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巡天之劫，蝕淵噬念

黑暗。冰冷的黑暗。

并非昏迷的虛無，而是意識被強行擠壓到一個逼仄角落的窒息感。路淵的“醒來”并非睜開眼睛，而是感知的回歸。他“看”到自己破碎的識海，那枚黑暗的“蝕淵之餌”如同被狂風(fēng)摧殘過的火苗，明滅不定，幾乎就要熄滅。體內(nèi)剛剛建立的“三相平衡”徹底崩壞，“不朽”之力在雙臂亂竄，“迅捷”之力在雙腿暴走，“沉凝”之基搖搖欲墜，氣血逆沖，經(jīng)脈欲裂。

而這一切痛苦的源頭，并非來自內(nèi)部，而是源于外界——那股如同蒼穹之眼、冰冷漠然、卻又帶著絕對碾壓意志的恐怖威壓！

巡天鏡！

雖然那意志的主體已然離去，但其掃過之后殘留的威壓余波，卻如同無形的枷鎖，依舊牢牢籠罩著這片區(qū)域，尤其是……鎖定了他的身體！更準(zhǔn)確地說，是鎖定了他心口那淡金色的萬世烙印，以及他識海中那枚散發(fā)著“異端”氣息的“蝕淵之餌”！

這余威并非主動攻擊，卻像是一種標(biāo)記，一種審判，一種更高層級力量對下層存在的天然壓制！僅僅是其存在本身，就在不斷地侵蝕、瓦解著他的生機(jī)，磨滅著他的神魂，要將他徹底化為虛無，抹去一切不該存在的“痕跡”！

“呃啊……”路淵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卻連聲音都無法真正傳出喉嚨。他感覺自己就像被釘在琥珀里的蟲子，正在被無形的力量一點點碾碎、消化。

死亡的陰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冰冷。

逃？無處可逃。這股意志的余威仿佛鎖定了時空，隔絕了一切。

抗？拿什么抗？對方甚至未曾真正出手，只是一道目光掃過的殘留，就讓他瀕臨毀滅。

絕望再次如同冰潮般涌上。

但就在這極致的絕望與壓迫中，那歷經(jīng)萬世輪回而不滅的、深藏于靈魂最深處的不甘，那于瀕死中悟出的“蝕淵”真意，再次被激發(fā)了！

“標(biāo)記……審判……磨滅……”路淵殘存的意識在咆哮，“憑什么？！就因為我身負(fù)宿命？就因為我走自己的路？！就因為這力量高高在上？！”

那枚即將熄滅的“蝕淵之餌”猛地爆發(fā)出最后的光芒，不是明亮，而是極致的黑暗！一種要將所有光線、所有壓迫、所有不公都吞噬殆盡的黑暗！

“你要磨滅我……那我便……吞了你這磨滅之意！”

一個瘋狂到極致的念頭占據(jù)了他全部的意識！

他不再試圖去修復(fù)身體，去平衡力量——在那巡天鏡的余威面前，這一切都是徒勞！

他做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決定——將全部殘存的心神，甚至放棄了對身體最后的保護(hù)，徹底注入那枚“蝕淵之餌”中！

以這枚凝聚了自身所有“絕境逆命”意志的餌料為舟，為口，反向沖向上方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巡天鏡意志余威！

不是抵抗，不是防御，而是……吞噬！同化！

他要以自身之“淵”，去吞噬這來自“天”的審判之力！

這無異于螳臂當(dāng)車，飛蛾撲火！

但當(dāng)“蝕淵之餌”主動撞上那無所不在的威壓余波時——

嗤嗤嗤！

如同冷水滴入滾油，劇烈的沖突在無形的層面爆發(fā)！

“蝕淵之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磨滅！那巡天鏡的意志余威，代表著某種至高的秩序與法則，對路淵這種“異端”力量有著天然的克制力！

痛苦！比肉身撕裂痛苦萬倍！那是靈魂本質(zhì)被否定、被抹除的痛苦！

路淵的意識幾乎瞬間就要徹底消散。

然而，“蝕淵”的真意，便在絕境中誕生！

便在吞噬中壯大！

那消融的，并非毫無意義！每一次消融，都是一次最殘酷、最直接的接觸與解析！

路淵那瀕死的意識，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瘋狂地感知、記錄著巡天鏡意志余威的構(gòu)成、它的韻律、它的“法則”特性——那種冰冷的、絕對的、不容置疑的“秩序”與“凈化”意味！

“原來……這就是‘天’的力量嗎……冰冷……空洞……卻又如此……強大……”

在這極致的痛苦與接觸中，他反而陷入一種詭異的冷靜。

他開始本能地調(diào)整“蝕淵之餌”的震動頻率，不再是蠻橫地沖撞，而是模仿！模仿那冰冷，模仿那空洞，模仿那絕對的秩序感！試圖在那至高的力量中，找到一絲可供“蝕淵”存在的縫隙！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如同讓黑暗去模仿光明！

但路淵沒有放棄！他調(diào)動起萬世輪回碎片中那些關(guān)于“規(guī)則”、“束縛”、“天命”的痛苦記憶，將其融入“蝕淵”之中，讓它的黑暗，多出了一絲“洞悉規(guī)則漏洞”、“反抗既定命運”的詭異韻味！

終于！

當(dāng)“蝕淵之餌”的頻率調(diào)整到某個極其微妙的、介于毀滅與秩序之間的臨界點時——

那原本絕對排斥、絕對磨滅的巡天鏡余威，似乎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滯澀？仿佛系統(tǒng)程序遇到了無法識別的異常代碼，出現(xiàn)了剎那的“卡頓”！

就是這一剎那！

“蝕淵之餌”那恐怖的吞噬本性猛然爆發(fā)！如同病毒抓住了防火墻的漏洞，瘋狂地撕咬、吞噬了那一絲“卡頓”處的意志余威！

轟！

路淵渾身劇震！

一股冰冷、空洞、卻又精純浩瀚到難以想象的奇異能量，順著那被撕開的缺口，涌入“蝕淵之餌”中！

這能量并非滋養(yǎng)，而是更猛烈的毒藥！它要將“蝕淵之餌”從內(nèi)部同化、凈化！

但“蝕淵”的本質(zhì)，便是吞噬與轉(zhuǎn)化！

黑暗的餌料瘋狂旋轉(zhuǎn)，內(nèi)部那萬世不甘的逆意與剛剛吞噬的“秩序”之力猛烈沖突、湮滅、又詭異融合！

這個過程比之前任何一次煉化都要兇險萬倍！這是在刀尖上跳舞，是在用自身最本質(zhì)的力量去消化“天”的意志！

路淵的意識在這劇烈的沖突中仿佛要被撕成碎片，但又無比清晰地感知著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那沖突緩緩平息。

“蝕淵之餌”并未壯大，反而變得更加微小，只有指甲蓋那么大一點。但其顏色，不再是純粹的漆黑，而是在那極致的黑暗中，多出了無數(shù)細(xì)微無比、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冰冷光點，緩緩流轉(zhuǎn)，散發(fā)出一種既吞噬一切又遵循著某種詭異秩序的復(fù)雜意韻。

它成功地……吞噬并轉(zhuǎn)化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巡天鏡意志余威！

雖然只有一絲，但意義非凡！

隨著這一絲力量被轉(zhuǎn)化吸收，那籠罩在路淵身上的、來自巡天鏡的威壓余波，仿佛失去了核心支撐，驟然減弱了大半！雖然依舊存在，卻不再具有那種絕對的磨滅性，更像是一種普通的能量壓制。

噗！

路淵再次噴出一口淤血，但這一次，卻感覺周身一輕！那窒息的壓迫感消失了！

他奪回了一絲喘息之機(jī)！

也就在這時，一股溫和卻磅礴的力量忽然從外界涌入他的體內(nèi)，迅速幫助他穩(wěn)定住體內(nèi)暴亂的三相之力，修復(fù)著受損的經(jīng)脈，滋養(yǎng)著枯竭的神魂。

是釣世翁出手了。

路淵艱難地抬起頭，看到釣世翁不知何時已站在他面前，手中玉竿散發(fā)著朦朧的玉色光暈，正是那溫和力量的源頭。老人的臉色依舊枯槁，但看著路淵的眼神，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復(fù)雜。那眼神中有震驚，有審視，有一絲難以置信，甚至還有一絲……極其罕見的悸動？

“以蝕淵之意，反吞巡天鏡念……小子，你的膽子……比你這‘淵’還深！”釣世翁的聲音干澀，卻不再冰冷，反而帶著一種沉重的意味，“你可知，方才你若失敗，便是真正的神形俱滅，連輪回都無法踏入？”

路淵劇烈咳嗽著，咧開一個染血的、虛弱卻帶著瘋狂意味的笑容：“前輩……不是說……路需自己走嗎……咳咳……看來，我這‘蝕淵’……連‘天’的念頭……也釣得……”

釣世翁沉默地看著他，良久，才緩緩道：“巡天鏡既已標(biāo)記此地，便不會善罷甘休。此次或許只是例行巡查，下次再來，便不會是區(qū)區(qū)余威了。”

他抬頭望向虛空，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星海。

“你這‘淵’……藏得太深，也醒得太快了……福禍難料啊……”

路淵心中一凜，但隨即又被一股更強的斗志取代。

“兵來將擋，水來……我便吞了它！”

釣世翁收回目光，深深看了路淵一眼，不再多言，只是加大了玉竿輸出的溫和力量，助他療傷。

“盡快恢復(fù)。你的時間……不多了。”

路淵閉上眼，全力吸收著釣世翁渡來的力量，同時內(nèi)視著那枚變得更加詭異強大的“蝕淵之餌”。

巡天之劫，險些身死道消。

然絕境之中，蝕淵噬念，竟讓他窺見了一絲對抗那至高意志的可能。

他的路，注定要與這“天”，斗上一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