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決定,只用了一個瞬間。但這個瞬間,卻耗盡了蘇晚所有的驕傲和力氣。她知道,一旦撥出那個電話,就意味著她向那個男人,向那段她試圖徹底割裂的過去,徹底認輸。但她看著辦公桌上,那張她與父親在集團大樓前的合影,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
尋找沈澤的過程,比她想象中要困難。他像一滴水,匯入了人海,抹去了所有的痕跡。公司的人事檔案里,他的聯系方式早已失效。蘇晚動用了集團所有的安保和信息資源,都一無所獲。他似乎是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最后,她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父親。蘇振邦躺在病床上,聽完女兒的請求,沒有驚訝,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從枕頭下,摸出一部老舊的手機,翻出一個沒有姓名的號碼,遞給了蘇晚?!斑@是老鬼的電話。他是沈澤在底層社會唯一信得過的人。如果有人能找到沈澤,只有他?!?
蘇晚的心情無比復雜。她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刻,她竟然要通過這樣一個游走在灰色地帶的人物,去尋找自己的前夫。這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諷刺。電話撥通了,那頭傳來一個沙啞而警惕的聲音。蘇晚報上自己的名字,并提到了蘇振邦。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最終只說了一句:“等消息?!?
與此同時,大理。沈澤也通過老鬼的加密渠道,知道了蘇氏集團正面臨的滅頂之災。他看著那些關于專利訴訟和人才流失的報告,眉頭緊鎖。他一眼就看穿了蘇啟明那套打法的核心——不是為了贏,而是為了拖垮。這是一種典型的、他自己也曾擅長使用的“焦土戰術”。他知道,以蘇晚和陳總那種正統的商業思維,根本無法應對。他的內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他好不容易才逃離了那個充滿算計和背叛的漩渦,難道現在又要主動跳回去嗎?他看著院子里盛開的三角梅,看著那只在陽光下打盹的橘貓,這種平靜的生活,是他用半生的痛苦換來的。他真的舍得放棄嗎?
可是,當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蘇晚那雙倔強而疲憊的眼睛。他無法想象,當她獨自一人,面對著整個世界的惡意時,會是何等的無助。他發現,自己可以放下仇恨,卻放不下那個女人。他可以不在乎蘇氏的存亡,卻不能不在乎她的安危。
就在他心亂如麻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來自申城的號碼。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卻又帶著一絲顫抖和疲憊的聲音?!吧驖伞俏??!?
是蘇晚。沈澤的心,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動。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電話那頭的蘇晚,也沉默了許久,似乎在鼓足所有的勇氣。最終,她開口了,聲音很輕,卻像一顆子彈,瞬間擊穿了他所有的偽裝和防備?!疤K氏……快撐不住了?!彼龥]有哭,也沒有懇求,只是用一種近乎陳述的語氣,將公司的困境,言簡意賅地描述了一遍。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近乎呢喃的聲音說:“他們需要你……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边@四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沈澤的腦海中炸響。他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看著窗外連綿的蒼山,那片他以為可以讓他獲得寧靜的風景,此刻卻顯得如此遙遠和不真實。而電話那頭,那個遙遠的、充滿了紛爭的城市,那個他發誓永不回去的地方,卻因為那個女人的聲音,變得無比清晰和真切。他的人生,在這一刻,再次被推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厝ィ€是留下?是繼續做與世無爭的林深,還是變回那個無所不能的沈澤?他的答案,將決定所有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