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湖之中。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只有細微的水流聲和黑山粗重的喘息。

見無人響應。

黑山更加聲嘶力竭地嘶吼起來：

“玄澤他是個瘋子，他就是要拉著你們一起去送死，對付那些根本贏不了的詭異，對上它們，你們都會死的，會死得干干凈凈，不要信他啊！”

黑湖的魚妖們都停止游動。

他們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臉上不禁露出驚疑和一絲隱秘的期盼。

只要凌云的手下產生動搖。

只要凌云心神出現一絲縫隙，鐵手鉗中那被暫時禁錮的恐怖符箓，或許就能成為翻盤的希望。

只要鞥重創凌云。

黑湖就能反敗為勝。

甚至反過來吞并這支龐大的妖軍！

在這片壓抑的寂靜中。

水流微微分開，凌云龐大的龍軀緩緩游出，懸停在面如死灰的黑山面前。

幽暗的水光。

映照著他身上新生的龍須和銳利的鱗片上，壓迫感十足。

“上次匆匆一別，還未來得及詢問你的名號。”

凌云的聲音平靜。

仿佛是問詢往日舊友，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你竟然已經開始化龍了？”

黑山驚愕地盯著凌云身上，多處明顯的龍化特征，難以置信。

短短數月。

從一條金色鯉魚到如今這般景象，這簡直是奇跡！

“報上你的名字，然后，臣服于我。”

凌云言簡意賅，目光如炬。

黑山下意識避開凌云的視線，轉而看向周圍的碧波軍，希望從他們臉上看到恐懼和動搖。

他失望了。

那些魚妖士兵眼神堅定，毫無波瀾，仿佛……

早已知道這一切。

“這位同族。”

不忍見同類老祖難堪的疾雨快速游近，聲音清晰傳遍四周：

“我們早已知曉敵人強大。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團結更多力量！”

他在水中輕盈轉身。

向所有同族展示，自己強健的半透明身軀和凌厲的氣勢：

“你們看看我，數月前離去時，我不過是一尾弱小的魚苗，如今卻已是大妖中的佼佼者，距千年大妖亦不遠矣，追隨玄澤大人，獲得的好處遠超你的想象！”

這番話讓黑湖魚群更加迷惑。

他們這一支盲眼劍客魚族群特殊，幼年不瞎，是在黑湖環境中逐漸失明，經過百年遺傳才形成如今模樣。

外界幾乎沒有同類。

基本可以確定。

疾雨就是從他們這里出去的同族。

只是……

這完全不可能啊？

幾個月的時間。

一尾魚苗。

直接變成大妖級的存在，竟然還擁有了人身。

這得什么機遇？

以他們從未離開黑湖的寡淡魚生來看。

根本無法想象。

“你只說追隨我會死，卻沒說，躲在這里，難道就能活嗎？”

見黑山還不答話。

凌云漸漸失去耐心，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躲在這里也是慢性死亡，為何不奮起一搏？”

“躲在這里……未必……”

黑山的聲音如同擠出來一般，微弱無力。

“未必會死？哈哈哈！”

凌云忽然放聲大笑。

笑聲在水中震蕩。

聽得鐵手和黑湖魚群都懵了。

嘴硬的鐵手還在強辯：

“我們有覆海大圣庇護，自然…”

“哈哈哈！”凌云的笑聲更加洪亮，帶著濃濃的嘲諷，直到黑山羞愧地低下頭，他才猛地收住笑聲。

語氣冰冷：

“黑山，你自己來說，你打算怎么躲過那場災難？就靠縮在這個黑不隆冬的虎里？靠著那黑霧一樣的陣法？”

見黑山低頭不敢搭話。

凌云越發確信。

黑山不僅知曉五十年前的真相，并且還選擇了一條，他絕不認同的茍活之路。

“孬種！”

凌云直接一口唾沫，啐在這個，曾經令他忌憚的對手臉上。

“你不敢說，我替你說！”

凌云游過黑山和鐵手，直面所有黑湖魚妖：

“詭異雖強，也無法瞬間吞噬整個藍星。所以，只要躲到足夠偏僻、生命氣息足夠微弱的地方，就有一定幾率躲過詭異的巡查，撐到詭異再次沉睡，就算是……活下來了。”

“之后就更簡單了。”

凌云在笑，聲音卻變得森寒：

“只要把提前藏好的少數魚苗放出來，很快就能重新繁衍出族群。”

他游回黑山耳邊，笑聲猖狂而冰冷：

“五十年前甚至更久，你跟覆海大圣，就是靠吞吃了絕大多數同族才活下來，才能變得這么強的吧？守著這死寂的黑湖，你的族人實力與你差距如此之大，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你放屁！”

鐵手破口大罵：“黑山我不知道！但覆海大圣絕不會…”

“你多大年紀？”

凌云扭頭，凌厲地打斷他。

“你這身實力怎么來的？”

“你身邊的妖族同胞、友人中，有多少是超過五十歲的？”

鐵手被一連串問題砸懵了。

他越琢磨越是心驚。

最后，龐大的蟹軀甚至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凌云龍爪微抬。

豫州鼎青光一閃。

將那枚危險的符箓徹底鎮壓、收走，同時解除了對鐵手的禁錮。

鐵手獲得自由，卻絲毫沒有反抗的念頭。

他哆哆嗦嗦地晃動右鉗。

這一次，鉗中出現的是一枚烏黑色的、散發著異樣氣息的藥丸。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

鐵手用鉗子小心翼翼地將藥丸夾碎，然后用妖力仔細撥開殘留物。

當幾片明顯屬于魚妖。

早已干枯萎縮的肢體碎片，從藥丸核心處漂浮出來。

漂入黑湖的水中后。

鐵手整個身體猛地一僵，隨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徹底軟癱下來。

“大王？！”

有黑湖魚妖崩潰地大喊，“這是真的嗎？”

“你說話啊，你反駁他啊！”

“大王！我們只信你親口說的！！！”

面對族群絕望的質問。

黑山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眼神空洞，緩緩地、如同死去一般，沉入了黑湖底部厚厚的、冰冷的淤泥之中，將自己掩埋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

整個黑湖魚群徹底崩潰了。

搞定收工！

凌云給了趙傳武一個眼神，隨即轉身，率先帶著失神的黑山、鐵手離去。

瑣碎的事情就照給趙傳武他們。

他現在最緊急的。

就是從黑山、鐵手嘴里，盡可能多探知出更多當年的真相。

負屃大神的御魔手札只交代了大概。

他還需要了解更多細節。

想必。

崩潰的黑山身上，還有許多重磅消息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