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喧囂如同退潮的海水,卷走了黃油啤酒的泡沫、坩堝蛋糕的碎屑,以及羅恩模仿張恒“云手”時差點把自己擰成麻花的余韻。
張恒感覺自己像剛被一群熱情過度的康沃爾郡小精靈圍著跳了三小時踢踏舞,靈魂深處都回蕩著“五十八秒!七個!”的余音。
他急需一片能容納“靜”的角落,最好還能屏蔽掉赫敏·格蘭杰那雙能把《魔法理論大全》都燒穿的求知欲射線眼。
當張恒踏著城堡八樓走廊冰冷的月光,踩著自己被拉長的影子,準時,嗯,比赫敏約定的八點晚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道法自然,急什么?
踱到那幅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掛毯對面時,他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片場。
走廊空空如也。只有月光透過高窗,在石磚地上畫出冷清的格子。
掛毯上的巨怪依舊傻乎乎地舉著棒子,巴拿巴依舊一臉驚恐。哪里有什么赫敏?哪里有什么門?
“莫非格蘭杰小姐終于被自己過剩的求知欲噎住,臨時改道去醫療翼搶救她過載的CPU了?”
張恒腦子里剛冒出這個充滿人道主義關懷的念頭,就被一個從墻角陰影里“嗖”地竄出來的身影打斷了。
赫敏·格蘭杰,像一只守候在耗子洞口的、高度近視但斗志昂揚的貓頭鷹。
她懷里抱著的不是耗子,而是足以讓平斯夫人當場昏厥的“知識彈藥庫”——一摞搖搖欲墜的羊皮紙卷軸,幾本磚頭厚的典籍,而那本《古代能量理論殘篇》的書角正狠狠戳著她的肋骨,那支永動機般的自動速記羽毛筆懸浮在她肩頭,筆尖蓄勢待發,閃爍著“不榨干你最后一滴知識精華誓不罷休”的寒光。
她的頭發比平時更蓬亂了幾分,眼睛亮得像兩顆被施了熒光閃爍的彈子,里面燃燒著足以讓斯內普的坩堝瞬間沸騰的學術火焰。
“張恒!你遲到了七分四十三秒!”赫敏的聲音帶著一種被知識憋壞了的尖銳,“時間就是數據!就是變量!是探索真理維度不可或缺的坐標軸!”
張恒淡定地拂了拂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仿佛遲到的是月光。
“心浮氣躁,易失其真。格蘭杰小姐,探尋本源,需待心境澄明,如止水映月。”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墻壁,“況且,此地并無門戶。”
“哦!門!”
赫敏猛地一拍腦門,差點把眼鏡拍飛,“我忘了!不是用找的,是用‘想’的!我查了資料,《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的增補注釋里提過只言片語,說八樓有個‘應求之屋’,會響應內心最強烈的渴望!
我試過了!我集中精神想‘給我一個絕對安靜、絕對隱秘、能隔絕一切噪音干擾、并且有足夠大桌子放我所有參考資料的地方’!
我集中了!我集中得太陽穴都疼了!來回走了三趟!結果……”她氣鼓鼓地一指旁邊一扇平平無奇、掛著“掃帚間”牌子的橡木門,“它給了我個掃帚間!里面甚至還有把禿了毛的掃帚在對我傻笑!這破屋子是不是閱讀理解有問題?!”
張恒看著那扇寫著“掃帚間”的門,又看看赫敏因為憤怒和挫敗而漲紅的臉,以及她懷里那堆隨時準備發動知識沖鋒的“武器”,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個像素點。
這屋子,有點意思。它似乎更擅長捕捉“本質需求”,而非字面意思。
赫敏想要“安靜隱秘”,但潛意識里恐怕塞滿了“研究”、“辯論”、“征服未知”的喧囂炮火。
掃帚間?嗯,至少夠隱秘,而且……確實能隔絕噪音,如果忽略掃帚精可能存在的竊笑。
他閉上眼,不再看那幅滑稽的掛毯,也不看氣呼呼的赫敏。心神沉靜,如同龍虎山寒潭深處的一塊古玉。
那些喧囂——羅恩的鼾聲、雙胞胎的怪叫、赫敏連珠炮似的提問——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心中唯有一個清晰的意念流淌而過,如清泉滴落幽谷:
我需要一個地方。
一個能容身心俱靜,吐納天地之氣的地方。
一個能隔絕塵囂,讓本源之論得以安放的地方。
一個……嗯,最好有點東方情調,能讓我這位來自異域的‘道友’稍微自在點的地方。
他在那幅掛毯前來回踱步,步履沉穩,呼吸悠長。第一步,心念微動。
第二步,意念凝聚。
第三步,當他轉身,腳尖輕點地面時——
“咔噠。”
一聲輕響,如同古鎖開啟。
就在剛才還掛著“掃帚間”牌子,此刻牌子像被施了消失咒一樣無影無蹤。
墻壁上,一扇光滑的、沒有任何雕飾的橡木門,如同從水中浮現的明月,無聲無息地出現了。門上沒有把手,只有一圈圈淡淡的、如同水波蕩漾的木紋。
赫敏倒抽一口冷氣,懷里的書差點又上演自由落體。
“梅林的……它……它真出現了?!
就因為你走了幾步,還……還一臉‘我在冥想世界和平’的表情?!”
她的學術雷達瘋狂報警,“這不符合已知的空間魔法原理!
沒有魔力波動!沒有咒語吟唱!”
張恒沒理會她的碎碎念,只是平靜地伸出手。
指尖觸及門板,溫潤微涼。輕輕一推。
門開了。
一股混合著清新竹葉、干燥檀木和一絲若有似無線香的氣息,溫柔地撲面而來,瞬間洗滌了走廊的冰冷石塵氣。
門內的景象,讓見多識廣的赫敏,以及心如止水的張恒,都微微一怔。
靜室。
名副其實的靜室。
沒有圖書館高聳的書架,沒有禮堂喧囂的長桌,更沒有掃帚間里的禿毛掃帚。
眼前是一個簡約到近乎空靈的空間,充滿了濃郁的東方韻味。
腳下是光滑溫潤的竹席,踩上去微涼舒適。中央一張低矮的原木茶案,線條流暢自然。案上,一盞素雅的陶土小香爐正裊裊升起淡青色的煙霧,散發出寧靜悠遠的檀香——這屋子,連香都給他備好了!
角落里隨意放著幾個素色蒲團。
柔和的光線并非來自常見的魔法火炬或漂浮蠟燭,而是仿佛從墻壁本身滲透出來,均勻、溫暖,如同被云層過濾后的午后陽光。
一面墻壁上,一副水墨山水畫卷軸無聲垂落,畫中遠山含黛,云霧繚繞,意境悠遠。
另一面墻上,則是一個巨大的、由最純粹的黑白兩色構成的太極陰陽魚圖案,緩緩流轉,無聲地詮釋著動靜相生的至理。
整個空間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與寧靜,仿佛時間在這里都流淌得慢了一些。
絕對的安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哦……”
赫敏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嘆,眼鏡片上反射著柔和的光暈,“這……這比我想象的……更……”她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更‘禪’?”
她小心翼翼地踏入,像是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張恒則感到一種久違的舒適感從腳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環境,與龍虎山清修時的靜室何其相似!
連那線香的味道都透著一股熟悉的清雅。這有求必應屋,堪稱讀心大師。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就被赫敏強大的“學術力場”打破了。
她眼中的驚艷僅僅持續了三秒,就被一種更強烈的、名為“研究課題就在眼前”的光芒取代。
她像一位將軍在巡視即將展開決戰的戰場,目光銳利地掃過空闊的竹席,最終鎖定在那張唯一的矮幾上。
“Perfect!足夠大!”
她歡呼一聲,立刻行動起來。
動作麻利得堪比家養小精靈布置圣誕晚宴。
只見她以一種近乎戰斗的速度,將懷里那堆沉重的“知識彈藥”一股腦兒傾瀉在矮幾上。
厚厚的《古代能量理論殘篇》被粗暴地攤開,書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一沓沓寫滿密密麻麻公式、草圖、箭頭和巨大問號的羊皮紙如同攻城梯般層層鋪開,迅速淹沒了原本光潔的桌面;
幾支不同顏色的羽毛筆如同待命的士兵,整齊排列;
那支自動速記羽毛筆更是如同偵察機般懸浮在羊皮紙正上方,筆尖閃爍著饑渴的藍光,隨時準備撲向知識的獵物。
眨眼間,原本充滿禪意的矮幾,變成了一個硝煙彌漫的“學術指揮部”。
赫敏盤腿在一個蒲團上坐定,姿勢略顯僵硬,顯然不太習慣,目光如同兩把經過精密校準的、準備解剖“炁”這個概念的手術刀,精準而狂熱地鎖定了剛剛在對面蒲團上安然落座的張恒。
“好了!”她深吸一口氣,仿佛即將宣讀一份關乎魔法界未來的戰書,“環境達標,干擾源排除,記錄設備就緒!張恒同學!”
她拿起最上面一張寫滿了問題的羊皮紙,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一種法庭質詢官的莊嚴,“針對走廊事件中你所展現出的、顛覆現有魔法戰斗認知體系的能力核心——‘先天一炁’,以及其與西方‘魔力本源’理論可能的關聯性,請開始你的陳述。
請務必做到:定義清晰、邊界明確、原理可溯、能量屬性可量化、作用機制可視化——如果可能的話。”她補充了一句,但眼神分明寫著“必須可能”。
張恒看著眼前瞬間從靜修室變身“學術審訊室”的矮幾,再看看赫敏那副“不把‘炁’拆解成原子并標上價簽誓不罷休”的架勢,內心再次悠悠地嘆了口氣。
這感覺,比面對師父抽查《道德經》默寫而自己只記得“道可道,非常道”還要壓力山大。
至少師父只會用拂塵敲手心,而赫敏……她的眼神能直接灼燒靈魂。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地扎根于蒲團,目光掠過那裊裊檀香,心神沉入丹田——那里,一絲微溫的、如同沉睡幼龍般的能量正緩緩流轉。
好吧,道友相詢,縱使前路是赫敏的“十萬個為什么”組成的刀山火海,也得走一遭了。
“‘先天一炁’……”張恒開口,聲音低沉平穩,如同靜室本身流淌的氣息,“非風非火,非光非電。乃生命肇始之初,一點源自鴻蒙混沌、宇宙本源的先天靈光,一點不滅的生機種子。”
他盡量選擇聽起來不那么玄乎的詞,但效果似乎有限。
“它潛藏于人體深處,下腹丹田之地,無形無質,不可見不可觸,卻真實不虛,乃吾輩精氣神活動之根基,力量流轉之源泉。”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虛合,仿佛托著一團無形的氣,“武技勁力之勃發,”他手掌輕輕一震,帶起一股微弱氣流拂動了赫敏額前一縷不聽話的卷發,“道法符箓之靈光,”他指尖在空中虛劃一個簡單符文,雖無光華,卻讓那線香的青煙軌跡微妙地扭曲了一下,“皆賴此炁之驅動流轉。”
赫敏的眼睛瞪得更圓了,羽毛筆狂舞:
【核心能量源!驅動物理力(勁力)與魔法效應(符箓)!能量形式轉換的關鍵樞紐?效率如何?】
她猛地抬頭:“等等!你提到‘丹田’!它是物理性的‘能量儲存器官’嗎?
它的細胞結構?
魔力/炁容量單位?
用加隆體積衡量還是咒語當量?
解剖學上能否定位?”
張恒感覺自己的解釋像一顆石子投入赫敏思維的深潭,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海嘯般的追問巨浪。
他沉默片刻,決定換個方式:“可視其為……生命內在之江河。
炁,便是其中奔涌之水。經絡,便是河道溝渠。”嗯,這個比喻應該好懂點。
“河道?!”赫敏如同發現了新大陸,立刻在羊皮紙上畫起了復雜的、交織如蛛網的線條圖,她甚至開始畫起假想的水壩和水閘結構圖。
張恒:“……”
他覺得自己的江河比喻可能引發了某種水利工程狂熱。
他決定快進到修煉部分。“欲感知、調動此炁,根基在于一字——‘靜’。”
他刻意加重了這個字,“心若止水,波瀾不興;神凝如一,雜念不生。此乃‘調息’、‘凝神’、‘守一’之功。
通過特定呼吸吐納之法,輔以意念觀想,內視丹田,存想溫煦,于靜坐中漸入佳境,方能如抽絲剝繭,感知體內那微弱卻真實的炁機流轉。”
他做了個雙手虛抱丹田、緩緩呼吸的動作,神態安詳。
赫敏的眉頭卻擰成了麻花。
張恒看著赫敏的羊皮紙迅速被各種生理學名詞、分子式、實驗流程圖淹沒,感覺自己的“靜”字訣在她腦海里已經演變成了一場大型神經生物化學實驗。
他仿佛看到自己躺在醫療翼,腦袋上貼滿電極片,鼻孔插著氧氣管,旁邊還連著測量腹腔壓力的奇怪設備,而赫敏穿著白大褂(可能是變形術變的),拿著記錄板,眼神狂熱地喊著:“加大呼吸深度!保持德爾塔波!注意你的丹田壓力值!”
就在張恒考慮要不要建議赫敏先去圣芒戈掛個“學術亢奮癥”的專家號時,赫敏猛地停下了筆,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一種頓悟的、近乎危險的光芒。
“我明白了!”她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手指激動地點著羊皮紙上一個剛剛畫出的、巨大的雙向箭頭符號,“張恒!你的‘先天一炁’!它……它很可能就是那個‘X’!那個終極變量!”
她唰地在箭頭左邊寫上【先天一炁(Innate Qi)】,右邊寫上【魔力(Magic)】,然后在中間重重寫下她的核心假說:
魔力(Magic)=先天一炁(Qi)×魔法規則約束函數 f(規則)
“看!”赫敏激動得幾乎要從蒲團上跳起來,指著她的公式,“魔力并非獨立存在!
它只是‘炁’這種更本源、更基礎的生命/宇宙能量,在特定魔法規則——比如魔杖的導引、咒語的聲波或者意念編碼、魔法生物的血脈契約、甚至整個魔法界的物理常數——的約束和轉化下,所呈現出的外顯形態和可控輸出!
啞炮?那可能不是沒有能量,而是他們的‘炁’無法被現有的魔法規則有效識別和轉化!
或者轉化函數f(規則)出了問題!就像……”她絞盡腦汁想找個通俗比喻,“就像你有最好的木材(炁),但沒有斧頭和刨子(規則),也做不出一把椅子(施法)!或者你的工具(血脈/天賦)是壞的!”
他感覺赫敏像一位勇敢的探險家,揮舞著“科學”的錘子,試圖把“道”這塊渾然天成的璞玉敲打成符合她圖紙的標準化零件。
不能說她的方向全錯,但這股子“解牛”的勁兒,實在讓牛(炁)感到有點無所適從。
“格蘭杰小姐,”張恒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笑意,“道可道,非常道。”
他看著赫敏瞬間垮下來的、寫著“你又來這套玄乎的”表情,補充道,“持明珠而示盲者,非珠不明,乃盲者不見其光也。”
意思是,拿著夜明珠給瞎子看,不是珠子不亮,是瞎子看不見啊!
赫敏立刻反駁:“我不是瞎子!我有邏輯的顯微鏡和理論的X光機!”
張恒搖搖頭:“汝之假說,匠心獨具,亦為探尋大道之一徑。”
他肯定了她的努力方向,“然炁之本源,玄之又玄。
其感知,在體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其運用,在心意,存乎一心,難以盡言。非圖表可框定,非公式可窮盡。”
眼看赫敏的求知欲小宇宙又要爆發超新星爆炸,張恒決定祭出最后的“殺招”——實踐出真知,或者,至少讓她安靜五分鐘。
“言語終覺淺。”
他平靜地說,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五指自然舒展,“不若……親身體驗一番?”
赫敏立刻忘了剛才的挫敗,眼鏡片后的眼睛再次亮得嚇人:“體驗?怎么體驗?需要魔杖嗎?需要念咒嗎?有風險嗎?能量讀數多少?我需要記錄哪些生理指標?”
她的速記羽毛筆已經懸停在“實驗記錄”區域。
“無需外物。”張恒打斷她,“靜心,凝神,觀我掌心即可。”
赫敏立刻正襟危坐,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盯住張恒那只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手掌,仿佛要用目光在上面燒出個洞來。
她調動了全部的感官和腦細胞,準備捕捉任何一絲可能的能量波動、光線扭曲或者空氣電離的臭氧味。
張恒閉目,心神沉入丹田。那絲微溫的“幼龍”被喚醒,隨著他意念的引導,沿著手臂的經絡緩緩上行,匯聚于掌心勞宮穴。
沒有光效,沒有音爆,沒有溫度驟升。
但在張恒的感知中,掌心之間,仿佛有一團無形的、溫煦的“氣”在凝聚、旋轉,形成一個微小的、穩定的“場”。
赫敏看了足足一分鐘。眼睛酸了,脖子僵了,掌心還是那個掌心,連根汗毛都沒動。
她忍不住了:“張恒?你……開始了嗎?還是已經結束了?我什么都沒感覺到啊?
除了……呃……你手掌皮膚紋理挺清晰的?”她的語氣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你是不是在逗我”的懷疑。
張恒睜開眼,看著赫敏那副“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的表情,內心莞爾。
他手掌未動,只是那凝聚的“炁團”被他意念輕輕一推,如同吹出一縷無形的暖風,輕柔地拂向赫敏的面門。
“唔!”赫敏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咦。
就在那一瞬間,她感覺一股難以言喻的、溫和而充滿生機的……“流動感”?
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一縷微風,帶著陽光曬暖的青草氣息,輕柔地拂過她的臉頰,甚至調皮地撩動了她額前的卷發。
不是物理上的風,沒有帶動空氣流動,更像是一種……純粹的能量撫慰?
一種直達精神的溫暖熨帖?
讓她因為高強度思考而緊繃的神經莫名地松弛了一瞬,仿佛有人給她過度運轉的大腦CPU滴了一滴清涼的潤滑油。
這感覺轉瞬即逝,快得像幻覺。
“剛才……那是什么?”赫敏摸著還殘留著一絲奇異舒適感的臉頰,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茫然,“不是風……不是熱……不是光……但……我好像感覺到了?
就像……就像有人用最軟的羽毛筆,蘸著溫牛奶,輕輕刷了一下我的靈魂?”
她試圖用自己貧瘠的感官詞匯庫去描述這超越物理的感受。
她的速記羽毛筆懸停在半空,似乎也宕機了,不知道該如何記錄這無法量化的“靈魂溫牛奶觸感”。
張恒收回手,掌心那無形的“場”悄然散去。
“此即炁之微末。”他淡然道,“無形無質,唯心可感。非眼可見,非耳可聞,唯靜心澄慮,方能在靈臺方寸間,捕捉其流轉之跡。”
赫敏徹底沉默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羊皮紙上那些復雜的公式、箭頭和解剖圖,再看看張恒那只仿佛什么都沒做過的手,第一次對自己的“量化拆解大法”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這感覺就像她揮舞著精密的游標卡尺和光譜分析儀,試圖去測量一縷青煙的重量和顏色飽和度。工具再先進,似乎也觸碰不到那東西的本質。
挫敗感如同冰冷的溪水,澆滅了她一部分狂熱的火焰,但另一種更奇異的興奮卻在灰燼中悄然滋生——一種對未知維度敞開的、混合著敬畏與探索欲的興奮。
她意識到,研究“炁”,可能需要一種全新的、她尚未完全掌握的方法論:實驗+體悟。冰冷的邏輯需要與那玄妙的“感覺”握手言和。
就在赫敏陷入這種認知革命的震撼性沉默時,張恒的心神卻在剛才凝神運氣、與靜室環境高度契合的瞬間,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他的望氣術如同無形的觸角,無意間輕輕拂過這間“應求之屋”本身。
他“看”到的不再是簡單的墻壁和地板。
這屋子的“空間折疊”與“環境塑造”,其底層流動的魔法能量,并非雜亂無章。它們以一種極其精妙、和諧、甚至帶著某種韻律的方式,與腳下這座古老城堡的地脈——那些如同巨樹根須般深扎大地、承載著霍格沃茨千年魔力的能量網絡——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這連接并非粗暴的嫁接,而是如同溪流匯入江河般自然流暢。
更讓他心頭微動的是,他感知到腳下竹席覆蓋的某塊石磚深處,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靈氣”脈動!
這縷靈氣如同深埋地下的清泉,溫潤純凈,帶著勃勃生機,與他熟悉的東方靈脈氣息隱隱呼應,卻又比英國地脈駁雜的能量更加……“可口”?
仿佛是為修行者量身定制的純凈能量補劑!
他不動聲色地將意念沉入腳下,那縷精純靈氣如同害羞的小獸,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感知,又縮了回去,只留下一種微妙的、充滿誘惑力的“呼喚”。
與此同時,赫敏似乎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目光無意識地掃過靜室的墻壁。
就在張恒感知到地脈靈氣脈動的瞬間,赫敏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墻壁上,那幅水墨山水畫旁邊的空白處,極其短暫地浮現出一片極其古老、復雜、閃爍著微光的如尼文和魔法紋路!
它們如同電路板上的光流,一閃即逝,快得讓她以為是幻覺。
“咦?”赫敏輕呼一聲,定睛再看,墻壁光滑如初,只有那幅山水畫靜靜懸掛。
“剛才……好像有光?符文?”
她疑惑地小聲嘀咕,職業病立刻發作,開始在羊皮紙角落畫下模糊的記憶草圖:【短暫光紋?如尼文變體?城堡古老魔法防護陣外顯?與房間功能有關?需記錄出現時間點及張恒狀態關聯…】
線香燃盡,最后一縷青煙裊裊散入空中,留下滿室余韻。
矮幾上的“學術戰場”依舊狼藉,但氣氛已悄然改變。
赫敏小心翼翼地將寫滿了瘋狂假說、復雜公式、靈魂觸感描述和神秘光紋草圖的羊皮紙卷好,動作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珍重。
她的大腦像被塞進了一整個全新的、未標注的星圖,既暈眩又充滿了發現新大陸的激動。
“我需要思考……需要消化……需要設計全新的實驗方案……”
她喃喃自語,眼神有些發直,但里面的光并未熄滅,反而更加深邃,“靜坐……體悟……張恒,”她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著他,里面混合著挫敗、興奮和一種近乎虔誠的學術渴求,“你答應教我靜坐的,對吧?就從……怎么讓我的大腦能接收到你那個‘靈魂溫牛奶信號’開始?”
張恒看著赫敏眼中那重新燃起的、但已不再僅僅是“拆解”而是包含了“感受”的求知火焰,心中那點無奈終于化開,變成一絲真正的、帶著期許的欣賞。
或許,這位執著得有點嚇人的“道友”,真能在她那條布滿公式和實驗儀器的道路上,走出點不一樣的東西?
他微微頷首:“可。待汝心湖稍平,自可嘗試。”
兩人起身。張恒最后看了一眼那幅太極圖,目光似有深意地掃過腳下那塊藏著精純靈氣的石磚位置。赫敏則抱著她珍貴的“研究寶典”,如同抱著剛孵出的火龍蛋,小心翼翼。
門無聲開啟,又無聲關閉。走廊冰冷的石壁恢復原狀,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夢。
赫敏走在回格蘭芬多塔樓的路上,依舊沉浸在頭腦風暴中,口中念念有詞:“…f(規則)的參數化…體悟的神經相關性…瞬時光紋的觸發條件…”她過于專注,以至于差點一頭撞上走廊里一副表情嚴肅的騎士盔甲。
“當心,格蘭杰小姐。”
盔甲里傳來沉悶的、帶著回音的提醒。
“哦!謝謝!對不起!”赫敏嚇了一跳,扶了扶歪掉的眼鏡,臉一紅,抱著羊皮紙小跑著溜走了。
張恒則不緊不慢地走在后面,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面空白的墻壁,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有求必應?這屋子,還有那個能把掃帚間變成學術戰場的姑娘,給他的“驚喜”,才剛剛開始。而腳下那縷精純的靈氣脈動,像一顆深埋的種子,在他心中悄然種下。
或許,下次該試試在這里打坐?
看看能不能把這霍格沃茨特供的“純凈靈氣”吸兩口嘗嘗鮮?
他摸了摸下巴,嗯,這個主意不錯。就是不知道赫敏知道了,會不會要求在旁邊架設儀器,實時監測他的“靈氣攝入速率”和“丹田飽和度”?
夜還很長,霍格沃茨的“驚喜”,也永遠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