份超越性別、令他心神都為之一震的智慧與勇氣!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她的眼睛,那里面沒有諂媚,沒有畏懼,只有純粹的、對自身認知的堅持和一股令人心悸的孤勇!

沈嬌嬌同樣被這猝不及防的近距離對視震住了。她清晰地看到了魏崢眼中那滔天的怒火下,深藏的、如同困獸般的孤絕和…一絲被她的鋒芒所引燃的、奇異的光亮?那并非欣賞,更像是一種被同等級力量沖擊后的…愕然與…棋逢對手的興奮?

一瞬!

僅僅一瞬!

如同驚鴻掠過水面,留下轉瞬即逝卻驚心動魄的漣漪!

【叮?。。 啃」馇蛟谖夷X中爆發出最高分貝的、如同汽笛長鳴般的提示音!藍光瘋狂閃爍!【關鍵節點達成?。。∩驄蓩膳c魏崢成功完成‘眼神對視’?。。『诵膭∏椤嬣q結緣’觸發成功?。?!任務三完成?。。—剟睿捍婊畹褂嫊r暫停24小時?。。‘斍暗褂嫊r凍結狀態?。?!宿主獲得24小時‘呼吸權’?。?!撒花?。?!】

成了!終于成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瞬間席卷全身!我激動得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暫時移開了!24小時!寶貴的24小時!

然而,我這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還沒來得及平復——

“呵…”

一聲極輕、極溫潤、卻仿佛帶著洞悉一切魔力的輕笑,如同羽毛般拂過寂靜的錦帳。

是宋忱!

他不知何時已放下了酒杯,緩緩站起身。月白色的衣袍在燈火下流淌著清冷的光澤。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先是落在依舊僵持對視、氣場碰撞的魏崢和沈嬌嬌身上,最后,那目光如同精準的探針,穿透人群,牢牢地鎖定在了角落里、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我身上!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聲音溫雅平和,卻清晰地傳遍了全場,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好一幅《寒江獨釣》!好一場精彩絕倫的畫辯!”

“二位見解獨到,鋒芒畢露,實乃讓本相大開眼界?!?

“不過…”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溫柔的鎖鏈,將我牢牢捆住。

“此畫真偽,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本相倒覺得,或許需要一位…與畫有‘緣’之人,來做個見證?”

他微微側頭,對著侍立在側的侍衛長,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去,請沈二小姐過來。本相記得,昨夜在府中,沈二小姐似乎…對書畫之道,也頗有‘見地’?”

轟!

如同晴天霹靂!

我瞬間從狂喜的云端,被狠狠砸進了冰窟!

宋忱!

他果然不會放過我!

他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我拖出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在魏崢和沈嬌嬌這兩座剛剛碰撞過的冰山面前!

侍衛長領命,大步流星地穿過寂靜的人群,在無數道驚愕、探究、幸災樂禍的目光注視下,徑直走到了我這偏僻的角落!

“沈二小姐,”侍衛長面無表情,聲音平板,“相爺有請?!?

我身后的婆子們面面相覷,臉色煞白,卻不敢阻攔。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頭!

“小姐…”春桃嚇得緊緊抓住我的衣袖。

【宿主!冷靜!穩住!人設不能崩!】小光球在我腦中尖叫。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壓下喉嚨里的尖叫和身體的顫抖。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疼痛帶來一絲清明。我強迫自己站起身,在侍衛長和身后婆子們“護送”下,如同被押赴刑場的囚徒,一步一步,在死寂的、充滿了各種意味目光的注視下,走向那燈火輝煌、卻如同龍潭虎穴的錦帳中心!

每一步都重逾千斤!

額角的舊傷似乎在隱隱作痛!

袖中那份該死的“絕美愛情計劃書”仿佛在灼燒我的手臂!

我低著頭,不敢看魏崢那驟然投射過來的、如同冰錐般審視的目光!不敢看沈嬌嬌那帶著驚疑和一絲了然的清冷眸子!更不敢看宋忱那溫潤含笑、卻深不見底的眼!

終于,我走到了主位前。

“民女…沈寧玉…參見丞相大人…齊王殿下…”我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無法控制的顫抖。

宋忱看著我,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許,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愉悅。他微微傾身,聲音溫和,卻如同惡魔的低語:

“沈二小姐,不必拘禮。”

“來,告訴本相,也告訴齊王殿下和沈大小姐…”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案幾上那幅引發風暴的《寒江獨釣圖》,目光卻牢牢鎖在我的臉上,帶著洞穿一切的銳利和一絲冰冷的玩味:

“你姐姐沈嬌嬌與齊王殿下的這場‘絕美’爭論…”

“你…更看好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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