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瘴翻滾，獨孤博的身影去得快，回得更快。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他便如一陣風般卷了回來，手中緊緊牽著一個身著碧綠衣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約莫十三四歲，面容姣好，碧綠的發絲在陽光下泛著微光，一雙與獨孤博極為相似的蛇瞳靈動中帶著些許桀驁不馴。她便是獨孤博的掌上明珠——獨孤雁。

此刻，獨孤雁的小臉上寫滿了驚疑不定和濃濃的不信任。她一邊被爺爺拽著疾行，一邊忍不住低聲抱怨：“爺爺！您慢點！您到底怎么了？什么人能讓您這樣……還有，您說的能救我們的人在哪呢？我中毒了？我怎么不知道？”她的目光飛快掃過谷內，掠過氣息深沉的鬼豹斗羅和追風逐電，最終定格在冰火兩儀眼旁那個與她年紀相仿、身著素凈衣衫的少年身上。

韓立正背對著他們，似乎在全神貫注地觀察一株赤紅如焰的仙草。

獨孤雁的蛇瞳瞬間瞪圓了，她猛地停下腳步，用力扯住爺爺的袖子，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尖刻：“爺爺！您說的……能救您、還能救我的……就是他？！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鬼？！”

她指著韓立的背影，小臉上滿是荒謬和被欺騙的憤怒，“您是不是老糊涂了？還是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他怎么可能……”

“雁雁！住口！！”獨孤博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瞬間煞白，甚至蓋過了體內蛇毒發作時的青色。他猛地捂住孫女的嘴，力道之大讓獨孤雁吃痛悶哼一聲。獨孤博的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驚恐萬分地看向韓立的背影，生怕那平靜的少年因為孫女的冒犯而瞬間翻臉。

他壓低聲音，幾乎是帶著哭腔在獨孤雁耳邊嘶吼：“我的小祖宗！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這位……這位是千飛雨前輩！是真正的大能！不可無禮！快跪下道歉！”他一邊說，一邊強行拉著掙扎的獨孤雁就要往下按。

就在這時，韓立緩緩轉過身來。

他的動作并不快，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獨孤雁的掙扎瞬間停滯，也讓獨孤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韓立的目光平靜地落在獨孤雁身上。那眼神，既不因她的冒犯而憤怒，也不因她的質疑而波動，依舊如同深潭古井，無悲無喜，仿佛剛才那番足以讓獨孤博嚇破膽的言語，不過是微風拂過水面，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

“無妨。”韓立淡淡開口，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童言無忌。”

這簡單的四個字，讓獨孤博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但心中對韓立的敬畏卻更深了——對方根本不屑于跟一個小女孩計較，這種居高臨下的漠視，比憤怒更令人心悸。

獨孤雁卻被韓立這平靜到近乎無視的態度激怒了。她掙脫爺爺的手，挺直了小腰板，碧綠的蛇瞳倔強地盯著韓立：“誰要你假惺惺！爺爺說你懂毒？那你說說，我和爺爺中的是什么毒？怎么解？你要是說不出來，就是騙子！”

“雁雁！”獨孤博急得幾乎要昏厥過去，卻又不敢再強行阻止，只能哀求地看向韓立，“前輩恕罪，雁雁她年紀小不懂事，她……”

韓立抬手，止住了獨孤博的話。

他的目光終于與獨孤雁那充滿挑釁的蛇瞳對視。片刻后，他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

“碧磷蛇皇，武魂反噬。”韓立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毒素隨魂力增長而滋生，沉淀于骨髓臟腑。每逢陰雨、月圓、或情緒劇烈波動時，如萬蟻噬心，痛不欲生。你爺爺靠此地奇毒仙草以毒攻毒，勉強續命，卻也加速了毒素積累。你，血脈同源，武魂初成，毒素已深植，雖未發作，但根基已損，魂力增長越速，死期越近。”

韓立每說一句，獨孤雁的小臉就白一分。尤其是最后那句“魂力增長越速，死期越近”，如同冰錐刺入心臟，讓她渾身發冷。這些癥狀，爺爺從沒跟她說過這么詳細，但隱隱的不適感和爺爺深夜壓抑的痛苦呻吟……此刻都被韓立無情地、精準地點破！

她眼中的倔強和質疑，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和恐懼。她下意識地看向爺爺，看到爺爺那慘然點頭、眼中含淚的確認神情，獨孤雁最后一絲僥幸也徹底粉碎。

巨大的恐慌瞬間淹沒了她，小臉煞白，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她終于明白，爺爺為何會如此卑微，如此不顧一切地帶她來見這個看似同齡的少年。

“現在，還覺得我是騙子么？”韓立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像重錘砸在獨孤雁的心上。

獨孤雁身體晃了晃，眼中的桀驁徹底被無助取代，她低下頭，小手緊緊攥著衣角，聲音細若蚊吶：“對……對不起……”

韓立不再看她，仿佛剛才只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轉向如釋重負卻又更加緊張的獨孤博，屈指一彈。

一道微弱的白光瞬間沒入獨孤博的眉心。

獨孤博渾身一震，只覺得一股龐大而玄奧的信息流涌入腦海——正是那“毒丹之法”的完整法訣！法訣精微奧妙，遠超他平生所學，字字珠璣，直指化解碧磷蛇毒、凝練毒丹、化害為利的無上大道！狂喜瞬間沖昏了他的頭腦。

“法訣已予你。”韓立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所需調和之仙草，此谷中自取。凝練毒丹，非一日之功，需循序漸進，引毒歸元。你二人可暫居谷外，自行參悟。若有不解之處……”韓立頓了頓，目光掃過激動得渾身發抖的獨孤博和茫然無措的獨孤雁，“可來問我，但需付出相應代價。”

“是！是！謝前輩！謝前輩再造之恩！”獨孤博激動得無以復加，拉著還沒完全回過神的獨孤雁就要大禮參拜。他感覺困擾自己一生的枷鎖終于有了打開的希望！

“去吧。”韓立揮了揮手，仿佛驅趕兩只無關緊要的蚊蠅，目光已重新投向那株赤紅的仙草，不再看他們一眼。

“是！晚輩告退！”獨孤博強壓著激動，拉著還有些渾渾噩噩的獨孤雁，恭敬地、一步步退出了山谷中心區域，直到冰火兩儀眼的泉水聲被毒瘴隔絕。

谷內恢復寂靜。

鬼豹斗羅走到韓立身邊，低聲道：“少主，那法訣……”

韓立注視著手中仙草，眼神深邃如淵：“法訣是真的，足以解決他們的毒患，甚至能讓他們實力大增。”

他指尖輕輕捻動一片火紅的葉片，聲音帶著一絲掌控一切的漠然：

“但凝練毒丹的關鍵‘引魂歸墟’一步，我略作修改，摻入了一絲‘鎖魂引’的奧義。此界無人能識。毒丹若成，其核心便與我一縷神念相連。生死禍福，皆在我一念之間。”他頓了頓，“獨孤博老奸巨猾，或能察覺些許異常，但為了活命，為了他孫女的命，他只會選擇相信，并拼命修煉。那小女孩……更是毫無所覺。”

韓立將仙草放入一個玉盒收好，語氣平淡無波：

“兩個身家性命盡在掌握的封號斗羅種子……這冰火兩儀眼，買得值了。”

陽光透過薄霧灑下，照亮了少年平靜無波的側臉，也照亮了山谷中流光溢彩的萬千仙草，空氣中彌漫著奇異的藥香，卻帶著一絲冰冷的、無形的掌控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