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好疼！誰來救救我！”

“光影之主！請您降臨，救贖您虔誠的仆人吧！”

凄厲的慘叫在荒蕪的砂石地上回蕩，伴隨著骨骼碎裂的悶響和重力體引擎熄火前的最后悲鳴。

瓦龍站在這些哀嚎的律教士中間，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細致地擦拭著手上沾染的些許灰塵和血跡，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更長，籠罩在那些痛苦蠕動的身體上。

將手上的污穢擦拭干凈后，他將手帕隨意丟在風沙里，這才緩緩轉過身，用那雙猩紅的眸子第一次正式地投向劫后余生的埃隆五人。

“你。”

瓦龍開口，聲音依舊冷淡，卻少了之前的殺意：“就是這幾個老家伙的頭兒？”

“......”

埃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上前一步：“是的，我是這支遠行小隊的隊長，埃隆。”

他微微欠身，身后的四位老人也跟著行禮。

“感謝您救了我們...不知該如何稱呼您？”

“瓦龍。”

“感謝您，瓦龍先生。”

埃隆鄭重地說道，其他四人也紛紛再次躬身致意。

“......”

短暫的沉默后，埃隆的目光掠過面前陌生男人那身與廢土格格不入的整潔衣著，猶豫著，最終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瓦龍先生，請恕我直言，作為燈塔的教官，我的記憶力還算不錯。”

“但我在燈塔上從未見過您，也不知道您這樣的強者，究竟從何而來。”

他頓了頓，謹慎地補充，“不知您能否為我們這幾個老家伙解惑…”

“從哪里來？”瓦龍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詞，嘴角扯出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龍骨村。”

他的目光掃過五人驚疑不定的臉：“一個由地面上的人類所建立的幸存者聚集地。”

“什么？！”五位老人幾乎同時驚呼出聲，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地面上真的有幸存者聚集地？！”高登的聲音帶著顫抖，不自覺地握緊塔拉的手。

作為燈塔資深的資料管理員，他畢生接觸的所有檔案都冰冷而堅定地宣告著：地面人類早已滅絕，燈塔是唯一的火種。

埃隆更是瞳孔收縮，腦海中瞬間閃過馬克在會議上說過的話——“我在地面上，看到了人類。”

當時那被所有人視為離經叛道、動搖信念的瘋言狂語，此刻竟以如此暴烈的方式得到了印證。

“這些東西，之后，會有人給你們解釋清楚。”

瓦龍打斷了他們的震驚，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

他邁開步子，走向五人。

看著他靠近，聯想到他剛才如同撕紙般摧毀重力體的恐怖畫面...

高登下意識地擋在塔拉身前，莫林也微微繃緊了身體，只有0591依舊用那種近乎空洞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的平靜眼神看著瓦龍。

沒有在意五位老人的戒備，瓦龍在他們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完全聚焦在他們身上，而是越過了他們的肩膀，投向遙遠天際線下，那座在夕陽余暉中反射著冰冷金屬光澤、如同巨大倒扣鍋蓋般的燈塔。

“接下來，我問，你們答。”

埃隆點頭：“好，只要是我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你們說的那個查爾斯。”瓦龍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感：“就在那個鐵籠子里，對吧？”

“沒錯。”埃隆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他是光影會的會首，掌管著燈塔的信仰與律法。”

“那他平日里的行蹤，你應該有所了解？”瓦龍眼中的紅色似乎更深了一些，某種類似狩獵前的興奮情緒在他眼底一閃而過，快得讓人難以捕捉：“告訴我。”

“......”

埃隆謹慎地選擇著措辭：“他通常在光影大廳主持晨曦典禮、審判違反律法的人。”

“每周三和周五會去城主大廳向摩根城主匯報工作，偶爾也會在中央指揮室出現。”

“他還有沒有其他常去的地方？”

瓦龍輕輕點頭，繼續追問：“比如更私密一些的場所？”

“...關于這點。”

埃隆皺眉思索片刻后無奈搖頭：“抱歉，我在燈塔時所負責的職責與光影會并無交集，所以我對他的私密行程并不了解。”

“......”

瓦龍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判斷他話中的真實性，隨后淡淡地說：“哦，知道了。”

緊接著，他點點頭，不再看埃隆他們，似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轉身，作勢欲走。

也就在這個時候——

“等...請等一下！這位大人！”

一聲急切到近乎嘶啞的喊叫自他身后響起。

只見那個最初叫囂得最厲害的律教士首領，竟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又因傷勢踉蹌撲倒，最終手腳并用地爬到瓦龍腳邊，匍匐在地，仰起頭，臉上混雜著塵土、血污和極度渴望生存的諂媚。

“我！我知道會首大人...不！查爾斯他還有個秘密去處！那是他私下會見心腹的地方！”

見瓦龍的腳步似乎有瞬間的停滯，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補充道：“他就是在那里接見我們，派我們來攔截這群遠行者的！”

“只要您能饒我一命，我愿意為您引路！我對光影會的所有密道和路線都了如指掌！”

聞言，瓦龍緩緩轉身，俯視著腳邊這個卑微蜷縮的男人，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動物，輕哼一聲：“你來替我引路？”

“沒錯！大人！”

律教士首領立刻磕頭如搗蒜，額角沾滿了沙粒：“留著我，我對您一定有用！”

“我可以帶您直接找到查爾斯！省去您很多麻煩！”

他說完，努力抬起頭，臉上堆砌著所能擠出的最諂媚的笑容，眼中充滿了希冀。

然而，面前男人那雙猩紅的眼眸里沒有絲毫波動，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

那眼神讓他臉上所有的討好表情瞬間僵住。

“不需要。”瓦龍的聲音冷若寒冰。

話音剛落，他右腳如電光般踢出，精準地擊中對方的下顎。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淹沒在風里。

律教士首領連一聲短促的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眼球猛地向上翻白，整個人如同斷線的木偶般軟倒下去，徹底昏死在地，一動不動。

瓦龍不再多看地上的人一眼，轉身向著沙丘的方向邁開腳步。

“跟著我，我帶你們去見那位女士。”

“等等！”

埃隆看著他的背影，壓下心中不斷滋生的思緒，忍不住提高聲音發問：“可以告訴我，您為什么要找查爾斯嗎？”

“很簡單，我剛剛就說過了。”

瓦龍腳步未停，甚至沒有回頭，只有冷淡的話語被風斷續送來：“我想要好好的和他‘談談’。”

埃隆：“......”

他望著瓦龍遠去的背影，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

“談談...”

莫林張大了嘴，目光掃過旁邊那臺一動不動的重力體，又看了一眼那些在地上零星呻吟、失去行動能力的律教士，聲音干澀：“這樣談嗎...”

“別管這些了，莫林。”

塔拉輕聲道，聲音里帶著疲憊：“無論他要對查爾斯做什么，都與我們無關了。”

“沒錯。”高登也點點頭，語氣沉重卻帶著一絲解脫：“如果說，在此之前，我們還對燈塔存有最后一絲虛幻的眷戀...”

“那么，在查爾斯派出律教士來‘送行’這件事之后，我們和那座冰冷的鐵籠子之間，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地面的人能活的這么好嗎...”

一直沉默的0591忽然開口，她望著瓦龍遠去的方向，那雙總是顯得有些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卻閃爍著一種憧憬。

“......”

埃隆望著瓦龍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神復雜。

最終，他只能嘆了口氣：“我們跟上吧。”

他帶著身后的四位老人跟了上去，心中思緒萬千。

這個男人強大、冷酷，卻又似乎遵循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準則。

他提到查爾斯時，那種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興趣，讓人不寒而栗。

“燈塔……要變天了。”

“到時候，馬克他們，會怎么樣...”埃隆喃喃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遠方的燈塔，那里有他曾經守護的一切，也有他如今最為擔憂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