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鎮(zhèn)，“夜色撩人”KTV。

包廂里，劣質(zhì)香水、酒精和汗味混成一團，讓人胸口發(fā)悶。旋轉的燈球把墻上張牙舞爪的涂鴉照得像群魔亂舞。

坤哥，張坤，懶散地靠在沙發(fā)上，雪茄的煙霧繚繞，模糊了他陰沉的臉。

匯報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坐直，一把將懷里濃妝艷抹的女人推了出去。

女人尖叫著摔在地毯上，卻立刻噤聲，連滾帶爬地縮到角落，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音樂停了，包廂里死一樣寂靜。

站在張坤面前的，是李奎和刀疤劉，兩人狼狽得像兩條喪家之犬。

李奎捂著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刀疤劉的手臂吊著石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寫滿了后怕和屈辱。

“坤……坤哥……”李奎的嗓子發(fā)干，聲音抖得厲害，“那小子……他不是人，是個怪物！”

他哆哆嗦嗦地把瓦礫村發(fā)生的事講了一遍，當然，添油加醋是免不了的。在他嘴里，林陽簡直就是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少年魔王，一舉一動都透著邪性。

“一個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一招就把你倆廢了？”張坤瞇起眼，視線像刀片一樣，在兩人身上來回刮過，“李奎，你他媽當我是三歲小孩？”

“坤哥！我說的句句是真的！”刀疤劉生怕坤哥不信，急得把吊著石膏的手往前送了送，“您看我的手！骨頭都斷了！那小子邪門，太邪門了！”

張坤的目光越過兩人，落在了他們身后那個破舊的木箱上。

“那是什么？”

“是……是那小子讓我們抬回來的?！崩羁仓^皮，把林陽的話原封不動地學了一遍，“他說，瓦礫村現(xiàn)在是他的地盤，想從那撈錢，得先問問他手里的斧頭同不同意……”

話音未落。

“放你媽的屁！”

張坤徹底被點燃了，他抄起桌上的玻璃煙灰缸，用盡全力砸在李奎腳邊！

“砰！”

煙灰缸炸開，玻璃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一個乳臭未干的小雜種，也敢在老子頭上拉屎！反了天了！”

他胸口劇烈起伏，脖子上青筋暴起。

青龍幫在桂花鎮(zhèn)作威作福這么多年，什么時候吃過這種虧？被人打了不說，還被指著鼻子羞辱！

這事要是傳出去，他坤哥以后還怎么在鎮(zhèn)上混？

“坤哥，”李奎嚇得一哆嗦，趕緊補充，“那小子還讓我給趙德發(fā)帶句話，說……說他的賬，會一筆一筆，慢慢算。”

趙德發(fā)？

張坤的怒火像是被澆了一瓢冷水，瞬間冷靜不少，但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這么說，這事還真是趙虎那蠢貨強占宅基地引起的。

可一個爹死娘改嫁的孤兒，怎么可能一夜之間脫胎換骨？

難道背后有人撐腰？

他越想越煩躁，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把這破箱子給我劈了！我倒要看看里面裝了什么玩意兒！”

旁邊一個小弟立刻會意，從墻角抄起一把消防斧，卯足了勁對著木箱劈了下去。

“咔嚓！”

木箱應聲裂開，里面的東西稀里嘩啦滾了一地。

一堆爛木頭，還有幾塊生了銹的鐵疙瘩。

“操！耍我們呢！”一個小弟不解氣，上去狠狠踹了一腳。

張坤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不對勁。

這事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他走上前，用皮鞋尖撥弄著地上的垃圾。

忽然，他動作一頓，視線被一塊黑乎乎的舊木板吸引了。

木板的背面，好像有字。

他彎腰撿起，翻了過來。

上面是用烙鐵燙出來的幾個字，歪歪扭扭，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心上。

“你的車，很干凈。”

張坤的瞳孔驟然縮成一個點。

一股涼氣順著他的腳底板，筆直地竄上后腦勺，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猛地回頭，死死地盯著李奎，聲音都變了調(diào)：“車！你們開回來的車呢？”

“在……在樓下停著呢，坤哥?！?

“去！給我一寸一寸地搜！車底、座位底下、后備箱，任何一個犄角旮旯都別放過！”張坤的聲音因為恐懼和憤怒，變得有些尖利。

幾個小弟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不敢怠慢，連滾帶爬地沖出了包廂。

張坤捏著那塊木板，手心里全是黏膩的冷汗。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對方既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往這個箱子里塞一塊木板，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往他車里塞任何東西。

一個竊聽器。

甚至，一顆炸彈！

這不是挑釁，這是警告！一個無聲的，卻比任何吼叫都更讓人膽寒的警告！

那個叫林陽的少年，他根本不是什么愣頭青，他是一條藏在暗處的毒蛇，早就盯上了自己的獵物！

“坤哥……找……找到了！”

一個小弟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手里捏著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東西。

“在后備箱的備胎底下發(fā)現(xiàn)的！”

張坤看著那個小巧的竊聽器，只覺得手腳冰涼。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到底惹上了一個什么樣的怪物。

“趙德發(fā)……”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眼神里滿是怨毒和殺意。

要不是這個老東西給他惹事，他怎么會撞上這種煞星！

……

與此同時，瓦礫村。

林陽坐在小屋里，戴著耳機。

耳機里，KTV包廂內(nèi)的一切都清晰地傳來。李奎添油加醋的匯報，張坤的咆哮，劈開箱子的巨響，以及最后那壓抑著恐懼的命令。

當聽到張坤發(fā)現(xiàn)木板上的字，那瞬間的死寂和變了調(diào)的嗓音時，林陽的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一切，盡在掌握。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在張坤的心里，種下一顆名為恐懼的種子。一個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處不在的敵人，遠比明刀明槍的對手更折磨人。

他要讓張坤自亂陣腳，讓他去狗咬狗。

而自己，則可以趁著這段寶貴的時間，從容布局。

他摘下耳機，隨手關掉設備，打開了腦海中的【組織架構】界面。

該為自己的情報帝國，落下第一顆棋子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線人】那一欄。

【招募線人：可通過支付金錢、提供庇護、解決麻煩等方式，發(fā)展非固定情報來源?！?

一個身影，清晰地浮現(xiàn)在林陽的腦海里。

村東頭的張屠夫。

這張屠夫是村里有名的硬骨頭，為人正直，脾氣火爆。前陣子他養(yǎng)了多年的老黃狗，被趙虎無緣無故一棍子打死，他提著殺豬刀就想去找趙家拼命，被全村人死死拉住。

這份仇，已經(jīng)刻進了骨子里。

更重要的是，張屠夫每天都要去鎮(zhèn)上給幾家飯館送豬肉，跟鎮(zhèn)里那些三教九流、小商小販都混得很熟。

他就是一張?zhí)烊坏那閳缶W(wǎng)節(jié)點。

林陽站起身，從那十萬塊啟動資金里，抽出厚厚的一沓，不多不少，正好一萬塊。

他用舊報紙仔細包好，塞進懷里，推門而出。

桂花鎮(zhèn)這盤棋，該由他來下了。

而張屠夫，就是他落下的第一顆子。

一顆看似不起眼，卻能撬動全局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