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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靖康劫火,瓷脈南傳

北宋靖康元年的冬,汴梁城的雪下得格外猙獰。沈硯之的兒子沈冬青跪在瓊林苑的梨樹下,用凍裂的手指刨開凍土,將一個梨木匣深深埋進土里。匣子里裝著“萬國梨花瓷”的母版——那是用景德鎮特有的“千年陶土”燒制的,上面刻著從唐到宋的所有梨花紋樣,是沈氏家族百年心血的凝結。

“爹,金兵已經到南熏門了!”十六歲的兒子沈長庚背著個布包,里面裹著幾件棉衣和半袋干糧,“李伯說,宮里的人都開始往宮外運東西了,咱們再不走,就真成甕中之鱉了!”他的棉襖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棉絮里卻藏著塊梨木刻的航標圖,是從《大宋花譜》里拓下來的,標注著從汴梁到臨安的水路。

沈冬青最后看了眼那棵老梨樹,枝頭的殘雪像極了當年長安的梨花。他想起二十年前,父親沈硯之帶著他在景德鎮開窯,窯火映著波斯商人的笑臉;想起十年前,宋徽宗在瓊林苑舉辦“梨花宴”,用“萬國梨花瓷”盛著嶺南的荔枝,西域的葡萄,那時的瓷光比殿上的燭火還亮。

“走!”他猛地站起身,將沾滿泥土的手在衣角擦了擦,掌心還留著母版的刻痕,“去碼頭!安德烈的‘梨花號’應該還在等著,只要能到江南,這窯火就滅不了!”

父子倆剛跑出瓊林苑,就見一隊金兵騎著馬沖過來,馬蹄踏碎了滿地的梨花瓣。領頭的金兵舉著把沾血的刀,刀鞘上掛著個搶來的梨花瓷碗,碗沿已經磕掉了一塊,“抓住他們!這倆人穿得像工匠,肯定有好東西!”

沈冬青拉著沈長庚拐進一條胡衕,胡衕盡頭是家瓷器鋪,老板是景德鎮老李的侄子,見了他們身上的梨花紋布帶,立刻把他們往地窖里推:“快進去!地窖里有暗道,能通到金水河!”他指著貨架上的殘瓷,“待會兒金兵來了,就說你們是來收破爛的!”

地窖里堆滿了破碎的瓷片,空氣里彌漫著霉味和泥土的腥氣。沈長庚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里面裝著祖父沈硯之配的“顯影水”,往一塊殘瓷上一倒,瓷片上立刻顯出模糊的梨花紋,“這是‘應急瓷’,當年祖父說,萬一遇著亂世,就用這法子認親。”

沈冬青摸著瓷片上的花紋,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咱們沈家的人,手里的刻刀要像犁鏵,既能刻花,也能開道。”他從地窖的暗格里取出個油布包,里面是三套“母版拓片”,用糯米漿混著桐油刷過,水火不侵,“這拓片分三份,你帶一份去臨安,老李的侄子帶一份去龍泉,我帶一份去泉州,就算有一路丟了,總有能傳到的。”

從暗道出來,金水河上飄著薄薄的冰碴。安德烈的商船就停在河灣里,桅桿上掛著盞梨形的燈籠,在風雪里忽明忽暗。安德烈正站在船頭焦急地張望,看見沈冬青手里的梨木牌,立刻放下跳板:“可算來了!船上已經裝了二十多個工匠,都是帶梨花印記的!”

商船的貨艙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寶貝”:景德鎮的陶土、嶺南的貝殼灰、漠北的石墨粉,甚至還有半箱“瓷香梨”的種子,是沈硯之特意培育的耐寒品種。老李的侄子正用碎瓷片在地上拼梨花紋,每拼出一朵,就有個工匠認領:“這是長安官窯的纏枝紋,我會燒!”“這是南唐的青花點染,我爹教過我!”

船剛開,金兵的箭就射了過來,“嗖嗖”地釘在船板上。安德烈讓人將沒用的殘瓷堆在船舷當盾牌,箭射在瓷片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像無數個小鈴鐺在哭。沈長庚趴在船舷邊,看著汴梁城的燈火漸漸遠去,忽然想起去年春天,還在瓊林苑里教西域商人的孩子畫梨花紋,“那些孩子現在還活著嗎?”

“活著的,”沈冬青拍了拍兒子的背,指著貨艙里的拓片,“只要這些花紋還在,他們就活得好好的。你看這瓷片,碎了還能拼起來,人也一樣,散了還能聚回來。”他從懷里掏出個梨木哨子,吹了三聲長音,河面上立刻傳來回應——是另外兩艘“花信船”,正載著工匠往南逃。

船隊走到淮河時,遇上了潰散的宋軍。一個傷兵認出了安德烈船上的梨花紋,忽然跪倒在地:“我是瓊林苑的園丁!那棵老梨樹被金兵砍了當柴燒,我拼死搶了截樹枝,你們看看還能活不?”他懷里抱著截燒焦的梨樹枝,樹皮已經炭化,卻在斷口處露出點嫩綠。

沈冬青接過樹枝,小心地用濕布包好,埋進裝滿長安泥土的瓷盆里:“能活!梨樹的根最深,只要還有點綠,就能冒新芽。”他讓工匠在瓷盆上刻了行字:“靖康元年冬,南渡”,“等這樹枝在江南扎根,就把這盆子埋在樹下,告訴后來人,咱們是從哪年開始重新種樹的。”

到了長江口,船隊兵分三路:安德烈帶著一路去臨安,那里有剛登基的宋高宗;老李的侄子帶著一路去龍泉,那里的窯口最隱蔽;沈冬青則帶著沈長庚去泉州,那里能通海外,萬一江南也待不住,還能把技藝傳到波斯去。

分手時,三人將拓片的邊角拼在一起,正好組成一朵完整的梨花,“這叫‘三花聚頂’,”安德烈用漢話說道,眼里閃著光,“等天下太平了,咱們在長安的梨樹下拼完整的拓片,誰也不能少!”他給沈冬青塞了個銅盒,里面是拜占庭的“防火釉方”,能讓瓷器在火里不炸裂,“我祖父說,好東西要能經得住燒。”

沈冬青的船剛到泉州,就聽說臨安那邊出了亂子——金兵南下的消息傳來,城里的富戶都在往船上搬財物,不少窯工覺得江南也不安全,想跟著波斯商隊出海。“不能走!”沈冬青在碼頭攔住他們,舉起那截燒焦的梨樹枝,“這樹枝在淮河都沒凍死,咱們就能在泉州活下去!”

他帶著工匠們在泉州城外的德化山開了新窯,窯址選在一處隱蔽的山谷里,入口用巨石擋住,只留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口的石壁上刻著朵梨花,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叫‘藏龍窯’,”沈冬青指著窯的走向,“順著山勢往下燒,煙往山里飄,金兵就算來了也發現不了。”

工匠們用帶來的陶土和釉料,燒出了第一窯“南渡瓷”。瓷上的梨花紋與北宋時不同,花瓣里多了道裂痕,裂痕里卻刻著細小的“南”字,“這裂痕是記著靖康的仇,”沈長庚解釋道,他正用刻刀在瓷盤上補刻,“這‘南’字是說,咱們在南邊也能開花。”

消息傳到臨安,宋高宗派人送來旨意,要他們燒一批“復國瓷”,作為賞賜給抗金將領的禮物。沈冬青特意在瓷碗的底部刻了暗紋:碗心是臨安的鳳凰山,碗沿是汴梁的龍亭,用細密的線條連在一起,“讓將軍們吃飯時摸著這花紋,就知道自己守的是哪片土。”

一年后,德化山的梨樹開花了。那是用“瓷香梨”的種子種的,花瓣帶著淡淡的釉色,像瓷器開的花。沈冬青帶著工匠們在梨樹下擺了“開窯宴”,用新燒的“南渡瓷”盛著泉州的海鮮,席間有個波斯商人忽然站起來,用生硬的漢話唱《梨花謠》,唱到“長安花,漠北沙”時,不少老工匠都哭了。

沈長庚忽然指著山下,那里來了隊人馬,打著宋廷的旗號。為首的官員捧著個錦盒,里面是宋高宗親筆寫的“瓷脈永存”四個大字,“陛下說,這窯火比金銀還貴重,要讓各地都學德化山的樣子,把窯開起來。”他還帶來個好消息——龍泉窯和臨安的窯口都保住了,安德烈的侄子正在臨安教工匠們燒“防火瓷”。

沈冬青捧著御筆,忽然想起父親沈硯之的話:“瓷器最能藏心事,釉色里能藏著長安的月,花紋里能藏著未說的話。”他讓人取來新燒的瓷盤,在盤心刻了個極小的“歸”字,外面套著朵梨花,“等把這字刻在汴梁的瓷上,才算真的回家了。”

這年冬天,沈長庚在德化山的窯邊埋下個壇子,里面裝著三樣東西:截燒焦的梨樹枝、半塊“三花聚頂”拓片、還有片新燒的“南渡瓷”。壇口用糯米漿封好,上面壓著塊梨木牌,刻著沈冬青的話:

“火能燒瓷,不能燒花;

兵能破城,不能破心;

只要還有人記得怎么刻這花紋,

長安的春天就不算走遠。”

數年后,沈長庚帶著兒子去臨安參加“瓷花會”。會上,龍泉窯的“梅子青”與德化窯的“象牙白”擺在一起,安德烈的侄子帶來了臨安新燒的“雙城瓷”,盤上一半是汴梁的鐵塔,一半是臨安的雷峰塔,中間用梨花連接。

“該補刻新的花紋了,”沈長庚摸著兒子的頭,指著會上的波斯商人、拜占庭使者,“你看,這些人都帶著自己的花紋來,咱們的梨花該多長些新枝了。”他讓兒子在瓷盤上刻了朵小小的“跨海梨”,花瓣一半像海浪,一半像駝鈴,“祖父說,花要開得遠,根才能扎得深。”

而那截從汴梁帶來的梨樹枝,早已在德化山長成了大樹,每年春天都開得雪白。樹下的瓷盆里,埋著當年的“靖康瓷”,盆沿的字跡被雨水沖刷得模糊,卻在泥土里長出了新的根須,像無數只手,緊緊抓著江南的土,也牢牢記著長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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