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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玄甲

冰冷的夜風(fēng)裹挾著破廟殘垣的塵埃和腐朽木頭的霉味,刀子般刮過云知微裸露的頸側(cè)。金瘡藥的清涼早已被失血的寒意取代,那火辣辣的傷口被冷風(fēng)一激,針扎似的疼。她蜷縮在殘破的泥塑神像基座后的陰影里,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磚石,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噴出的白氣迅速消融在深秋的寒夜里。

蕭宸齒痕烙印下的血已經(jīng)勉強止住,但灰撲撲的太監(jiān)袍服前襟,被大片暗紅近黑的血漬浸透,半凝固地貼在皮膚上,冰冷粘膩,散發(fā)著揮之不去的鐵銹甜腥。這血,有她的,更多的是他的。那噴涌而出的帝王之血,此刻如同滾燙的烙印,燙著她的胸口,也燙著她的靈魂。

宮墻內(nèi)此刻想必已翻了天。御醫(yī)、暗衛(wèi)、禁軍……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那個生死未卜的帝王。而她,一個本該在宮外“月見姑娘”皮囊下的新科狀元,卻帶著一身帝王的血漬和頸上無法磨滅的齒痕烙印,如同喪家之犬般逃竄至此。裴寂的夕霧花瓣還在袖中,謝清珩那洞穿靈魂的目光仿佛還在眼前……這盤棋,她已深陷死局。

“沙…沙…沙……”

極其輕微、幾乎被風(fēng)聲掩蓋的腳步聲,如同毒蛇游過枯葉,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破廟殘破的門檻之外!

不是一個人!是數(shù)個!腳步落點極輕,間距均勻,帶著一種訓(xùn)練有素的、捕獵般的節(jié)奏感,瞬間封堵了廟門和幾處坍塌的窗口!

云知微全身的寒毛瞬間炸起!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肋骨!暗衛(wèi)?裴寂的人?還是……滅口的?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已驅(qū)使身體做出了反應(yīng)!整個人如同被壓緊的彈簧,猛地向神像基座后更深的陰影里縮去,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入懷中——那里,除了冰冷的銀針,還有一包她為自己準備的、見血封喉的“鶴頂紅”!

腳步聲停了。

死寂。只有風(fēng)聲嗚咽著穿過破洞的窗欞,發(fā)出鬼哭般的嗚咽。

這寂靜比腳步聲更令人窒息。云知微屏住呼吸,指尖捏著那包致命的毒藥,冰冷的瓷瓶硌著掌心。她緊貼著冰冷的磚石,耳力提升到極致,捕捉著空氣中任何一絲異動。

突然!

“嗤啦——!”

一道刺耳的裂帛之聲驟然響起!不是來自門口,而是來自云知微頭頂上方!那早已腐朽不堪、布滿蛛網(wǎng)的廟宇頂棚!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撕裂了脆弱的木椽和茅草,裹挾著簌簌落下的灰塵和碎屑,如同夜梟般凌空撲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一道冷冽的寒光,在破廟幽暗的光線下驟然亮起,直取云知微藏身的陰影!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狹長彎曲,如同毒蛇的獠牙,刃尖一點幽藍,淬著見血封喉的劇毒!

時機、角度、速度,都刁鉆狠辣到了極致!這是必殺的一擊!目標明確,就是她云知微!

云知微瞳孔縮成針尖!千鈞一發(fā)!她甚至來不及看清撲殺者的面容,身體的本能已先于意識!她猛地向后仰倒,以一個近乎折斷腰肢的幅度,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抹致命的幽藍寒芒!毒刃幾乎是貼著她的鼻尖掠過,帶起的勁風(fēng)刮得她臉頰生疼!

同時,她捏著毒藥包的右手借著后仰之勢狠狠向上揮出!不是去擋,而是將那個小小的瓷瓶,用盡全力砸向撲殺者因凌空下?lián)舳┞兜摹⒑翢o防備的咽喉!

“啪!”

瓷瓶精準地砸在黑影的喉結(jié)上!應(yīng)聲碎裂!細碎的瓷片和里面墨綠色的、散發(fā)著刺鼻杏仁味的粉末瞬間爆開,糊了對方一臉!

“呃!”黑影發(fā)出一聲短促痛苦的悶哼,下?lián)渲畡蓊D時一滯!劇毒的粉末侵入眼鼻,帶來火燒火燎般的劇痛和窒息感!

機會!

云知微左手一直扣著的三枚銀針在指間寒光一閃!趁對方受毒粉侵襲、動作遲滯的瞬間,帶著破風(fēng)的厲嘯,分取對方雙目和咽喉死穴!狠辣決絕,不留半分余地!

然而,那黑影顯然也是亡命之徒!劇痛之下,竟憑著野獸般的本能猛地一偏頭!

“噗!噗!”兩枚銀針深深扎入他的肩胛和手臂!

最后一枚射向咽喉的銀針,被他用短刃的護手險險格開,擦著脖頸飛過,帶出一道血線!

“吼!”黑影發(fā)出一聲受傷野獸般的咆哮,劇痛和毒粉的刺激徹底激發(fā)了他的兇性!他無視肩臂上的銀針,僅剩的一只未被毒粉糊住的眼睛死死鎖定云知微,帶著刻骨的怨毒和瘋狂,再次撲上!手中的毒刃劃出一道更加狠戾的弧光,直刺她心窩!完全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云知微舊力已竭,新力未生!剛才那極限的后仰和擲瓶反擊幾乎耗盡了她的體力,頸側(cè)的傷口在劇烈動作下再次崩裂,溫?zé)岬难喉樦i骨流下。眼看那淬毒的獠牙寒刃已到胸前,她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厲色,右手猛地探向袖中——那里,還有最后一道同歸于盡的殺招!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剎那——

“嗡——!”

一道低沉、厚重、如同龍吟般的弓弦震顫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破廟的死寂!那聲音仿佛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瞬間壓過了風(fēng)聲、搏殺聲,甚至壓過了云知微狂亂的心跳!

一道烏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雷霆,以超越視覺極限的速度,從破廟坍塌的后墻缺口處爆射而入!

目標,并非撲殺云知微的黑影。

而是——那黑影握刀的、唯一還能活動的手腕!

太快了!快到那黑影兇戾的眼神還未來得及從云知微身上移開,快到他那淬毒的獠牙短刃距離云知微的心口只有半寸之遙!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頭碎裂的悶響!

那道烏金色的流光,竟是一支造型古樸、通體烏黑、唯有箭簇閃爍著暗沉金芒的重箭!此刻,它如同燒紅的鐵釬插入牛油,毫無阻礙地洞穿了黑影的手腕!巨大的沖擊力帶著他的整條手臂猛地向后甩去!

“咔嚓!”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驟然爆發(fā)!黑影的短刃脫手飛出,“當啷”一聲掉在遠處的磚石上。他整個人被那支重箭帶著向后踉蹌數(shù)步,右手手腕連同小臂被徹底貫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

劇痛讓他僅剩的理智徹底崩潰,像一頭瀕死的野獸在地上翻滾哀嚎。

云知微死里逃生,心臟幾乎停跳!她猛地扭頭,看向箭矢射來的方向!

坍塌的后墻缺口處,月光如水銀般傾瀉而入。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清冷的月光下。

那人并未著甲,只一身玄色勁裝,衣料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墨發(fā)用一根簡單的烏木簪束起,幾縷碎發(fā)垂落額前,遮不住那雙狹長銳利、此刻正微微瞇起的丹鳳眼。那眼睛,如同寒潭里淬煉過的墨玉,深邃,冰冷,帶著一種俯瞰沙場、視人命如草芥的漠然。他手中,握著一張造型奇異、通體黝黑、弓臂上纏繞著暗金色古樸紋路的巨大鐵胎弓。弓弦猶自微微震顫,發(fā)出低沉的余韻。

玄甲軍統(tǒng)帥,霍凌!

他身后,數(shù)名同樣身著玄色勁裝、氣息沉凝如淵的親衛(wèi)如同融入夜色的石雕,無聲肅立。其中一人手中,還端著一張已經(jīng)上弦、閃著寒光的軍用重弩,弩箭正冷冷地指向地上翻滾哀嚎的黑影。

霍凌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先是掃過地上那個手腕被重箭貫穿、痛苦翻滾的刺客,那眼神冷漠得如同在看一塊死肉。隨即,那冰冷的目光緩緩移動,落在了蜷縮在神像基座陰影里、狼狽不堪、頸側(cè)染血、胸前大片血污的云知微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頸側(cè)那深深的、帶著清晰齒痕的傷口上停留了一瞬。那傷口猙獰,皮肉翻卷,顯然是被某種巨大的咬合力生生撕裂。隨即,他的視線下移,落在了她胸前那片被暗紅近黑血漬浸透、冰冷粘膩的太監(jiān)袍服上。那血漬的面積和顏色……絕非尋常傷口能造成。

霍凌那雙丹鳳眼中,冰冷漠然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物。他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鐵胎弓,弓臂上的暗金紋路在月光下流轉(zhuǎn)著幽冷的光澤。

“拿下。”他的聲音不高,低沉而富有磁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鐵血威壓,在破廟死寂的空氣中蕩開。

他身后的兩名親衛(wèi)立刻如同鬼魅般閃出,動作迅捷無聲。一人上前,一腳狠狠踏在哀嚎刺客的胸口,巨大的力量瞬間讓其窒息,慘叫聲戛然而止。另一人則麻利地抽出繩索,將其雙臂反剪,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順便粗暴地撕下刺客的一片衣襟,堵住了他因劇痛而嗬嗬作響的嘴巴。動作干凈利落,顯然是處理慣了這種場面。

霍凌不再看那如同死狗般被拖到角落的刺客,他邁開腳步,玄色的靴子踩過地上厚厚的積塵和散落的茅草,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那聲音在寂靜的破廟里,如同敲在云知微緊繃的心弦上。

他在云知微身前兩步之遙停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缺口處傾瀉的月光,將她完全籠罩在更深的陰影里。一股淡淡的、混合著皮革、鐵銹和冷冽風(fēng)沙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那是屬于邊關(guān)戰(zhàn)場的味道。

丹鳳眼低垂,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再次落在云知微頸側(cè)那觸目驚心的齒痕烙印上,隨即又掃過她胸前那片屬于帝王血漬的暗紅。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沒有絲毫波瀾,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審視和洞悉。

“大理寺新上任的云少卿,”霍凌終于開口,聲音依舊低沉,聽不出喜怒,卻字字清晰,敲打在云知微的耳膜上,“深夜扮作內(nèi)侍,身負皇城禁地才有的齒傷,帶著……”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過她胸前那片暗紅,“……不該出現(xiàn)在你身上的東西,藏身于這荒郊破廟。”他微微停頓,丹鳳眼中寒光一閃,“你是自己解釋清楚,還是等本將把你帶回玄甲軍大營,用軍中的法子……讓你開口?”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鐵釘,將云知微釘在原地。玄甲軍大營!那是比大理寺詔獄更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地方!霍凌的“軍中法子”……云知微毫不懷疑那意味著什么。

冷汗,瞬間浸透了云知微的內(nèi)衫。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解釋?如何解釋?說皇帝陛下突然發(fā)狂咬了她,還噴了她一身血?然后她鉆了密道逃出來?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

“嗬嗬……嗬……”

被堵住嘴、拖到角落里的刺客,突然發(fā)出一種極其怪異、如同破風(fēng)箱漏氣般的嗬嗬聲!他僅剩的、未被毒粉完全糊住的那只眼睛,死死地、怨毒地盯住霍凌的方向,眼球因為極度的痛苦和某種瘋狂而劇烈凸出,布滿了猩紅的血絲!

緊接著,他整個身體猛地繃直!如同被無形的弓弦拉滿!皮膚下瞬間鼓起無數(shù)條瘋狂蠕動的、蚯蚓般的青黑色紋路!那些紋路如同活物,在他裸露的皮膚下急速竄動、膨脹!

“不好!”霍凌身后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親衛(wèi)臉色驟變,失聲低喝,“他要……”

話音未落!

“噗!噗!噗!噗!”

一連串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如同熟透漿果爆裂的悶響,在刺客的身體各處同時炸開!

暗紅色的、粘稠的、散發(fā)著濃烈腥臭的液體,混合著破碎的內(nèi)臟組織和細碎的骨渣,如同被引爆的血肉炸彈,猛地從刺客的胸口、腹部、脖頸等數(shù)個地方狂噴而出!瞬間將捆縛他的繩索、身下的地面、甚至旁邊的半堵殘墻,都染成了令人作嘔的污穢!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血腥、腐敗內(nèi)臟和某種奇異甜香的惡臭,瞬間彌漫了整個破廟!

自爆!

這刺客,竟在任務(wù)失敗、被擒的瞬間,用一種極其殘忍詭異的方式,自我毀滅了!

巨大的沖擊力和血肉橫飛的恐怖景象,讓距離最近的霍凌親衛(wèi)下意識地后退半步,臉上露出駭然之色。饒是見慣了沙場血腥的霍凌,那雙冰冷的丹鳳眼中也掠過一絲極淡的驚詫和凝重。

云知微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超越認知的恐怖自爆驚得臉色慘白,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忍著才沒有當場嘔吐出來。

濃烈的血腥和惡臭充斥著鼻腔。破廟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血肉殘渣從殘破墻體滑落的“啪嗒”聲,格外清晰。

霍凌的目光從那一地狼藉的血肉上移開,重新落回云知微慘白的臉上。他的眼神更加冰冷深邃,如同結(jié)冰的寒潭。

“看來,”他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壓力,“云少卿卷入的事情,比本將想象的……要麻煩得多。”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她頸側(cè)的齒痕和胸前的血漬,最后停留在她因驚駭而微微顫抖的指尖。

“帶走。”霍凌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他身后的親衛(wèi)立刻上前一步,冰冷的鐵手如同枷鎖,抓向云知微的肩膀!

云知微的心瞬間沉入谷底!落入霍凌手中,進入玄甲軍大營,她身上的秘密和蕭宸的血,將再無任何遮掩的可能!等待她的,將是比死更可怕的結(jié)局!

就在那鐵鉗般的手即將抓住她肩膀的瞬間——

“且慢!”

一個清冷如冰泉、卻又帶著金石般穿透力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破廟門口響起!

一道雪白的身影,如同月光凝結(jié),靜靜地佇立在殘破的門檻之外。夜風(fēng)吹拂著他束發(fā)的玉帶和雪白的袍角,勾勒出頎長挺拔的身形。他的臉隱在門框的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唯有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如同寒星,穿透彌漫的血腥和惡臭,精準地、冰冷地落在云知微身上,更落在她頸側(cè)那無法遮掩的、帶著帝王齒痕的烙印上。

大理寺少卿,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謝清珩!

他手中并未執(zhí)劍,但那周身散發(fā)出的凜冽寒意和無形威壓,瞬間讓破廟內(nèi)的空氣再次凍結(jié)。

霍凌抓向云知微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緩緩轉(zhuǎn)過身,丹鳳眼微瞇,看向門口那抹刺目的白。兩股同樣強大、卻截然不同的冰冷氣場,如同無形的巨浪,在彌漫著血腥的破廟內(nèi)轟然碰撞!

“霍將軍,”謝清珩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屬于御前近臣的威儀,“此人,乃我大理寺重要人證。奉陛下口諭,由本官即刻提審。”

他向前一步,踏入破廟。月光終于照亮了他那張俊美卻冷硬如冰的臉,也照亮了他看向云知微時,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深處翻涌的、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驚濤駭浪與……濃得化不開的冰冷殺機!那目光,死死地釘在她頸側(cè)那屬于另一個男人的、帶著占有意味的齒痕烙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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