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崖的風帶著鐵銹味,卷著碎石砸在臉上生疼。凌絕伏在崖邊的巨石后,看著下方平臺上忙碌的人影——燕離正帶著殘余的血影教徒布置陣法,黑紅色的陣紋在地面上蜿蜒,像無數條嗜血的蛇。
“主上,都準備好了。”秦峰的聲音壓得極低,他身后的影衛們握著破魔弩,弩箭上的清心玉粉末在風中微微發亮,“夜長老已經帶著玄清觀的人繞到后山,等您信號就動手。”
凌絕的指尖劃過軟劍的劍鞘,目光落在平臺中央的祭臺上。那里綁著十幾個孩子,與鬼醫閣救出的孩童年紀相仿,顯然是燕離準備用來煉制不死丹的祭品。
“等祭臺的陣紋亮起再動手。”她低聲道,“那時燕離的靈力都在維持陣法,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秦峰點頭退下。凌絕再次望向平臺,燕離正站在祭臺前,手里拿著那柄從藏魂地取出的骨劍,劍身刻滿了詭異的符文,在月光下泛著不祥的紅光。
三更天的梆子聲從遠處傳來,平臺上的陣紋突然亮起,黑紅色的光芒直沖天際。孩子們的慘叫聲刺破夜空,鮮血順著祭臺的凹槽流入陣紋,原本暗淡的符文瞬間變得鮮艷,像活過來一般。
“動手!”
凌絕的聲音剛落,破魔弩的弩箭便如雨點般射向平臺。血影教徒們猝不及防,被弩箭上的清心玉粉末擊中,身上的魔氣瞬間潰散,修為暴跌。
“有埋伏!”燕離怒吼一聲,骨劍橫掃,擋下射向祭臺的弩箭。他看向崖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凌絕,我就知道你會來!”
他突然抓起一個孩子,骨劍抵在孩子的咽喉上:“退下!否則我殺了他!”
影衛們的動作頓時僵住。凌絕從巨石后走出,斗笠下的目光冷如冰霜:“放了孩子,我讓你走。”
“你覺得我會信你?”燕離冷笑,“把清心玉和蓬萊之心扔過來,否則這十幾個孩子,一個個死在你面前!”
祭臺上的孩子們嚇得哭了起來,最小的那個男孩哭得撕心裂肺,讓人心頭發緊。凌絕的指尖微微收緊,她知道燕離說得出來做得到,但交出神器,就等于給了他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數三聲。”燕離的骨劍又逼近了幾分,孩子的脖子上已經滲出鮮血,“三——”
“等等!”凌絕突然喊道,她解下腰間的清心玉,扔向平臺,“先給你這個。”
清心玉在空中劃過一道白光,燕離伸手去接的瞬間,凌絕的軟劍突然飛出,不是刺向燕離,而是斬斷了綁著孩子們的繩索。與此同時,后山傳來喊殺聲,夜十七帶著玄清觀的人沖了出來,與血影教徒們廝殺在一起。
“該死!”燕離知道中計,怒吼著將清心玉擲向一旁,骨劍直取凌絕。
凌絕早有準備,縱身躍下懸崖,軟劍在空中劃出銀弧,與骨劍碰撞在一起。兩柄劍的靈力相觸,發出刺耳的嗡鳴,周圍的空氣都在震顫。
“你以為憑這些人就能攔住我?”燕離的眼中閃過瘋狂,體內爆發出濃郁的魔氣,竟比在藏魂地時更勝一籌,“我已經吸收了藏魂地一半的魂魄,現在的我,無人能敵!”
他的骨劍突然變長,劍身上的符文亮起,無數鬼影從劍身涌出,撲向凌絕。這些鬼影都是被聚魂陣吞噬的修士殘魂,帶著無盡的怨恨,撕咬著她的靈力屏障。
“夜長老,破陣!”凌絕喊道。
夜十七的拂塵化作一道白虹,直取陣紋的陣眼:“玄清觀弟子,結陣!”
玄清觀的弟子們迅速結成清心陣,金光籠罩住整個平臺,陣紋上的黑紅色光芒頓時黯淡下去。孩子們趁機從祭臺上跑下來,被影衛們護在身后。
“一群廢物!”燕離見孩子們被救走,氣得目眥欲裂。他猛地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噴出一口精血,骨劍上的鬼影瞬間變得凝實,竟逼得凌絕連連后退。
凌絕的左臂舊傷在魔氣的侵蝕下再次裂開,鮮血滴落在地上,與清心玉的粉末融合在一起,竟發出耀眼的金光。她突然想起影主信中的最后一句話:“以血為引,以魂為鎖,可破萬邪。”
“燕離,你看看這是什么!”凌絕將玄影盒擲向空中,盒身打開,里面放出的不是鎖靈絲,而是影主的魂晶碎片——她從藏魂地帶出的最后遺物。
魂晶碎片在空中亮起,影主的靈魂虛影緩緩凝聚,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模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燕離,回頭是岸。”
燕離看到影主的虛影,瞳孔驟然收縮,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不可能!你明明已經魂飛魄散了!”
“我在魂晶中留了一縷殘魂,就是為了親眼看著你伏法。”影主的虛影伸出手,指尖的白光與凌絕的金光交織,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籠罩住整個平臺。
光柱中的鬼影發出凄厲的慘叫,紛紛消散。燕離的骨劍在光柱中寸寸斷裂,體內的魔氣被迅速凈化,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正在變回那個最初的、單純的少年。
“不!我不要變回去!”燕離瘋狂地掙扎,卻被光柱牢牢困住,“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力量,我不能失去它!”
影主的虛影輕輕搖頭:“力量若是用來害人,終究會反噬自身。”他的目光轉向凌絕,“阿絕,剩下的,交給你了。”
虛影漸漸消散,化作光點融入光柱。凌絕的軟劍高高舉起,金光凝聚在劍尖:“影閣律,叛者,斬!”
軟劍落下,干凈利落。燕離的身體在光柱中緩緩倒下,臉上最后定格的,是解脫的笑容。隨著他的死亡,平臺上的陣紋徹底熄滅,斷魂崖的風終于變得干凈,不再帶著血腥味。
夜十七走到凌絕身邊,看著她左臂的傷口:“沒事吧?”
凌絕搖搖頭,用清心玉的光芒止住血:“結束了。”
影衛們正在清理戰場,玄清觀的弟子則在安撫受驚的孩子。東方泛起魚肚白,第一縷陽光透過云層灑在斷魂崖上,照亮了滿地的狼藉,也照亮了眾人疲憊卻釋然的臉龐。
一個影衛匆匆跑來,手里拿著一個從燕離懷中找到的木盒:“主上,這是在他身上發現的。”
木盒里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張泛黃的畫像,畫著少年時期的燕離和影主,兩人并肩站在影閣的桃花樹下,笑得燦爛。畫像背面寫著一行字:“若有來生,愿不再生于權謀世家。”
凌絕將畫像收好,抬頭望向朝陽。陽光刺眼,卻讓人覺得溫暖,仿佛三百年的陰霾終于散去,影閣和整個修真界,都迎來了新的開始。
“回影閣。”她對眾人說。
下山的路上,孩子們的笑聲漸漸多了起來。那個被燕離抓在手里的孩子,怯生生地走到凌絕身邊,遞給她一朵路邊采的小黃花:“姐姐,這個給你。”
凌絕接過小黃花,花瓣上還帶著露珠,在陽光下閃著光。她摸了摸孩子的頭,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柔和。
回到影閣時,秦峰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慶功宴。阿木捧著新磨的劍穗跑過來,看到凌絕身上的血跡,眼圈立刻紅了:“閣主,您受傷了?”
“小傷而已。”凌絕笑著將劍穗系在軟劍上,“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慶功宴上,影衛們推杯換盞,玄清觀的長老們與柳莊主談笑風生,三百年的恩怨糾葛,終于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凌絕沒有留在宴會上,而是獨自來到影主的書房。她將燕離的畫像放在案上,與影主的信箋放在一起。窗外的桃花開得正好,花瓣隨風飄進房間,落在畫像上,像極了當年的場景。
她走到書架前,取出一本新的典章,提筆在扉頁寫下:“影閣新章,以護為責,以仁為念。”
筆尖落下的瞬間,整個影閣突然亮起金光,玄鳥圖騰在裁決殿上空盤旋,發出清越的鳴叫——這是天道對影閣新生的認可。
凌絕放下筆,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云海。陽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像影主當年的手掌,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清風拂過,帶來桃花的香氣。凌絕的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眼底的鋒芒依舊,卻多了幾分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