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裂
- 蝕骨權謀:腕間朱砂引尸潮
- 歸琰
- 2681字
- 2025-07-27 12:47:00
紫宸殿的沉重殿門在身后轟然關閉,將里面的血腥、混亂和那令人窒息的絕望一并隔絕。然而,那染血的帷幔、蕭宸枯槁嘔血的慘狀、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喊、群臣驚惶的面孔……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印在謝清珩的眼底和靈魂深處。
他站在空曠死寂的殿前廣場上,深秋的寒風卷起他雪白的袍角,帶來刺骨的涼意,卻無法冷卻他胸膛里那團幾乎要將他焚毀的烈焰!手中那枚溫潤無瑕的傳國玉璽,此刻卻如同萬鈞玄冰,沉甸甸地墜在他的掌心,那螭龍盤繞的印鈕硌得他生疼。
裴寂!那張深紫蟒袍下平靜無波、卻掌控一切的臉,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眼,那輕描淡寫便將玄甲虎符和傳國玉璽塞入他和霍凌手中的姿態……如同最惡毒的嘲諷!這滔天的權力,是枷鎖!是囚籠!更是將他釘在恥辱柱上的尖釘!
“奉陛下口諭……徹查陛下病重根源……”裴寂那冰冷的聲音如同魔咒,在他耳邊反復回響。根源?這根源指向哪里?指向裴寂自己?還是指向……那個此刻被囚禁在相府魔窟里的人?!
云知微!
想到這個名字,謝清珩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昨夜破廟中,她頸側那猙獰的、屬于另一個男人的齒痕烙印,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眼前!那屈辱的印記,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偽裝!而此刻,她落入了裴寂手中!那個以折磨人為樂的妖相!她會遭遇什么?那藥池……那剝皮傳聞……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困獸般的低吼從謝清珩的喉嚨深處迸發!他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身旁冰冷的蟠龍金柱上!
“砰!”沉悶的撞擊聲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
堅硬的金絲楠木柱身紋絲不動,謝清珩的指關節卻瞬間皮開肉綻,鮮血順著冰冷的柱身蜿蜒流下,滴落在光滑的金磚上,綻開刺目的紅梅。劇烈的疼痛卻絲毫無法平息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暴戾和痛苦!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火焚心!
恨裴寂的陰毒狠辣,只手遮天!
恨霍凌的遲疑權衡,未能及時護她!
恨蕭宸的……恨蕭宸那該死的齒痕烙印!那如同野獸標記領地般的、昭示著絕對占有的印記!
更恨……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眼睜睜看著!恨自己身為御前侍衛統領,卻連最想保護的人都護不住!
混亂的念頭如同毒蛇,瘋狂噬咬著他的神經。裴寂的暗示(宸妃關聯)、蕭宸的瀕死指認、云知微的險境……所有線索在他腦中瘋狂沖撞、撕扯!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無形巨網死死纏住的困獸,越是掙扎,束縛得越緊,窒息感越重!
“統領!”一名心腹侍衛快步上前,看到謝清珩鮮血淋漓的手和那雙布滿血絲、如同瀕臨崩潰野獸般的眼睛,驚得聲音都變了調,“您的手……”
“滾!”謝清珩猛地回頭,血紅的眼睛如同兩柄淬血的利刃,狠狠刺向那侍衛!那眼神中的瘋狂殺意,嚇得侍衛瞬間噤聲,臉色慘白地后退數步。
謝清珩不再理會他,猛地轉身,雪白的衣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如同裹挾著凜冽的殺氣,大步流星地朝著宮門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極重,仿佛要將腳下的金磚踏碎!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是去玄甲軍大營找霍凌?還是直接闖進那龍潭虎穴般的相府?理智告訴他,此刻沖動等于送死!裴寂巴不得他自投羅網!可那熊熊燃燒的恨意和無法言說的擔憂,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啃噬著他僅存的清明!
“謝統領請留步!”
一個尖細陰柔的聲音,如同跗骨的毒蛇,毫無征兆地從側后方傳來。
謝清珩腳步猛地一頓!血紅的雙眼如同兩柄淬毒的冰錐,瞬間釘向聲音來源!
只見一名身著深青色內侍服、面白無須、眉眼間帶著精明算計的中年宦官,正從一根粗大的蟠龍柱后轉出,臉上堆著程式化的、令人作嘔的假笑,快步走到謝清珩面前,躬身行禮。
“王德全?”謝清珩的聲音如同冰渣摩擦,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這是裴寂安插在宮中的心腹爪牙之一!
“正是奴才。”王德全仿佛沒感受到那幾乎要將他凌遲的目光,笑容不變,從袖中取出一卷用明黃錦緞包裹的卷軸,雙手奉上。“裴相有令,此乃急務,需謝統領即刻以玉璽簽押,發往京兆府及五城兵馬司,不得有誤。”
急務?裴寂的命令?在這個節骨眼上?
謝清珩盯著那明黃的卷軸,如同盯著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裴寂!他又想干什么?!
他一把奪過卷軸,帶著發泄般的力道,粗暴地扯開錦緞和系繩,猛地展開!
卷軸之上,是裴寂那熟悉的、力透紙背、帶著森然寒意的字跡。內容卻讓謝清珩瞳孔驟然收縮!
【著京兆府、五城兵馬司:即刻起,全城戒嚴!嚴查三日前至今,所有出入京畿之可疑行商、僧道、流民!凡攜帶不明藥散、形跡鬼祟者,一律鎖拿下獄,嚴加拷問!凡有包庇隱匿者,以謀逆同黨論處!】
戒嚴?嚴查藥散?謀逆同黨?
謝清珩的目光死死釘在“藥散”二字上!昨夜破廟中,那詭異自爆的刺客尸體!那腥臭的、混合著腐敗內臟和奇異甜香的惡臭!裴寂這命令……表面上是追查陛下病重根源,矛頭卻直指——秦嵩的蠱毒!
裴寂要對秦嵩下手了!而且,要借他謝清珩之手!借他手中的玉璽之威!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著被徹底利用的屈辱感,瞬間席卷了謝清珩!裴寂!他不僅要囚禁皇帝,掌控朝局,還要借刀殺人!將他謝清珩當作清除異己的刀!更將他死死綁在自己的戰車上!
“裴相說了,”王德全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適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脅,“此事關乎陛下安危,社稷根本,謝統領持天子玉璽,當為表率,速速簽押,以安人心吶。”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謝清珩手中那枚沉重的玉璽。
謝清珩握著卷軸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咯咯的響聲,鮮血從砸破的傷口滲出,染紅了明黃的卷軸邊緣。他死死盯著那冰冷的文字,腦中卻不受控制地閃過另一幅畫面——相府幽暗的藥池,翻滾的墨黑藥液,還有……云知微頸側那刺目的齒痕!
裴寂!你用玉璽逼我替你揮刀!可你把她怎么樣了?!
“統領……”王德全假笑著催促,聲音拖長,“時辰不早了……”
“閉嘴!”謝清珩猛地抬頭,血紅的眼睛如同燃燒的厲鬼,狠狠瞪向王德全!那眼神中的暴戾和殺意,嚇得王德全身子一抖,臉上的假笑瞬間僵住,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謝清珩不再看他。他猛地將手中的卷軸狠狠按在冰冷的蟠龍金柱上!動作粗暴得如同發泄!他左手死死攥著那枚沉重的傳國玉璽,螭龍印鈕冰冷的棱角深深硌入他帶血的掌心!
他高高舉起玉璽!那象征著至高皇權的玉石,在深秋慘淡的陽光下,折射出冰冷而沉重的光芒!
目光掃過卷軸上那森然的命令,又仿佛穿透了重重宮墻,看到了相府深處某個正在承受非人折磨的身影。
恨!怒!狂!還有那撕心裂肺的擔憂和無力感,如同熔巖般在他胸中沸騰、沖撞!幾乎要將他徹底撕裂!
“裴寂……”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從齒縫里擠出的低吼,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
高舉的玉璽,帶著謝清珩全身的力氣和胸中翻騰的滔天怒火,如同隕星墜地,狠狠地、決絕地砸向按在金柱上的卷軸!
“砰——!!!”
一聲清脆刺耳、如同玉碎山崩的巨響,猛然在死寂的宮門前炸開!
螭龍印鈕,與冰冷堅硬的金絲楠木柱身,轟然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