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希把最后一塊三明治放進餐盒時,聽見玄關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溫青和像陣輕快的風卷進來,帶著一身戶外的陽光氣息,手里還攥著兩串剛買的糖葫蘆。
“嚴希嚴希,快點!”他把糖葫蘆往鞋柜上一放,彎腰換鞋的動作都帶著雀躍,“我剛看天氣預報,今天下午沒風,最適合去看槐花了。”
嚴希從廚房走出來,身上還系著淺灰色的圍裙。他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上午十點剛過。“急什么,”他伸手替溫青和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額發,指尖觸到對方溫熱的皮膚,“野餐墊和零食都要整理,還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
“那我來幫忙!”溫青和立刻站直身體,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像只等待指令的小狗。
嚴希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嘴角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他轉身回廚房解下圍裙:“不用,你去把相機充電,上次你說想拍槐花特寫。”
溫青和哎了一聲,轉身就往客廳跑,中途還差點被地毯邊角絆倒。嚴希在后面看著,無奈地搖了搖頭,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跟上,順手把地毯鋪平了。
他們住的公寓在老城區,樓下種著幾棵老槐樹,每年四月末,細碎的白色花瓣會落滿整個院子。但溫青和總說,郊外森林公園的槐花才叫壯觀,一大片一大片的,像堆在枝頭的雪,風一吹能飄起花瓣雨。
一個小時后,車子駛出城區,匯入通往郊外的車流。溫青和坐在副駕駛,手里拿著本植物圖鑒,正指著槐花的插圖給嚴希看。
“你看你看,這個品種叫國槐,花期比洋槐晚一點,但香味更濃。”他翻著書頁,聲音輕快,“上次我同事說,森林公園那片槐樹林是二十年前種的,現在都長成大樹了。”
嚴希握著方向盤,目光偶爾從前方路況移到他臉上。溫青和說話的時候,眼角會微微上揚,陽光透過車窗落在他纖長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嚴希覺得,比起槐花,或許看他說話的樣子更讓人心情舒暢。
“渴嗎?”他問了一句,伸手從中央扶手箱里拿出一瓶溫水。
溫青和接過去,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然后又遞回給嚴希。“你要不要喝?”
嚴希沒接,只是搖搖頭:“開車呢。”
溫青和哦了一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從背包里掏出一顆薄荷糖,剝開糖紙遞到嚴希嘴邊。“那吃顆糖吧,提神。”
嚴希微微側頭,張口含住糖塊。薄荷的清涼在舌尖散開,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味。他感覺到溫青和的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唇角,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
溫青和縮回手,指尖好像還殘留著對方唇齒的溫度,他悄悄紅了耳根,低頭假裝繼續看書,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車子駛進森林公園時,已經快十二點了。他們把車停在停車場,溫青和抱著野餐墊跑在前面,嚴希拎著兩個大袋子跟在后面,里面裝著三明治、水果和氣泡酒。
通往槐樹林的路是條蜿蜒的小徑,兩旁長滿了青草。沒走多久,溫青和突然停住腳步,深吸了一口氣。
“聞到了嗎?”他轉頭看向嚴希,眼睛里閃著光,“好香啊。”
嚴希也聞到了。那是一種清甜的香氣,不像玫瑰那么濃烈,也不像茉莉那么幽遠,就像溫青和身上常用的那款洗衣液味道,干凈又溫暖。他嗯了一聲,加快腳步走到溫青和身邊。
再往前拐個彎,眼前豁然開朗。大片的槐樹林鋪展開來,枝頭綴滿了白色的花串,像一團團蓬松的云朵。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地上,成了晃動的光斑。
“哇……”溫青和發出一聲輕嘆,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伸手輕輕碰了碰垂到眼前的花串。花瓣很軟,碰一下就簌簌地往下掉了幾片。
嚴希找了片樹蔭,開始鋪野餐墊。淺米色的墊子鋪開在草地上,邊緣綴著細碎的蕾絲花邊,是溫青和上次逛街時一眼看中的,說鋪在花樹下肯定好看。
“過來坐。”嚴希拍了拍墊子,把裝食物的籃子打開。
溫青和跑回來,盤腿坐下,迫不及待地打開餐盒。“三明治是金槍魚餡的?”他拿起一塊,咬了一大口,滿足地瞇起眼睛,“好吃!”
嚴希看著他,自己也拿起一塊。陽光透過槐花落在溫青和臉上,給他毛茸茸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溫青和的情景,也是在這樣一個陽光很好的春天,對方抱著一摞文件,在走廊里差點撞到他,抬頭道歉時,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
“在想什么?”溫青和注意到他的目光,湊過來問,嘴里還嚼著食物,臉頰鼓鼓的。
“沒什么。”嚴希收回目光,遞給他一盒草莓,“吃點水果。”
溫青和挑了顆最大的草莓,舉到嚴希嘴邊:“啊——”
嚴希愣了一下,還是張口咬住了。草莓很甜,帶著新鮮的汁水,溫青和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這次嚴希沒有躲開。
溫青和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像被燙到似的收了回去,低頭假裝專心致志地吃草莓,耳朵卻悄悄紅透了。
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分享同一盒水果,偶爾碰一下彼此的膝蓋。溫青和拿出相機,站起來拍槐花,他舉著相機往后退,想找個好角度,沒注意身后的斜坡,差點摔倒。
嚴希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帶,溫青和就跌進了他懷里。
“小心點。”嚴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溫青和趴在他胸口,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他抬起頭,鼻尖幾乎要碰到嚴希的下巴,對方的呼吸帶著薄荷糖的清涼氣息,拂在他的額頭上。
周圍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槐樹葉的沙沙聲,還有遠處偶爾傳來的鳥鳴。溫青和看著嚴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是雙很深的眸子,平時總是顯得有些疏離,此刻卻盛滿了溫柔。
他突然笑了,伸手環住嚴希的脖子:“嚴希,你今天好像特別好看。”
嚴希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抬手輕輕按住他的后頸,把人往自己懷里按了按。“是嗎?”他的聲音低沉,帶著笑意,“可能是因為今天陽光好。”
“才不是,”溫青和把臉埋在他頸窩,深吸了一口氣,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是因為……”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嚴希輕輕推開了一點。嚴希看著他,眼神認真:“因為什么?”
溫青和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嘴唇,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轉開視線看向旁邊的槐樹林:“因為槐花好看,襯得你也好看。”
嚴希低笑起來,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身體傳過來,溫青和覺得心里癢癢的。他正想再說點什么,突然感覺有東西落在臉上,涼涼的,軟軟的。
“呀,花瓣掉下來了。”溫青和伸手去接,又有幾片槐花落在他的頭發上、肩膀上。
嚴希伸手替他拂去發間的花瓣,指尖穿過柔軟的發絲,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珍寶。“風來了。”他說。
果然,一陣微風吹過,槐樹林里響起簌簌的聲音,無數白色的花瓣從枝頭飄落,像一場溫柔的雨。溫青和仰起頭,看著漫天飛舞的花瓣,眼睛里映著細碎的光點。
嚴希看著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溫青和轉過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沒有說話,卻好像什么都懂了。他反手握住嚴希的手,十指相扣。
花瓣還在往下落,落在他們的野餐墊上,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溫青和突然湊近,飛快地在嚴希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貓,迅速退開,眼睛里滿是狡黠的笑意。
嚴希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他沒說話,只是握緊了溫青和的手,另一只手伸過去,把對方攬進了懷里。
陽光正好,槐花很香,身邊的人很暖。或許比槐花更讓人心動的,是風里帶著的,屬于彼此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