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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塵埃 余燼與未關的門

“鎖住我的…是陳太!是她!!!”

阿杰那飽含無盡痛苦與怨恨的嘶吼,如同最后的喪鐘,裹挾著水底的回音和暴雨的轟鳴,狠狠砸在舊碼頭廢墟的上空,砸在每一個被光鏡地獄震撼的靈魂深處。那扭曲破碎的光之鏡面,在承載了太多時空錯亂、生死糾纏的畫面后,如同被重壓碾碎的琉璃,伴隨著一聲無聲的、卻震徹靈魂的**嗡鳴**,驟然崩解!

無數扭曲的光線碎片如同炸開的煙花,又像破碎的星辰,瞬間湮滅在滂沱的雨幕之中!那燃燒的摩天輪幻影、幽深的水域、溫暖的過去…所有倒錯的景象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真實的、被警燈映照得一片狼藉的廢墟,以及傾盆而下、仿佛要將一切痕跡都沖刷干凈的暴雨。

光鏡破碎的沖擊波是精神層面的。

占據我身體的、屬于阿杰的那股狂暴、冰冷、充滿怨恨的意念,如同被抽走了最后支撐的堤壩,在發出那聲指控的嘶吼后,轟然崩潰!

“呃——!”

巨大的虛脫感和靈魂被撕裂的劇痛瞬間將我淹沒!我眼前一黑,身體如同斷線的木偶,軟軟地向前撲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濘里。臉頰貼著冰冷粘稠的淤泥,雨水瘋狂地沖刷著后背。意識在劇痛和極度的疲憊中迅速模糊、下沉。手銬深深勒進腕骨,卻感覺不到疼,只有無邊無際的冰冷和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蘇珊依舊保持著張開雙臂的姿勢,站在暴雨中。但她的身體晃了晃,像風中殘燭,然后緩緩地、無力地跪倒在了泥水里。她蒼白的臉上,那雙曾燃燒著復雜火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無邊的疲憊和一片…死寂的空洞。仿佛剛才那驚世駭俗的“招魂”與鏡面破碎,已耗盡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和僅存的那一絲通靈的靈性。手腕上,那道深紫色的淤痕,顏色似乎淡了些,卻更像一道永遠無法磨滅的烙印。

而周隊,在光鏡破碎的瞬間,仿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他臉上的驚駭迅速被職業的冷硬取代,甚至蓋過了對超自然的恐懼。他對著對講機,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穿透雨幕:“目標陳太!立刻實施抓捕!重復!立刻抓捕陳太!所有單位!封鎖現場!救護車!快!”

刺耳的警笛聲、救護車的鳴叫、雜亂的腳步聲、雨水的轟鳴…這些聲音迅速遠去,被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

……

再次恢復意識,鼻腔里充斥著消毒水和清潔劑的冰冷氣味。眼皮沉重得像掛了鉛塊。我費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病房單調的天花板和窗外陰沉的天空。雨似乎停了,但天空依然灰蒙蒙的,像一塊浸透了水的舊抹布。

手腕上打著點滴,冰涼的感覺順著手臂蔓延。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每一個關節都在酸痛,尤其是大腦深處,仿佛經歷了一場劇烈的風暴,留下滿目瘡痍的廢墟和隱隱的鈍痛。

病房的門被推開。進來的不是護士,而是周隊。他換了一身干凈的便裝,但眉宇間的疲憊和凝重絲毫未減,眼神依舊銳利,只是少了審訊室里的咄咄逼人,多了幾分塵埃落定后的復雜。

“醒了?”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聲音有些沙啞。

我微微點頭,喉嚨干得發不出聲音。

他遞過來一杯水。我費力地抬起沒打點滴的手,小口啜飲著,冰涼的水滑過干裂的喉嚨,帶來一絲清醒。

“案子…結了。”周隊開門見山,語氣平淡,卻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

我看著他,等待下文。

“阿May的死,兇手抓到了。”周隊頓了頓,“就是那個穿連帽衫的男人。賭鬼,毒蟲,放高利貸的。阿May欠了他一大筆錢,還不上。那天晚上他去酒吧堵人,阿May想從后門跑,被他拖進了儲藏室…爭執中,他失手扼死了她,驚慌之下把她藏進了地窖,想等風頭過了再處理。”

真相往往如此丑陋而簡單。阿May那晚潦草的“救我”和血色唇印,是她生命最后的絕望吶喊。那瓶“格蘭菲迪18年”的異變,那彌漫的腐朽氣息和恐怖的精神沖擊,更像是阿杰怨靈被阿May的慘死和現場濃烈的恐懼刺激,提前蘇醒的序曲。

“那個男人…怎么抓到的?”我的聲音嘶啞難聽。

“他自己露的馬腳。”周隊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弧度,“阿May的手機在他身上。他試圖用阿May的身份證去小額貸款,被監控拍到了。我們順藤摸瓜,在他一個毒友的窩點抓到了他,人贓并獲。他對殺人藏尸供認不諱。”

阿May的生命,終結于一個爛賭鬼和毒蟲的失手。她的恐懼,她的掙扎,她舊照片里凝固的笑容,最終都化作了泥沼地窖里一具冰冷的尸體。這結局,比任何超自然的恐怖都更讓人心頭發冷。

“那…陳太呢?”我艱難地問出最關鍵的名字。

周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里充滿了憤怒和一種被愚弄的恥辱。“那個優雅的寡婦?”他冷笑一聲,“她才是真正的魔鬼!”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一個被精心掩埋了多年的、令人齒冷的真相。

“星夢游樂園那場火災,不是意外。是人為縱火。主謀,就是陳太的兒子,陳子豪。”

陳子豪?那個在陳太剪報里“失蹤”的兒子?

“陳子豪當年是游樂園的一個小主管,沉迷賭博,虧空了巨額公款。為了掩蓋罪行,也為了騙取保險金,他策劃了那場火災。他選擇在深夜,員工都離開后動手,目標就是存放現金和賬本的財務室所在的倉庫區。他以為萬無一失。”周隊的語氣帶著壓抑的怒火,“但他沒想到,那天晚上,財務室的會計阿杰,因為加班對賬留了下來!還有一個臨時去休息室拿東西的清潔工,也撞破了他的行動!”

阿杰!那個被封存在琥珀色酒液中的怨靈!原來他并非單純的火災遇難者!

“陳子豪為了滅口,在放火后,將撞破他的阿杰和那個清潔工打暈,拖進了燃燒的倉庫!阿杰在火場中短暫醒來,試圖逃生,卻被打暈他的陳子豪推下了倉庫附近一個廢棄的、通往地下排水系統的深井!那口井后來被大火坍塌的建筑垃圾掩埋了!”周隊的聲音帶著寒意,“那個清潔工則直接被燒成了焦炭,面目全非,最初被當成了阿杰。”

我聽得渾身發冷。推入深井…溺水…冰冷黑暗的禁錮…難怪阿杰的怨念如此深重!他經歷了火焚的灼痛和溺水的窒息,最終被活埋在黑暗的地下!而陳太…她一直知道真相!

“陳太知道她兒子干了什么。”周隊繼續道,“火災后,她利用人脈和精心偽造的‘失蹤’假象,幫陳子豪逃脫了法律制裁,把他送去了國外。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處理可能暴露真相的線索,用金錢和威脅封住知情人的口。同時,”周隊的目光變得極其銳利,“她不知從何種邪門的渠道,得知了阿杰的怨魂因為強烈的執念和特殊的死亡環境(火與水的雙重折磨,加上深埋地下),并未徹底消散,而是被某種力量‘封存’在了與他生前氣息最密切的…一瓶他生前珍藏、未來得及帶走的‘格蘭菲迪18年’里!”

我如遭雷擊!原來如此!那瓶酒!那根本不是隨意的封存!是陳太精心策劃的**囚籠**!她利用邪術(或許就是她給蘇珊的那種暗示性極強的低語和儀式),將阿杰痛苦掙扎、無法安息的靈魂,強行禁錮在了那琥珀色的液體中!用那瓶酒作為“錨點”,將阿杰的靈魂死死釘在現世的夾縫里,讓他無法往生,也無法顯形作祟,從而徹底掩蓋她兒子的罪行!標簽卷邊…瓶塞松動…味道消散…那都是阿杰靈魂在漫長禁錮中掙扎、力量逐漸逸散的跡象!而“他醒了”,則意味著封印松動,怨靈即將掙脫!

“陳太一直監控著那瓶酒的狀態。”周隊的聲音帶著一絲后怕,“她定期會去‘午夜回聲’,表面是喝酒,實則是觀察封印是否穩固。蘇珊手腕上那道淤痕…我們推測,可能是在某個封印松動的危險時刻,陳太利用了蘇珊那特殊的、易受靈體影響的體質,通過某種接觸(比如遞給她一杯特制的飲料或一次刻意的觸碰),將阿杰的部分怨念和傷害‘轉移’到了蘇珊身上!以此分擔封印的壓力,或者…把蘇珊當成一個‘緩沖容器’和替罪羊!”

好狠毒的心腸!為了掩蓋兒子的罪行,將無辜者的靈魂永世禁錮,將另一個無辜的女人當作怨念的容器!這比任何厲鬼都要可怕!

“我們突襲了陳太的住處。”周隊最后說道,“在她一個隱藏的保險柜里,找到了大量關于那場火災真相的證據,包括陳子豪當年的計劃手稿、轉移資金的記錄,還有…幾本記載著如何禁錮靈魂、轉移怨念的邪門古籍和筆記。鐵證如山。她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韙,但毫無悔意,只說是為了保護兒子。”

塵埃落定。阿May死于兇徒之手。陳太母子是舊碼頭火災慘案和阿杰靈魂悲劇的元兇。蘇珊…她只是一個被卷入這場巨大陰謀、擁有特殊感知能力、最終在真相的刺激和執念的牽引下,以自身為媒介,喚醒了怨靈也解放了怨靈的…可憐人。招魂之后,她眼中那片死寂的空洞,或許意味著她那份通靈的能力,連同她對阿杰(或許是舊識?甚至舊情?)的執念,都在那場驚心動魄的鏡面破碎中,一同耗盡了。

“那…蘇珊呢?”我輕聲問。

“她也在醫院。身體虛弱,精神受創嚴重。”周隊嘆了口氣,“醫生說她可能…很難再恢復以前的狀態了。至于你…”他看向我,眼神復雜,“酒吧暫時封著。那瓶酒…作為關鍵物證,還在局里。技術科快把它拆解分析了八百遍了,除了那些無法解釋的化合物和細胞殘留,沒再發生什么怪事。阿杰的靈魂…大概在指認了陳太后,就…消散了吧?”

消散了?還是…終于得到了解脫?

周隊站起身:“好好休息。后續可能還有些手續需要你配合。至于酒吧…”他頓了頓,“等解封了,自己看著辦吧。”

他離開了病房。房間里只剩下我,和窗外陰沉的天空。

幾天后,我出院了。身體依舊疲憊,但精神上的重壓似乎隨著真相的揭露而減輕了許多。我回到了“午夜回聲”。黃色的警戒線還纏在門口,像一道丑陋的傷疤。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濃重的灰塵和消毒水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

酒吧里一片死寂。吧臺、桌椅都蒙上了一層薄灰。地面被清理過,但似乎還能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冰冷腐朽氣息的殘留?是心理作用嗎?

我徑直走向酒柜深處。

那個位置空了。

積滿灰塵的隔板上,只留下一個圓形的、干凈的印記。那是“格蘭菲迪18年”瓶子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像一個被剜去的傷疤。

我默默地站了很久。阿杰痛苦的記憶碎片、阿May的尖叫、蘇珊空洞的眼神、陳太優雅面具下的猙獰、那琥珀色煙霧的冰冷腐朽…所有畫面和聲音,如同潮水般涌來,又緩緩退去。

最終,只剩下這空蕩蕩的酒柜,和滿室的塵埃。

我拿起一塊干凈的白布,走到吧臺后,開始擦拭那些蒙塵的酒杯。布與玻璃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這熟悉的聲音,此刻竟帶來一絲微弱的、近乎奢侈的平靜。

窗外,珠海的天空依然陰沉。雨雖然停了,但濕氣依舊濃重,仿佛整座城市都浸泡在無形的淚水之中。霓虹燈管在遠處的高樓亮起,紅的、藍的、綠的,在灰暗的暮色中暈染開來,依舊像凝固的血、深海沉船、蔓延的霉菌。

這座潮濕的森林,埋葬了太多的秘密和亡魂。但生活,還得繼續。酒吧還得開下去。

我擦干凈一個酒杯,將它倒扣在吧臺上。杯壁光潔如新,映著頂燈昏黃的光暈,也映出我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個眼神疲憊、卻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沉淀的男人。

“叮鈴——”

掛在門上的銅鈴,突然發出了一聲清脆又孤單的聲響。

門被推開了。一股裹挾著城市塵埃和淡淡香水味的微風灌了進來。

我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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