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鱗》（完整版）

##第一章冰鱗

暴風雪撕扯著阿萊的羊皮襖，他彎腰護住燈籠，火光在琉璃罩里驚恐地跳動。柴堆縫隙中，一抹銀光刺進他的眼睛——那是條凍僵的小蛇，鱗片上凝結的冰晶像給它穿了件水晶鎧甲。

“造孽啊！“瑪莎的尖叫混著陶罐碎裂聲。阿萊卻把蛇貼在心口，那里還留著母親臨終前給他繡的護身符。冰晶融化時，他恍惚看見蛇尾浮現出古怪紋路，像某種失傳的部落文字。

子夜時分，蘇醒的銀蛇盤在鹽罐上吞吐信子。瑪莎縮在灶臺后，發現蛇的瞳孔里竟映出雙重燭焰。“山洪要來了。“蛇突然開口，聲音像干燥的薊草相互摩擦，“你們村東頭那棵老橡樹...“

三日后，山洪果然沖垮了七戶人家。唯獨聽勸搬走的皮匠一家，在橡樹倒下的位置撿到塊狗頭金。當皮匠妻子戴著金耳環來道謝時，阿萊正對著陽光觀察掌心的青玉鱗片——半透明的薄片上，有血色經絡在緩緩流動。

##第二章夜語

第一聲夜鶯啼叫時，阿萊將鱗片壓在舌下。剎那間，谷倉里老鼠的啃咬聲變成了清晰的對話：

“老灰說兩腳獸在西南角放了鐵夾子。“

“怕什么？他們笨得連發芽的土豆都分不清。“

晨露未晞，阿萊故意在西南角撒了把霉花生。晌午時分，二十多只田鼠在籬笆下口吐白沫。當晚，一只獨眼貓頭鷹扔來染血的田鼠皮，月光下皮毛竟拼成完整的地圖，標注著所有田鼠家族的糧倉位置。

瑪莎發現丈夫越來越像夜行動物。他的瞳孔在黃昏時會突然收縮，指甲縫里總沾著可疑的熒光粉末。最可怕的是某個滿月夜，她看見阿萊蹲在雞舍前，肩頭落著七只烏鴉，正用某種含混的喉音與它們交談。

“山那邊的黑松林...“阿萊轉身時，瑪莎差點打翻油燈——他眉間浮現的鱗狀斑紋正在滲血，“地下埋著琥珀礦。“

##第三章蜜毒

盛夏的集市上，阿萊的蜂蜜引得黃蜂集體自殺般撞向陶罐。獵戶們竊竊私語，說他家果園的梨子能甜得讓人暫時失明。只有瑪莎知道，每天子夜都有工蟻列隊送來某種紫色花粉，而阿萊會割破手指，將血滴進蜂箱。

“獾族想要北坡的漿果叢。“阿萊嚼著蜂巢說話，金黃的蜜順著下巴滴在襯衫上，吸引來成群的蒼蠅，“作為交換，他們答應趕走偷南瓜的野豬。“

秋分那天，瑪莎撞見最恐怖的場景：上百只松鼠像朝圣般拖著鼓脹的嗉囊，將過冬糧堆滿谷倉。阿萊倚在糧堆上，皮膚已經浮現出蛇鱗狀的紋路，腳邊散落著啃了一半的松塔——每個咬痕都精確到像是用尺子量過。

“不夠。“他突然掐住一只花栗鼠的脖子，青玉鱗片在陽光下泛著病態的綠光，“告訴北山的紅毛族群，我要三倍...“

##第四章碎鱗

霜降前夕，阿萊的威脅在動物界掀起颶風。田鼠們連夜啃斷所有麥根，烏鴉用糞便污染水井，連最溫順的野兔都開始傳播瘟疫。當阿萊舉著火把沖進森林時，發現每棵樹干上都爬滿了憤怒的螞蟻，拼出同一個圖案——碎裂的鱗片。

“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咒罵突然卡在喉嚨里。舌間的青玉鱗片毫無征兆地爆裂，鋒利的碎片割出十幾道傷口。阿萊跪在泥地里嘔吐，混著血絲的唾液中，竟游動著透明的蛇卵。

瑪莎在谷倉找到他時，這個曾經健壯的農夫蜷縮在霉變的麥堆上，皮膚布滿蛻皮般的白屑。他的指甲脫落了，新長出來的竟是半透明的角質層，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第五章雪祭

年末暴風雪比山洪更可怕。阿萊拖著裝滿琥珀的雪橇往家趕時，聽見冰層下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冰面突然裂開，無數蒼白的手臂拽住他的腳踝——那竟是去年山洪淹死的村民們，他們的眼窩里游動著銀色小魚。

“貪婪者...“銀蛇從阿萊衣領鉆出，每片鱗都映出他不同的罪惡畫面，“你以為我在報恩？“它游向最近一具浮尸，那赫然是年輕時的阿萊，懷里抱著被剝皮的狐貍。

黎明時分，瑪莎循著烏鴉的指引找到丈夫。凍僵的尸體保持著向前爬行的姿勢，指尖離家門只有三寸。最詭異的是他的表情——嘴角扭曲成微笑狀，眼皮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當瑪莎顫抖著掀開丈夫的眼皮，兩顆珍珠般的蛇卵滾落雪地，瞬間被蜂擁而至的田鼠分食。柴堆下的蛇蛻在風中簌簌作響，背面用血寫著古老的諺語：

**“善心是米，貪欲是酒，釀得過濃終成毒。“

第六章銀葉草

瑪莎將阿萊的遺體葬在后山時，雪已經停了。她跪在墳前，手指深深插進凍土，仿佛這樣就能觸碰到丈夫尚未冷卻的靈魂。烏鴉在枯枝上沉默地注視著她，直到暮色將雪地染成幽藍。

回到柴房，瑪莎發現那張蛇蛻依然掛在墻縫間，像一片被遺忘的月光。她伸手去扯，蛇蛻卻突然碎裂，化作無數銀粉簌簌落下。灰燼中，一粒珍珠般的種子滾到她腳邊，表面布滿細密的鱗紋。

**“種下它。“**風里似乎有誰在低語。

瑪莎將種子埋進爐灰未冷的灶坑。當夜，她夢見自己站在一片銀色草原上，每株草葉的脈絡里都流淌著星光。醒來時，灶臺裂縫中已鉆出一株嫩芽，葉片如刀鋒般鋒利，邊緣泛著金屬光澤。

三天后，村里爆發怪病。患者的皮膚會先浮現蛇鱗狀斑紋，接著潰爛流膿，最后在劇痛中窒息而死——就像阿萊臨終前的模樣。

**“是蛇的詛咒！“**村民們舉著火把圍住瑪莎的院子，要求她交出“妖蛇的遺物“。瑪莎沉默地折下一片銀葉，搗碎后敷在病童潰爛的手臂上。

膿血止住了。潰爛的皮肉如退潮般愈合，連疤痕都沒留下。

當夜，銀葉草瘋狂生長，藤蔓爬滿墻壁，在月光下閃爍如星河。瑪莎聽見土壤深處傳來沙沙聲，仿佛千萬條蛇正朝她的方向游來。

**“這不是恩賜，“**風中的聲音再度響起，**“而是新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