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蟬眼神悲哀地看著她，她的誓言如同鏡花水月，自我幻想。

痛苦與重壓之下的她變得偏激幻想，像是瘋子。

裴蟬忽然想起最初在河畔遇見她時的場景，危險而迷人，原來他早已錯得離譜，應是可悲且瘋癲。

月光落得一地的亮白，桂花香從鄰街吹來，裴蟬薄唇翕動，目光柔和，問道：

“雅魚，這一切當真無法挽回？”

雅魚已是收起瘋癲的模樣，此刻她穿著紅衣，青絲垂落，烈焰紅唇，她的姿態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紅鸞，但她的驕傲不允許她退卻，雅魚的口吻像是女帝宣讀生殺予奪一般，聲音清冷：

“今夜，蒲州城必亡。”

頓時，冷風吹過整個蒲州城，蒲州城內傳來狼吼猿聲，蛇嘶鳥鳴。

蒲州百姓要遭逢大難！

裴蟬露出一個微笑，冰冷的微笑：

“雅魚，你真該死啊！”

寒光霜刃映照過他冰冷無情的眉眼，殺意激蕩在眉間。

聞言，雅魚露出燦爛的笑容，明媚如陽光，冷聲問道：

“原來你也是生氣啊！裴蟬，被你罵，我很高興。”

瘋子。

妖女。

速戰速決。

烏云掩月，慢慢凝聚在一起，頓時遮天蔽日，黑云壓城，這蒲州的燈光猶如惡鬼的眼球，發著紅光。

蒲州城的上空，黑云翻墨，閃光和轟雷接踵而至。

蒲州城亂了起來，刺史府傳來虎嘯龍吟的聲音，刺史府兵在長街短巷間與野獸爭斗起來。

裴蟬握刀，矯健的身姿如同撲出去的獅子，雪白刀芒殺向雅魚。

雅魚依靠萬獸法術，一只游動在空中的彩色鯉魚，擋住裴蟬的刀招。

她雙手結印，細長白皙的手指猶如穿針引線，兩只石獅子活了過來，輕輕搖晃著鬃毛，張開血盆大口，朝著裴蟬奔跑過來。

長空雷光一閃，照得天地皆白，照得裴蟬的刀刃霜寒，眼神更冷。

裴蟬出刀速度更快，身影更快，鋒刃頃刻間把石獅子斬碎。

在雅魚萬獸法術之下，惡狼，兇猿，鬣狗，野豬，獵虎..........層出不窮，紛至沓來。

裴蟬則是一往無前，不知疲倦，揮出一刀又一刀，無數的野獸被斬殺，如此耗費法力的法術，雅魚紅潤的臉龐也逐漸變得蒼白。

蒼雷轟鳴，如同天公怒吼，媯水突然暴漲，水位上升。

很快，暴雨傾天落下，豆大的水痕噼里啪啦落在水面上，有著“白雨跳珠亂入船”的磅礴氣勢。

黑夜之中，滂沱大雨。

轉瞬間，裴蟬揮舞出數十刀，斬碎萬獸。

雅魚看見溢出眼眶的殺意，被殺意浸透的風從這兒吹向媯水，與那滾滾濤聲融在了一起。

她的眼眸更加興奮，她忽然發覺，她喜歡眼前人生氣的模樣，而且揮出的刀招動作很帥！

萬獸掠出之后，卻未能觸及裴蟬的衣袂，他猶如奔涌在萬獸之中的萬獸之王，斬殺著每一只野獸。

她們勢均力敵，雅魚絕招也從未使出，如此拖延，于她有利。

雨更大，刀更快，眼神更冷。

剎那間，風怒狂嘯，暴雨激動，碎石飛卷。

雅魚有了預兆，最后的決戰來了。

她抬手之間，狂風暴雨奔襲萬千野獸，黃色豎瞳，綠色橫瞳，灰色圓瞳............野獸重重，兇厲狠殺。

裴蟬冷眼旁觀，眼眸清澈，殺意彌漫在刀尖。

在昏暗的天地之間，他們兩人越過狂風暴雨，視線在空中交匯，恰有閃電裂云，照耀天地，也照亮兩人的眉眼。

暴雨如決河堤的氣勢阻擋不住裴蟬的腳步，更阻擋不了揮舞的長刀。

裴蟬如同游蕩暴雨中的雷神，周身發著寒霜般的刀光，揮舞在萬獸之間。

他的步伐輕盈玄妙，發紅的瞳孔鎖住紅衣魅影，猛然間他加快速度，箭步上前，矯勁凌厲地逼近雅魚的身體，一記鋒利的刀光閃過。

雅魚一直防備著，從紅衣袖口猛地竄出蟒頭，張開深淵巨口，吞掉刀光。

可惜裴蟬出刀速度更快，吞噬刀光同時，也斬掉蛇頭。

幻化法術，瞬間消散。

如此近身，雅魚已是失去先機。

她身軀后移想要躲避，但裴蟬來勢實在太快，快得她全然無法看清，只能憑借直覺閃躲，直覺在這一刻如此不可信任。

眨眼間，無數的刀光臨身，肩胛，雙臂，腰間，雙腿，帶起了一蓬鮮血。

鮮血與雅魚早已被密不透風的刀光罩住，鮮血碎成一蓬蓬血霧，雅魚早已滿身是傷口。

在紛繁的刀光之下，步搖珠釵落下，紅衣破碎不堪，露出白膩的皮膚，雨水淋濕雅魚的一切，照見衣裙下婀娜多姿的身段。

她早已法力耗盡，體力不支，面露笑容，是明艷動人的笑容，她看向裴蟬時始終勾著紅唇。

此刻，雅魚像是一株斷枝在地，雨水打濕的紅玫瑰。

可惜裴蟬并不是憐香惜玉之徒，對她眼眸清白。

雅魚仰頭看著裴蟬，臉上涌現著不正常的紅暈，溫軟紅潤的櫻唇泛著笑：

“裴蟬，我是你見過最美的女人嗎？”

“不是。”

“那你為什么不殺我呢？”

“只是因為你還用，僅此而已。”

“但你說過我很好看。”

漫天的刀光在雅魚身上留下的只有輕重傷，并沒有致命傷。

裴蟬還需要她處理萬獸門的門徒。

在雅魚最后的視野里，伴隨著暴雨落下還有白皙的手掌，吞天的昏聵感淹沒了她。

...........

暴雨停歇，烏云散去，暴漲的水位也慢慢回落。

星光稀薄，月華如水。

照得她眉目生涼。

風吹上面頰，似有若無。

還有什么在她的眼前晃蕩，散發淡淡的清香，像是羽毛拂過她的鼻尖。

那是少年腦后的秀發。

雅魚醒來時披著裴蟬的衣裳，發現自己正伏在裴蟬的背上，雙臂垂落著他的脖頸，腦袋靠著他的肩窩，裴蟬則是扶著她修長的雙腿，將她牢牢地撐住，以免滑落。

此刻他們奔跑在蒲州城內，裴蟬的腳步快而平穩，房屋樓閣在身旁飛掠過去，她卻沒有感受到半點顛簸。

雅魚想起，這樣自己就可以從背后掐死裴蟬。

方才發覺，原來她的腳筋，手筋早已被挑斷，泥丸宮被封鎖掉，溢不出半點法力。

“好好待著，別亂動，很快就到了。”

這清淡的聲線驚她的心顫，她一時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語，只能聽著。

很快，那恢弘而厚重的城墻映入雅魚的眼簾，她這才發覺：

原來自己是他的綁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