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原鄉抬起寬厚的手掌,輕撫上她的小臉,力度放柔地擦去她那透色,滑落的淚。
郭慕煙身子不自覺地往后躲,微顫的手努力捉握著剪柄。
驟然間,陳原鄉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顎,嫩白的肌膚不一會顯現出一條紅痕,他的指尖漸漸撫上她紅潤的唇,
“乖,莫怕,我會好好待你的,日后你便是我的女人.....對外才是我兒的妾....”
朝郭慕煙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酒氣從他嘴里擴散,熏出她的淚來。
只見他身子晃蕩的脫下外衣,坐于榻的邊緣。
此時,他眼里盡是得意,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儼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滿意的看著郭慕煙,成為了自己的囊中物。
面對正值芳齡的少女,陳原鄉眼含笑意,猛然間一下子拽住郭慕煙的手,
里頭露出來她緊握住的一把燕尾剪。
我的小美人,她是覺得陳府的看管不嚴嗎?我又怎會不知她夾帶私貨呢。
陳原鄉饒有興致的看著,現如今在他眼中,少女宛如一只傲嬌的貓咪,可愛至極。
郭慕煙緊握住的手指,被他一點一點的掰開,沾上汗漬的燕尾剪也徹底暴露了出來,
“煙兒,別白費心思了。乖乖跟了我不好嗎?以后陳府的后宅全是你說了算....乖,聽話松手.....今夜良宵苦短...”
咣地一聲,燕尾剪砸落地上。
少女怎會是他的對手呢。
猛然間,一股子眩暈涌上了郭慕煙的腦袋,臉色蒼白,雙手卻是止不住的顫抖,終究她還是中招了。
就在兩人雙目交匯的那刻,他眸中滿是激動,她眸中卻是驚恐。
她忍不住想,若是當初沒有去往城東,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這事。阿爹他們是不是也就安全了....她也不用再被威脅。
至于她的婚事,想必也不會這般,做他人妾室的屈辱,或許還能等到那個人的歸來....
夜晚的夏,蟬鳴陣陣,掩蓋住了她的欺辱。
可當晚,沒人知道的是,謝原跟隨著小橘花貓誤入了此地。
他永遠記得那一晚,沒有撕心裂肺的叫喊,沒有痛苦的呻吟,只有他的視線穿過窗欞縫隙,卻意外窺探到,那位他一直心心念念已久的少女。
他咬住嘴唇,手指無力地抓著衣角,淚水一涌而上眼眶。
誰也不會想到,謝原與郭慕煙的久別重逢,是這一刻,是在這一瞬。
心愛的少女在里頭,面色木然地成為了他人新娶的妾室,而他成為了人家兒子圈養在府中的玩物。
如此相近,卻似相隔千里,他幫不了,也進不去的悲涼。
那一瞬間,謝原想起來,曾住在他家隔壁的少女。當時的少女意氣風發,嘴角總是掛著一抹笑來,每日清晨總與村里的每位村民打招呼。
春風輕拂她的笑容,出現于謝原的眸中。
那時的他不過十一二歲,由于謝府新婦剛入門,不喜妾生子,被他爹養于洛兆鄉下。
與他一同的,還有剛出生沒多久的親妹——謝纖。
陪同的僅有一個婆子,還只是照顧妹妹起居的。因而,謝纖尚在襁褓之中,他便每日出去打雜活,夜內挑燈抄書,這般賺的銀錢才能勉強養活他們三人。
謝原面對家徒四壁的地方,總喜歡望著院落內的一顆梧桐樹發呆。
只因,他當時被他爹趕來時,便帶上了他娘親的骨灰,埋在了這顆梧桐樹底下。
這般,他日日望著娘親,日日陪在娘親身邊。
他不懂,明明娘親是阿爹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后來成了一名妾室。他也不懂,為何曾經如此愛他的爹爹,現如今卻如此狠心的,將他與剛出生的小妹,拋在了洛兆……
洶涌的恨意在他心底生長蔓延,最終蜷縮成一團霧氣,籠罩住他的心。少年終究還是小了,單槍匹馬是干不過府中成堆的毒物的,他唯有積蓄力量。
梧桐樹上的條條風吹雨打的紅綢,將他思緒扯回他小的時候,娘親溫柔的抱住他,往梧桐樹上,系一條條紅綢。
按照娘親的話來說,往樹上系上一條條紅綢,再向默念自己的心愿,等同于跟天上的神明許愿,所愿皆所成。
一條褪盡紅色的綢布,被微風刮落至他的肩上,似千鈞重的壓垮了少年。
謝原回過神時,小小年紀的他,終于扛不住壓力,
當天夜內,撲通跪在梧桐樹下,雙手捧著一條被風吹雨打,褪了色的紅綢,哽咽的哭喊。
樹下跪著的小身板微微顫抖,淚水無聲的滴落在紅綢里,暈染開來,“阿娘,你就是個騙子....”
“阿娘....我好想你...阿娘....”
“阿娘....求求你..進我夢里一趟可以嗎?”
“阿娘....我真的..好想你..阿娘,你不是曾說,我往樹上掛紅綢,就算給天上神明許愿嗎?
那為何,我一直許愿,你都一直不來我夢里....”
卻意外給住在隔壁的郭慕煙聽見了。
......
他雙肩顫抖,跪在了一口黑木棺材前,身子被皮影偶人的黑影所包裹,哭的泣不成聲,
“不!不!煙兒,我悔了!煙兒.....”漸漸的,喉間似被一塊布緊緊捂死,沒了聲氣。
秦平蕪腦中嗡的一聲炸響,手指攥緊了袖口,指節因用力而泛起青白,暗色掩蓋住她的神色,瞧不清,隱約傳來幾聲低喃,
“....慕煙阿姊...”。
她的顫音伴隨著指尖陷入掌心,“滴答....滴答..”似外頭火光嗚咽般的無力。
“你...若是繼續這個儀式,慕煙阿姊別說重生了,后續必定會魂飛魄散!徹底消失在世間。”
秦平蕪紅了眼冒出的一句話,徹底激怒了謝原。
一秒,“咻——!”幾張符紙驟然向她襲去,齊刷刷地掠過數根銀線。
“來者何人?你....憑什么這般說?!你配嗎?!”
她一個側身,符紙打入鏤空木門,“砰!”當場碎成了渣。秦平蕪喘著氣,朝四周瘋狂的逃竄,“我....我乃慕煙阿姊...的妹妹...”話音剛落,
謝原藏于木殼內的雙眸,一怔,“什么?!”
他立刻揮動手中的佛塵,將發瘋似的其余符紙一把扯了回來,原地燒成了一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