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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寒夜孤燈照稚子

霍正國的隱居之所藏在興國西境的蒼莽群山里。青瓦石墻的院落被參天古松環抱,終年云霧繚繞,遠遠望去竟像幅潑墨山水畫。這夜三更時分,忽有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山月的寂靜,驚得院角老槐樹上的寒鴉撲棱棱飛起,在墨藍天幕上劃出凌亂的弧線。

“將軍,宮里來的密信。“親衛李默翻身下馬時,玄色披風上已結了層薄霜。他單膝跪地,雙手將密信舉過頭頂,銅制腰牌在火把映照下泛著冷光。

正屋的竹簾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掀開,霍正國身著素色錦袍立在門廊下。四十許的年紀,鬢角卻已染了霜白,唯有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他接過密信時指節微微泛白——自從三年前因趙興束謀逆案被奪了兵權,這是宮里第一次傳來消息。

信紙是皇后秦伊寧的私箋,字跡已被淚水洇得模糊:“雙生女降世,秦月言天書示警,欲除幼女...白菁攜稚兒出逃,望將軍念及舊情,護她周全。“信末還畫著半枚鳳紋玉佩,那是當年先皇后賜給霍正國亡妻的信物。

“白菁現在何處?“霍正國的聲音比山風更冷。

“在山外十里坡,帶著個襁褓中的女嬰,還有...“李默頓了頓,“還有趙興束將軍的遺孤。“

霍正國猛地攥緊信紙,指縫間滲出冷汗。趙興束——那個與他一同長大、最后卻舉旗謀反的兄長,那個被秦月蠱惑、最終身首異處的可憐人。他的遺孤竟也被秦月拋棄在亂葬崗,是自己暗中派人救下,養在府中三年,取名“彼膽“。

“帶她們進來。“霍正國轉身時,竹簾在他身后劃出半道殘影。

偏院的廂房里,三歲的彼膽正趴在窗邊數星星。他穿著件不合身的粗布棉襖,露出的腳踝凍得通紅,卻渾然不覺。聽到院外動靜,他像只受驚的小獸般縮到床底,只露出雙烏溜溜的眼睛——這是三年來在暗無天日的密室里養成的習慣。

“別怕,是師父回來了。“霍正國的聲音透過床底的縫隙傳來。彼膽這才慢慢爬出來,小手緊緊抓著床腳,怯生生望著這個名義上的“師父“。燭光在霍正國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添了幾分威嚴。

這時,李默抱著個襁褓進來,身后跟著個眼神呆滯的宮女。那宮女懷里還緊緊摟著個女嬰,盡管衣衫襤褸,女嬰脖子上掛著的半枚龍紋玉佩卻在昏暗中閃著微光。

“這是白菁,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李默低聲道,“在宮門口遇襲,傷了頭,如今...“

白菁突然發出嗬嗬的怪響,死死抓住霍正國的衣袖,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清明:“救...救救公主...“說完便癱軟在地,嘴角流出涎水。

襁褓中的女嬰被驚醒,卻沒像尋常嬰兒那般哭鬧,只是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四處張望,最后目光落在彼膽身上。彼膽被那眼神看得心頭一顫,竟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伸出小手輕輕碰了碰女嬰的臉頰。

“她叫趙爻飛。“霍正國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從今天起,你們兩個...“他想說“兄妹相稱“,卻在看到彼膽眼中一閃而過的占有欲時生生咽了回去。這孩子繼承了他母親秦月的陰鷙,又帶著趙興束的剛烈,三年來從未對任何人表露過半分親近。

彼膽突然抓起自己脖子上的玉佩——那是霍正國在亂葬崗找到他時,他攥在手里的唯一物件,半枚與女嬰脖頸上一模一樣的鳳紋佩。他笨拙地想把玉佩塞進女嬰懷里,卻被霍正國按住了手。

“這是你的護身符。“霍正國掰開他的小手,將玉佩重新系好,“記住,永遠不要摘下它。“

彼膽似懂非懂地點頭,卻趁霍正國轉身安排食宿時,飛快地將玉佩塞進了女嬰的襁褓。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照亮他臉上與年齡不符的決絕——在暗無天日的密室里,他曾無數次摩挲這枚玉佩,想象著從未謀面的母親的模樣。如今,他把這份念想給了這個眼神清澈的小妹妹。霍正國的隱居生活因兩個孩子的到來泛起微瀾。白日里,他教彼膽讀書習武,白菁則抱著趙爻飛坐在廊下曬太陽。彼膽總是趁師父不注意,偷偷溜到白菁身邊,用樹枝在地上畫小兔子,逗得不會說話的趙爻飛咯咯直笑。

“彼膽,扎馬要穩。“霍正國的竹鞭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火星。八歲的彼膽已經長到他腰間高,一身武藝初窺門徑,只是性子愈發乖戾。昨日因師弟碰了他的劍,竟將人打得鼻青臉腫。

彼膽咬著牙挺直脊背,汗水順著下頜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眼角余光卻瞥見趙爻飛正趴在白菁膝頭看他,小臉上滿是崇拜。他頓時來了精神,扎得更穩了。

“師父,為什么我不能和妹妹一起讀書?“收功時,彼膽終于忍不住問。趙爻飛已經三歲,霍正國卻從不讓她進書房,只讓白菁教些粗淺的字。

霍正國擦拭著佩劍的手頓了頓:“她是女孩子,將來要嫁人的。“

“我不娶她!“彼膽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言,漲紅了臉。三年前那個寒夜,他把鳳紋佩塞進女嬰襁褓的瞬間,就認定這是他要用一生守護的人。

霍正國銳利的目光掃過來:“記住你的身份。“他轉身從書架暗格取出個紫檀木盒,里面靜靜躺著泛黃的《天書》。“這本書,將來是要傳給你的。“

彼膽的眼睛亮了。他知道這本書的重要性,師父每次翻閱時都如臨大敵,書房的銅鎖換了一把又一把。他伸手想去碰,卻被霍正國按住:“現在還不是時候。“深夜,彼膽輾轉難眠。他摸黑溜進書房,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紫檀木盒上,泛著幽光。他想起白日里師父的話,想起趙爻飛清澈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煩躁。突然,院外傳來輕微的響動,他像貍貓般躥上房梁,只見幾個黑衣人正翻墻而入,目標直指書房。

“《天書》...“為首的黑衣人壓低聲音,手中短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彼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師父今夜去了山下的鎮子,要黎明才回來。他悄悄抽出墻上掛著的短劍,這是師父去年送他的生辰禮物。

黑衣人很快撬開書房的鎖,就在他們打開紫檀木盒的瞬間,彼膽從房梁躍下,短劍直刺為首者后心。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卻畢竟年幼,被對方反手一掌拍在胸口,倒飛出去撞在書架上,喉頭涌上腥甜。

“哪里來的小崽子!“黑衣人獰笑著逼近。

彼膽掙扎著站起,抹去嘴角的血跡。他看到趙爻飛的房門虛掩著,白菁正抱著她縮在門后瑟瑟發抖。那一刻,他想起了三年前那個寒夜,想起自己塞進她襁褓的玉佩。

“不準碰我妹妹!“他嘶吼著沖向黑衣人,招式狠戾如狼崽。書房里頓時一片混亂,書架倒塌的聲音驚醒了沉睡的群山。

當霍正國帶著李默趕回時,只見滿地黑衣人的尸體,彼膽渾身是血地護在紫檀木盒前,趙爻飛正用小手給他擦拭臉上的血跡。白菁呆呆地坐在一旁,嘴里反復念叨:“殺人了...好多血...“

“誰讓你動手的?“霍正國的聲音冰冷刺骨。

彼膽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他們要搶《天書》!“

“為了這本書,你連命都不要了?“霍正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卻在看到他護在身后的趙爻飛時,動作猛地僵住。月光下,女嬰脖頸上的龍鳳佩交相輝映,像兩滴凝結的血淚。

“師父,“彼膽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答應過要保護妹妹的。“

霍正國松開手,踉蹌著后退幾步。他看著滿地尸體,看著彼膽眼中與秦月如出一轍的狠戾,心中第一次涌起寒意。這孩子,終究是秦月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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