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什么？好，我現在過去。”
宋舉荷一顫。“怎么了，又出事了？”
時堪把剛脫下來的外套再次拾起，急急忙忙的套在身上。“對。局里接到報案，一個母親聲稱自己女兒失蹤了。要局里幫著找找人。”他說話的聲音一頓，一邊急促地說著，一邊將外套胡亂套上，扣子都來不及系全，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安撫，“你先睡。我過去看看。”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門后。宋舉荷靠著沙發坐，只聽見防盜門沉悶的“咔噠”落鎖聲。
凌晨十二點三十七分，安平區警局大樓大樓像一個巨大、沉默的鋼鐵巨獸，只有幾扇窗戶還頑強地亮著燈，像巨獸疲憊半睜的眼睛。他把車粗暴地甩進車位，推開車門，一股帶著水汽的冷風猛地灌進肺里，激得他酒早已經醒了。
他頎長的影子投在空曠的廊道上。值班室小吳探出頭，臉上是熬出來的蠟黃：“時哥，報案人在3號問詢室，老張和陳隊在來的路上，問詢室里小田看著呢。”
時堪推開問詢室的大門，隱隱約約的看清了那個女人的輪廓。女人坐在桌后那張硬邦邦的椅子上，背挺得很直，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她穿著質地考究的深灰色羊絨外套，頭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卻緊繃的額頭。臉上沒什么血色，但絕無淚痕。聽到門響，她微微側過頭，目光迎上時堪，平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只有眼白處密布的血絲，無聲地訴說著某種被強行壓制的煎熬。
她叫楊芬。時堪穩住身形，輕輕但堅定地扶住她顫抖的雙肩，將她帶回座位。“大姐，您別急，慢慢說。把情況詳細告訴我，我們才能盡快幫您找到孩子。”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力量。
“請詳細描述一下您女兒失蹤的情況，具體時間、地點、經過，她失蹤時的衣著、隨身物品。”時堪的目光落在女人交疊的雙手上，那雙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
“楊柳，二十一歲。”時堪猛的抬起頭。忍不住的打了個激靈。時堪聽到“楊柳”這個名字時，心頭莫名地打了個突，像被一根無形的針扎了一下。“今天晚上，八點左右，她說要下樓見個朋友，我九點半給她打過電話，她說和朋友去吃宵夜。十點多的時候，我看她還沒回家。我再打她手機，就關機了。我到附近的飯館酒吧都找過了，沒找到她。十二點多的時候，我就想著報警。”她語速平穩，邏輯清晰，時間點精確到分鐘。
“穿著？”旁邊負責記錄的小田警官立刻追問，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白色連帽衛衣，是那個潮牌的，上面帶個小熊圖案那個。深藍色牛仔褲，帆布鞋”她描述得異常具體，“她用的手機殼是一個深藍色磨砂殼，上面印著梵高的《星月夜》。”
“她最近有沒有什么異常？情緒怎么樣？和家里人或者朋友有沒有鬧矛盾？”時堪的問題一個接一個，邏輯清晰，直指核心。
“異常？沒有呀，我雖然管她管的嚴，但是自認為還是什么東西都不缺她的啊。”
“大姐，我們需要一張楊柳的近照，越清晰越好，還有她的身高、體重、體貌特征，越詳細越好。”小田一邊說著，一邊把記錄收好。
照片上的女孩穿著翠綠色裙子，披著頭發，笑容靦腆。“她身高大概大概一米六八左右？有點瘦，九十斤上下？單眼皮，左邊眼睛下面有一顆痣，頭發到肩膀下面。”林芬語無倫次地描述著。
“楊柳平時人際關系怎么樣？”時堪隨便問了一嘴。
林芬的表情一瞬間變得不自然起來，“害，我和柳她爸離婚了，她有個雙胞胎姐姐，不過，她姐姐跟著她爸。”
時堪抓住重點：“那在你看來，她們姐妹關系怎么樣？”
“這我也說不清道不明的，你要說她們姐倆關系好吧，倒還有些生疏，要說關系不好，又是一母同胞。”
小田給林芬倒了杯熱水，安慰她：“大姐你別擔心，我們肯定會立刻就采取行動，你先保持電話暢通，有任何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到。”
時堪沉思了一會，“大姐，你說有沒有可能，今晚楊柳要見的這個所謂的朋友，就是她姐姐呢？”
楊芬卻是一口回絕。“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時堪還想說什么，陳隊和老張風風火火趕來。
“事情我都知道了”，他將照片遞給老張：“立刻讓技術科王賀那邊掃描，準備協查通報和尋人啟事模板。”
宋舉荷在時堪走后就睡的不安穩，她索性出了臥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電腦被她放在腿上，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還帶著睡意的臉。一瞬間的事，她毫無睡意了，手指在鍵盤上無意識地敲擊著，點開了本地幾個主要的新聞網站和論壇。
這個時間點，除了滾動播放的午夜新聞和幾則無關緊要的社會簡訊，網絡上也顯得沉寂。
根本沒有關于少女失蹤的即時消息彈出。這讓她稍稍松了口氣，但轉念一想，才剛剛報警，信息發酵也需要時間。
她不是警察，所以無法像時堪那樣沖在一線尋找線索。但職業的本能讓她立刻想到了自己能做的事，就是發尋人啟事。作為本市新聞社會生活版的記者，她深知一份尋人啟事在失蹤案件初期的重要性。它就會像一張無形的網，撒向這個城市的角落，調動起無數雙眼睛來找尋那位失蹤的女孩。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警局那邊現在肯定在緊急處理，獲取最為核心的信息。她不能貿然行動，發布不準確的信息反而可能干擾警方調查甚至帶來風險。她需要等待，也需要做足準備。
隨著窗外的夜色漸明，城市的輪廓也清晰起來。凌晨兩點十七分，書桌上的手機屏幕終于亮起，是時堪發來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