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話題，白老頭蒼老的眼睛帶上了點笑意，“蘇小姐，老頭子我逃難之前跟著村里的秀才認過幾個字，恨生小時候我怕他無聊就教他寫字，再后來徐華找過來了，送了些書過來。恨生這孩子打小就聰明，愣是靠著我教他的那些字把書都看全了。我怕那些書讓人起疑，都拿箱子裝起來埋進地里了，除了我沒人能找到。”

大概每個父親都會為自己孩子感到驕傲，白老頭說起恨生聰明時臉上是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情。雖然不是親生的，可這二十年朝夕相處，白老頭早就把恨生當作是自己的親孩子。

蘇真真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見恨生聽到徐華時神色又暗淡了下來，趕緊轉移話題。

“找家客棧吃點東西吧，你們有什么想吃的嗎？”

白老頭和恨生都表示聽蘇真真的。

三人來到這條街上客流量最多的客棧，按照蘇真真的話來說，人越多說明生意越好，生意好的客棧吃食不會差到哪兒去。

然而，價格也沒有便宜到哪里去。

三碗素面加雞蛋，一兩銀子一碗。

蘇真真含恨付了錢。

面一會兒就上來了，說實話賣相很一般。

蘇真真剛把雞蛋塞進嘴里，就聽見隔壁桌的食客們聊著平日見聞。

無非是前線又吃敗仗了，也不知道邊關守不守得住，他們現在被困在這城里，以后的命運還不知道如何。

蘇真真覺得這些話也太沒有營養了，然而恨生卻聽得認真。

“不過倒是有件怪事你們聽說了沒有？這附近村子里有家大戶的男人在自己家里被人割了腦袋，一開始全村人出動勢必要找出賊人，可今天卻又突然著急忙慌地下葬。奇就奇在下葬的時候，死者的老母親抱著他的腦袋出現了，然后一頭撞死在棺材上。現在這件事撲朔迷離，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

蘇真真頓了頓筷子，倒沒想到那老太太如此剛烈。

恨生直接沒了胃口，起身道，“我去外面吹吹風。”

這大夏天的風都是滾燙的，有什么好吹風的？

蘇真真懶得理他，在恨生走后直接把他碗里的蛋夾了過來，見白老頭還想跟過去，直接一個眼神制止了，“你吃你的，他自己打不開心結，旁人說再多也沒有用。不是我說，你把他保護得太好了。”

二十年足不出戶，雖然事出有因，可白老頭未必不能將邊關局勢說與他聽，一味地只求讓他平安長大，可他的身世血脈注定了他這一生都會起伏不定，將鳳凰拘于籠中不是保護是扼殺。

白老頭不敢忤逆蘇真真，只能在她的注視下將一碗面吃完。

面吃完了，恨生還沒有進來，蘇真真不由得皺了皺眉，這男的未免也太玻璃心了。

蘇真真帶著白老頭走出客棧，可左右不見恨生的影子，心里沒由來的涌上一抹慌亂。

白老頭也急了，“恨生一向是個聽話的孩子，他不會亂跑的。”

蘇真真快一個頭兩個大了，本來就煩，意識海里的彈幕還在罵她剛剛攔著白老頭不讓他追出來。

蘇真真終于忍不住了，對著天空破口大罵，“你們這么厲害，這么喜歡他，那倒是說說他去哪兒了？是他自己玻璃心，又不是我趕他走的，大不了我不管他了，反正我也不欠他的。”

彈幕對恨生的喜愛到底勝過了對蘇真真的厭惡，七嘴八舌地出著主意。

【男主肯定不是自己走丟的，說不定是被人擄走了，快問問白老頭在鎮子里有沒有仇家。】

【男主二十年足不出戶，就算有仇家也不認識他，會不會是徐家人找過來了？】

白老頭見蘇真真對著空氣發火，一時間屏息凝神不敢開口，見蘇真真臉色好了些，才輕聲詢問，“現在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當然是找人唄。蘇真真暗自腹誹，要不是舍不得那一身帝王血脈帶給自己的加成，現在立刻馬上和白老頭散伙。

不得不說，彈幕還是給蘇真真提供了一些方向，如果說誰最想讓恨生死，那當然是徐老太太。

可老太太已經死了，總不能是春芝吧？

至于白老頭的仇家……

蘇真真心里立馬有了一個猜測，“逼你交出霍將軍遺體的那些村民，他們見過恨生沒有？”

畢竟那群人可是叫囂著，要是不交出霍將軍的尸骨給他們完成那個狗屁的血祭，他們就要拿活人獻祭平息戰亂。

白老頭聞言細細思索了起來，“那些人沒單獨去過我家，但我不確定那天他們來抓我的時候有沒有瞧清恨生的長相。蘇小姐，實在不行你召喚個鬼出來問問吧。”

蘇真真聽了嘴角直抽抽，這年頭鬼是這么好召喚的嗎？人家地府里也講究績效，那些正常死亡的鬼魂，上一秒脫離身體，下一秒就進入輪回道。主打一個高效率。她負責的是冤魂，戰亂年代大多是餓死鬼，哪兒來的冤魂。

“倒也不用這么麻煩。”蘇真真指了指街邊的乞兒，“花點銀子就能知道恨生去哪兒了。”

大熱天街上行人三三兩兩，沒有生意開張，乞兒們也都在躲懶，不過好在恨生的容貌很有辨識度，再加上他臉上的巴掌印還沒有消下去，幾乎是白老頭遞出銀子的一瞬間，他們就給指了一個方向。

“剛剛你說的那個人站在門口我們還奇怪呢，長得這么好看的人臉上怎么有巴掌印，然后就看到兩個莊戶漢子捂著他的嘴把人扛到板車上拉走了。”

蘇真真現在確定了，一定是那群愚昧的村民干的，立馬讓白老頭帶路回原先的村子。

村里的路不平坦，板車跌跌撞撞，恨生被震醒了，看見自己被捆了手腳，當即大叫，可他的嘴也被堵住了，只能發出一串嗚嗚聲。

推著板車的漢子正是當日為首讓白老頭交出霍將軍尸骨的人，他叫李二，也是逃難來的北方。

這一片村里基本上都是天南海北逃難聚集到此的，根本不存在一個村子同宗同族的說法。

所以在聽說用霍將軍的尸骨獻祭可以讓前線打勝仗時，他們毫不猶豫地逼迫白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