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傳來一聲極輕的“咔嗒”，像是誰把一枚極小的齒輪嵌進了宇宙的表盤。

阿舟回頭，看見羅盤正用鼻尖頂開一只生銹的懷表——表蓋內側，刻著一行他從未見過的字：

“第∞次靠港，簽收人：所有未出生的孩子。”

懷表里沒有指針，只有一粒5 mm的藍色晶體，正在以心跳的頻率閃爍。

羅盤忽然開口，聲音像潮汐磨過碎玻璃：

“每次你抬頭看燈塔，我就多一次忘記自己是一只狗。

每次你低頭看表，我就多一次想起自己曾是星門。”

阿舟伸手，晶體卻先一步融化成水，水在甲板上寫出新的摩斯：

“··–/·–·/·–/·–·/·–··”

譯碼：I N V A L I D

林鯨在比鄰星b的晨昏線醒來，發現潛水表開始逆流。

表針從00:07:11倒轉回00:07:10，每退一格，她耳邊就響起一次舊港的汽笛。

第7次倒轉時，她看見15年前的自己正把父親的骨灰撒向海面——

骨灰在接觸海水的瞬間變成藍色晶體，晶體沉入海底，長成一座透明的燈塔。

燈塔的光只照向一個方向：星門裂縫的位置。

舊港博物館的夜班保安在第1000次夜班時，終于看清展柜里消失的東西去了哪里——

它們全部變成了博物館的塵埃。

每粒塵埃都是一枚被折疊的星門，在保安的瞳孔里反射出無數個00:07:11。

他伸手觸碰，塵埃便拼成一張新的便簽：

“第8次靠港已完成，但第9次靠港的簽收人是你。”

保安低頭，發現自己的制服口袋鼓起——

里面躺著那枚本該消失的YX-15存儲卡，卡上貼著林鯨15年前的簽名，墨跡未干。

數學家把星門裂縫命名為∞，因為它每天都在以自身為底數指數增長。

第∞天，裂縫吞掉了“遠星藍”的海；

第∞+1天，裂縫吐出一艘從未存在過的船——

船身寫著“信天翁號”，船頭站著阿舟，船尾站著林鯨，船帆是用羅盤的影子織成的。

羅盤在桅桿上吠叫，叫聲是精確的摩斯：

“·–/·–·/·–/·–·/·–··”

譯碼：M A R I N E

第∞次夏至，舊港的霧終于上岸。

霧在碼頭鋪開，像一張未寫完的航海圖。

阿舟和林鯨同時彎腰，從霧里撿起同一塊龍骨——

龍骨上刻著一行不斷變化的字：

“第∞號星門正在此處，此處正在第0號星門。”

羅盤用尾巴在霧里畫圈，每畫一圈，龍骨就輕一分。

最后一圈完成時，龍骨化作藍色晶體，晶體升上天空，變成一顆新的星星。

星星的名字叫“∞”，亮度0.17等，剛好夠照亮一次15年的遲到。

宇宙開始收縮的第∞秒，所有星門同時關閉。

比鄰星與太陽相撞的瞬間，時間回到了2025年7月20日凌晨四點——

但這一次，舊港沒有霧。

碼頭沒有“信天翁號”。

岸邊沒有羅盤。

只有一粒5 mm的藍色晶體，靜靜躺在潮水線上，像一顆被宇宙遺忘的眼淚。

遠處，一個未出生的孩子正朝它走來。

孩子彎腰，拾起晶體，用指尖摩挲表面——

晶體立刻展開成一張航海圖，圖上寫著：

“第∞次簽收已完成。

簽收人：所有把父親借給宇宙的人。

歸還人：所有把宇宙還給父親的人。”

孩子把航海圖折成紙船，放進海里。

紙船沒有帆，卻逆著時間航行。

船頭用摩斯碼寫著：

“·–/–··/·–·/·–··”

譯碼：A D I L

——這是“∞”在古航海語里的發音，意為：

“下一次靠港，就是第一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