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戰的私人健身房，與其說是健身房，不如說是一個軍火庫。

這里沒有跑步機和動感單車。

只有一排排不同重量的杠鈴，高高掛起的沙袋，和一個被磨得锃亮的、傷痕累累的木人樁。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汗水、皮革和鋼鐵混合的、充滿了荷爾蒙的味道。

許諾和林舟，走進來的時候。

雷戰，正光著膀子，渾身肌肉虬結，像一頭蓄勢待發的棕熊。

他正對著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加重型的沙袋，進行著機械式的、不知疲倦的擊打。

砰！砰！砰！

每一拳，都像是用鐵錘在砸墻。

整個房間，都在跟著他出拳的節奏，微微震動。

他沒有看他們，也沒有停下。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那個沙袋。

一個看起來精明干練的經紀人，滿頭大汗地，迎了上來。

“許導，林老師，歡迎歡迎。”他遞上兩瓶水，“雷哥他……他這幾天心情不太好，一直在練。你們多擔待。”

許諾沒說話，也沒接水。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看了雷戰，打了整整五分鐘的沙袋。

他的眼神，不像在看一個明星，更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觀察一頭，受傷的、孤獨的野獸。

終于，雷戰打完了最后一拳。

沙袋，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劇烈地搖晃著。

他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然后，才轉過身，用他那雙沒什么情緒的、像鷹一樣的眼睛，看著許諾。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有事？”

“雷哥，”經紀人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位就是凈化者傳媒的許諾導演，我跟您提過的……”

“我知道。”雷戰打斷了他。

他看著許諾，等著他開口。

許諾笑了笑，沒有談任何公關方案。

他只是，指了指旁邊一個緊鎖著房門的、巨大的房間。

“能看看你的收藏嗎？”

經紀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雷戰那古井無波的眼神，也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

他沉默了片刻，還是從脖子上，取下了一把鑰匙，扔給了經紀人。

“開門。”

門，被打開了。

一個與外面這個鋼鐵世界，截然不同的，夢幻般的粉色王國，展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巨大的房間里，不是杠鈴和沙袋。

而是一排又一排，巨大的玻璃陳列柜。

柜子里，掛著一件又一件，款式各異，但都無比華麗、精致的，洛麗塔公主裙。

蕾絲，蝴蝶結，紗邊，寶石……

每一個細節，都像一件藝術品。

房間的中央，還擺著幾個不同尺寸的人臺模特，上面，展示著雷戰親手搭配的、最得意的幾套作品。

林舟，看著眼前這個充滿了少女心的房間，又看了看旁邊那個兩百斤的肌肉壯漢。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很漂亮。”許諾由衷地贊嘆道，“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女明星的衣帽間，都更用心。”

他走到一個陳列柜前，看著里面一件黑色的、充滿了哥特風格的裙子。

然后，他轉頭，問了雷戰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問題。

“你覺得，”

“穿這些，丟人嗎？”

雷戰，看著他，眼神里，第一次，閃過一絲光。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經紀人都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他才用他那低沉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不丟人。”

“那是，我的事。”

“好。”

許諾點了點頭。

他轉頭，看向那個已經快要急瘋了的經紀人。

“現在，我們可以談方案了。”

他從周嵐提前準備好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劇本大綱。

遞給了經紀人。

經紀人迫不及待地翻開。

然后，他的表情，就從“期盼”，變成了“疑惑”，再變成了“震驚”，最后，是徹底的“石化”。

“許……許導……”他的聲音都在發抖，“您……您這是什么意思？”

“《終極保鏢：公主殿下》？”

“讓……讓雷哥，穿著……穿著這個，”他指了指那些裙子，“去……去打架？”

“對。”許諾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們不解釋，不洗白，也不賣慘。”

“我們，只做一件事——”

“把‘硬漢’和‘蘿莉裙’，這兩個看似完全對立的標簽，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焊死在一起。”

“我們要拍一部，從頭到尾，都讓觀眾的腎上腺素，和他們的三觀，一起，坐過山車的，動作片。”

“主角，就是你，雷戰。”許諾看著雷戰，“一個退役的，最頂級的兵王。你唯一的愛好，就是在家，給你那些可愛的洋娃娃，做小裙子。”

“有一天，一個邪惡的組織，綁架了一個真正的小公主。而你，為了救她，被迫，穿上了你親手制作的、最華麗、最可愛的‘戰斗服’，一個人，殺進了匪徒的老巢。”

“想象一下那個畫面，”許諾的眼睛，開始發亮，“你，穿著一身粉色的、帶著蕾絲和蝴蝶結的公主裙，一腳，踹開大門。然后，用你裙子下面那把，同樣是粉色的、裝飾著愛心寶石的，沙漠之鷹，把所有敵人，都打成篩子。”

“你會用你那把鑲著水鉆的陽傘，優雅地，格開對方砍過來的大刀。

“你會在一場惡戰之后，一邊面無表情地，踩著敵人的臉，一邊，細心地，把自己頭上那個歪了的蝴蝶結，給扶正。”

許諾看著雷戰，說出了最后的，結論。

“我們要告訴所有人。”

“一個真正的猛男，就算穿著世界上最可愛的裙子，他也依然，是猛男。”

“他的強大，他的硬核，與他穿什么，無關。”

“我們不去迎合那些無聊的偏見。”

“我們，用絕對的力量，去擊碎它，然后，再在它的廢墟上，建立一個新的規則——”

“‘硬漢’的定義，輪不到你們，來寫。”

整個房間，一片死寂。

經紀人，已經徹底放棄了思考。

林舟，則在自己的小本子上，飛快地記著筆記，標題是：《論許導如何將變態邏輯合理化》。

雷戰，這個沉默的硬漢。

在聽完許諾這個，堪稱瘋狂的、充滿了暴力美學的方案后。

他長久地，沉默著。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許久之后，他緩緩地，走到了那個陳列著他最得意作品的柜子前。

他打開柜門，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件，粉白相間的、層層疊疊、堪稱藝術品的，洛麗塔公主裙。

他把它，捧在手里，像捧著一個炸彈。

然后，他抬起頭，看著許諾，問出了，他今天，唯一一個，關于這次合作的問題。

聲音，無比認真。

“這個……”

“強度……夠嗎？”

“打起來……”

“會不會，壞？”

許諾笑了。

他走到雷戰面前，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那件裙子上，極其復雜的蕾絲花邊。

“放心。”

“我們，會用軍用級別的，凱夫拉纖維，給你，重新做一件。”

“保證，防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