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柱頭一抬,還沒張口。
五十文“啪”地拍到眼前。
馬平柱咧開一嘴黃牙,發出像是拖拉機一樣的扛扛笑聲。
“這才對嘛!”
他昨天就想到這辦法了,本來還在猶豫成安這邊怎么處理。
沒想到成安直接說不看了,那你不看,那我的機會不就來了?
而且剛剛在成安院里,他開始也為那能打糧食的脫粒機心動。
但轉念一想,這東西折騰半天,哪有動嘴皮子賺錢快啊!
一看有捷徑能走,馬平柱行動力很快啊,出來啪一下就把攤子支起來了。
雖然他不會算,但是會忽悠,他不懂,其他人也不懂。
馬平柱心中鄙夷,心想吳平安那大傻子估計還在院子里吭哧吭哧的打糧食。
這腦子也太僵硬了,活該賺不到錢。
那成安也是,只能說有點小聰明,苦哈哈的糟什么脫粒機打糧食,這能賺什么錢?
小了,格局小了。
馬平柱一臉志得意滿,收錢收得越發利索。
他已經打定注意,賺足這一波就跑。
走水路,直奔白玉府,開啟新人生!
成安之后就算發現也晚了,他已經在遙遠美麗的白玉府過上了嶄新的幸福生活,不可能逮得到他。
一番折騰,現場熱烈喧鬧。
一個個生怕占不到便宜的鄉民們排隊交錢,簡直是昨天成安小院的復刻版。
當然也有冷眼旁觀的。
不多時,終于出現了問題。
一缺牙少年皺起了眉頭,鼓足勇氣突然上前,一把搶過旁人邊人手里的借據,急聲道:
“大哥,你這個好像不對。”
“你這總共就借了五百文,月息一成,借了倆月,就算滾到天上去,也多收不了三百文啊,他怎么給你算的?”
那男人有點懵,老實說他也覺得有點不對。
但周圍都在吵嚷,馬平柱也在催,他懵頭懵腦地交了錢正準備下去。
聽到這話,男人頓時急吼吼地問:
“細伢子,你覺得哪里不對,跟哥說說,娘的,這沒文化就是惱火?”
馬平柱呵呵一笑,還是老套路,老神在在地翹二郎腿道:
“是你們懂還是我懂?”
“我看不明白,但我識字!”
缺牙少年把借據往桌上一拍,指著上面的字,大聲道:
“這上面白紙黑字寫著,每月利息三十文,總共利息就一百文,周家再黑,撐死多收一倍,也就是一百文。
你這三百文根本就不可能!”
這么多目光聚焦而來,少年漲著臉,連嗓音都有些發顫。
他本來以為是成安在這里收錢,沒想到是這個人,他聽了一會兒立刻覺得不對。
越聽越急,這人明顯是個騙子。
少年心思純粹,看不得這種人大肆騙人,腦子一熱,干脆站了出來揭發。
但現在那股氣明顯用完了,少年又覺得后怕起來,喉頭不住滾動,甚至目光也畏畏縮縮地低下去。
因為馬平柱比他足足大了十來歲,是個貨真價值的大人。
那瘦猴似的身材在他眼里都帶著天然高一級的威壓。
可這話一出,他身后的鄉民們為之一靜,接著漸漸興起新的喧嘩聲。
“是啊!”
“....我剛剛就說怎么聽著不對勁,你們都看看自己拮據呢?”
“這家伙是個騙子啊。”
“他娘的,差點讓他給蒙了.....”
群眾之中,常常有許多種意見潛伏。
只不過除了主流意見外,大多處于靜默狀態,因為誰都不想顯得不合群。
而當有人站出來提出新的意見時,先前隱身的人立馬就像找到旗幟一樣會站出來附和,聲勢會迅速擴大。
四面都群情激奮起來。
有剛剛就看不慣的三五猛漢擼著袖子,上來就要動手。
常勝鄉無愧這個名字,果然民風很彪悍。
少年得救似的松了口氣,游魚似的溜進人群中。
著急的在外面跺腳的江寡婦一把揪住兒子耳朵,立刻拽著他離開。
“你在外頭顯擺什么?這關你什么事你要出這個頭,沒事干了是吧.....”
耳邊絮絮叨叨。
少年卻很開心。
因為他覺得這樣做是對的。
嘩啦聲中,桌子椅子被擠翻,人群推推嚷嚷起來。
沒想到馬平柱不慌不亂,把銀錢一兜,找了個墻角抱頭一蹲,連句多的話都沒說。
顯然早有心理準備。
一圈人轟隆隆地圍上去,開始拳打腳踢。
“干他!往死里干!”
“狗日的騙到我們頭上來了。”
“不要慫,一會兒打壞了集資給他出醫藥費!”
煙塵揚起,動靜喧囂。
成安在樹后看得是目瞪口呆。
等一圈拳腳打完,半晌過后,人群泄憤完散開。
馬平柱不慌不亂地站起來,拍打身上的塵土,抹掉腦門上的口水。
他把剛剛收的錢掏出來,指尖吊著甩來甩去,一臉滿足。
“不虧啊不虧。”
他數了一遍剛收來的銅板,滿腦殼的包也掩蓋不住臉上揚起的得意之色。
這會兒身上到處都疼。
但他完全無所謂,他現在算是想明白了。
寧愿吃賺錢的苦,也不能吃沒錢的苦,挨頓打就能賺這么多,這波很值。
馬平柱美滋滋地把錢裝好,一溜小跑就想離開。
卻在路過一個巷子的時候,一只罪惡的大手忽然橫空伸出,一把將他拽了進去。
“什么人,是不是想搶劫!我可告訴你啊小爺可是練過武——”
馬平柱拼命掙扎,他連人都沒看清,掙扎前還不忘先把銅錢往褲襠一塞。
只聽耳邊幽幽響起一個聲音:
“不先看看我是誰?”
馬平柱一抬頭,動作一頓,接著臉上浮出一抹訕笑來。
“巧了么這不是。”
成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老馬,這生意做得挺紅火啊。”
“哪里哪里,混口飯吃。”
馬平柱滿臉堆笑,心中很有些吃驚,這怎么被發現的?
他眼珠子滴溜溜轉,心里開始琢磨成安的來意。
成安淡淡道:
“我勸你一句,大家都是窮苦人,你這樣亂算收錢遲早被打死。
剛剛那一頓算輕的,真要惹到狠的,恐怕就不是幾拳頭的事了,聽沒聽過一句話叫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馬平柱臉色微微一變。
他也知道風險不小,但架不住來錢快啊,但成安說的也是實話,他心底門兒清。
成安話鋒一轉:“不過呢,我倒是有辦法讓你避免這種風險。”
馬平柱眼睛一亮:“什么辦法?”
“合作。”
成安伸出三根手指:“三七分成。”
“你每天拿了大家的借據,然后全部抄送到我這里來,我告訴你每份多少錢,你再去給別人。”
“這太麻煩了吧......”
馬平柱瞬間心動,但還是有點不滿地嚷道:
“還有我怎么才七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