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還尚未正式營業，入口處只有穿著統一制服的保潔員推著工具車來回忙碌，消毒水的微澀氣味彌漫在空曠的通道里。時堪和小韓亮出證件，在保安經理的引導下，才走向位于商場頂層的監控中心。

巨大的方形屏幕墻分割成數十個小方塊，無聲播放著商場各個角落的實時畫面。空調的冷氣開得很足，驅散了初夏清晨的微熱，也帶來一種近乎嚴冬般的冰冷感。時堪的目光快速掃過那些屏幕：空無一人的扶梯、寂靜的走廊、尚未亮燈的店鋪櫥窗。

“警官，就是這里了。”保安經理在操作臺前坐下，熟練地調出昨晚的監控存檔文件夾，“警官，一樓、二樓所有公共區域的監控都在了，時間從下午六點營業開始到十點鐘清場關門。”他手指在鼠標上飛快點擊，點開：“你們重點看八點半到九點對吧？”

“對，麻煩您了。”時堪和小韓一左一右站定在屏幕墻前，目光炯炯。屏幕墻上的畫面瞬間被切換，時間線終于拉回了昨夜八點四十分左右。

畫面中，于婕和楊柳挽著彼此的胳膊，有說有笑。楊柳穿著那件TW小熊白色連帽衛衣，一手捧著奶茶杯，正側頭和身邊的于婕說著什么，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于婕手里也拿著奶茶，兩人隨著人流，匯入通往二樓的扶梯。監控視角切換，清晰地捕捉到她們并肩走上扶梯的背影。

接下來的畫面，兩人在二樓的女裝區閑逛，偶爾駐足在櫥窗外指點，或者推開某家店門進去看看。行為模式完全符合正常閨蜜逛街的樣子。

“陳隊交代過，要注意她們分開的時間點。”小韓提醒道。時堪目光鎖定屏幕上，那是一家女裝店所在的位置，名字叫做Young。

時間倍速到九點鐘。

畫面中，楊柳和于婕正從一家飾品店走出來。楊柳似乎抬手看了看手機屏幕，接著扭頭對于婕快速說了幾句，臉上稍微帶著點歉意。于婕點了點頭，伸手捏了捏楊柳的手臂。然后，楊柳轉身，腳步明顯加快，身影很快消失在鏡頭下。于婕則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幾秒后，才轉身，慢悠悠地朝那家名叫Young的女裝店走去。

“分開時間，是九點零一分。”小韓低聲道。

時堪的目光銳利如刀，死死釘在畫面里楊柳消失的方位。樓梯間的金屬防火門在她身后合攏，無聲地吞沒了那個穿著TW小熊白色衛衣的身影。于婕在原地停留了幾秒，她輕輕撇了撇嘴，終于轉身，慢悠悠地踱向幾步之外那家裝扮精美的女裝店“Young”，推門走了進去。

九點零三分，于婕提著帶有“Young”Logo的袋子從店里走出來，身上已經穿上了新買的米色外套。小韓眼尖地指著收銀臺電腦屏幕的放大截圖，“和陳隊說的于婕提供的截圖時間完全吻合！”

銀河小區232的窗玻璃上，映著宋舉荷毫無血色的臉和屏幕上瘋狂滾動的信息流。

手機電量條已經變成刺眼的紅色，僅剩8%，更像生命垂危的信號。她不敢挪動去找充電器，生怕錯過任何一條可能指向楊柳下落的線索。

那個自稱“暗夜行者”的網友，描述楊柳“走路搖晃，像喝多了”的畫面，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風琴酒吧街后巷，那個名字本身就帶著混亂和危險的暗示。楊柳怎么會去那里？為什么不回家？她現在又在哪里？經歷什么？

她點開“暗夜行者”的頭像，發送私信：“您好！我是楊柳的朋友。您說昨晚十一點多在風琴酒吧街后巷看到她？能麻煩您具體說說當時的情況嗎？她穿什么衣服？是一個人嗎？”

消息顯示已送達，但頭像灰暗，狀態顯示“離線”。石沉大海。焦灼感一點一點灼燒著宋舉荷的神經。

宋舉荷點開那個尋人啟事的帖子，想再找一些線索出來，看看有沒有別人再評論些什么。

那條突兀的來自ID為momo的評論，“別找了。找了也回不來，找不到。”下面已經聚集了數百條回復，憤怒的網友在質問他，一部分網友在怒罵他、還有一部分在猜測這是惡作劇還是什么。

寒意瞬間攫住了她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猛地抓起桌上的充電器，手忙腳亂地插上手機。屏幕亮起充電標志的瞬間，她立刻就撥通了時堪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語速飛快：“時堪，你們快去查那個酒吧，我覺得會有一點線索。”

電話剛掛斷，一條新信息幾乎是同時彈了出來。發信人是陳隊。內容只有冷冰冰的一行字，卻像一顆炸彈在時堪腦海中轟然引爆：

技術科查到了楊柳手機最后信號位置確認了，風琴酒吧街后巷。時間：昨夜23：40。你和小韓立刻去，我已經讓老張先過去了。

“小韓。”他的聲音低沉急促而有力，瞬間打破了監控室冰冷的寧靜，“風琴酒吧街后巷，楊柳手機最后定位，23：40。陳隊讓老張先去了，我們立刻過去！”

小韓正全神貫注盯著屏幕上于婕走進“Young”店門的畫面，聞聲猛地點點頭。

“經理，這些監控存檔我們需要拷貝一份帶走。”時堪嚴肅地對保安經理交代，目光卻已掃向出口。

“沒問題的，警官，我馬上處理！”保安經理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緊張氣氛感染，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時堪和小韓幾乎是跑著沖出監控中心，空曠商場通道里急促的腳步聲格外刺耳。風琴酒吧街，那是城市夜晚光鮮表皮下的暗瘡，魚龍混雜，罪惡滋生。楊柳那樣一個剛和閨蜜逛完街、穿著可愛衛衣的女孩，深夜獨自出現在那種地方的后巷？這本身就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詭異。何況楊柳若是沒有遭受意外，她為何不回家呢？

“時哥，”小韓一邊開車，一邊打破了沉默，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酒吧街后巷，那地方可亂得很。楊柳一個女孩子，深夜獨自過去，太不正常了。會不會是被人給……”

“結論別下太早。”時堪打斷他，“等到了現場，見到老張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