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汴關掉喧鬧的論壇界面。

誰能想到，令“霸權”聯盟顏面掃地的“紅河谷幽靈”。此刻正住在一個狹小空間的廉租房里。

不論大家叫他什么，天亮后他還是得去做自己的工作。

新的一天到來。心情愉悅的瞬汴干起活來很賣力，也顯得多了幾分自信和從容。

面對那些體型堪比小型貨車的排泄物，即便氣味具有生化武器級別殺傷力。他也能夠面帶著微笑坦然面對。

因為，今天也是這個臨時工作的最后一天。

現在的舜汴也有了足夠支撐他美好生活的信用點。個人終端上賬戶里那一長串，足以讓他天天吃天然星獸肉大餐的數字。

想想都覺得開心！

下午干完最后一個獸舍之后，瞬汴很干脆的拒絕了管理員老周的好心挽留。與老板結清了今天的300信用點的薪水后。

他果斷提出了以后不再回來。然后帶著身為蓄養場員工的最后一次福利，廉價購買的星獸內臟，下水。

揮揮手離開了這個距離老遠，就可以聞到騷臭味的地方。完美符合了一個，“因為找到更好出路而跳槽”的普通年輕人，無懈可擊的行為邏輯。

再次回到那個破舊廉租房的舜汴，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他決定了，明天就正式搬去那個新租的大房子。至于這個小屋，就暫時留下以備不時之需吧。

畢竟，他對那個什么李博士的實驗，還是心存顧忌的。為自己多留一條退路總是沒錯的。

而且，誰還會想到。他的備用藏身處，竟然是與新家在同一個小區里的呢。

再次躺進，應該也是最后一次，躺進這個從垃圾堆淘回來的破舊二手游戲艙中。

瞬汴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些高傲的機甲，在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團團轉的滑稽模樣。

從現在開始，就讓這些高高在上的機甲玩家們。好好見識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游擊戰”吧！

夜色如墨，紅河谷的風帶著肅殺的寒意，卷起地面上的塵土和硝煙的余味。

在距離“一線天”伏擊點十幾公里外，一處預設臨時集結點。剛剛完成又一次騷擾攻擊的步兵團，正在進行短暫的休整。

各連排長正以最快的速度向舜汴匯報戰果。

“報告！三連已返回指定位置。成功摧毀敵方前沿偵察哨站一座。殲敵……呃，摧毀哨站AI核心一個。我方無一陣亡，兩人被沖擊波震倒后輕微擦傷，已經過醫療兵處理。”

“報告！火力支援排已返回，彈藥消耗百分之三，裝備人員完好。”

匯報聲此起彼伏，簡潔而有力。

戰士們雖然滿臉疲憊，但卻依舊麻利清理著武器上的塵土，將新的能量彈匣壓入槍膛。

一名擦拭著槍管的老兵，壓低聲音對身邊的新兵說道：“這打法，真他娘的解氣。咱們就像一群蚊子，咬不死那頭大象，但能把它煩死，癢死。你看那幫鐵罐頭，除了到處亂開炮，連咱們的影子都摸不著。”

另一名老兵也嘿嘿一笑，接話道：“以前是咱們怕它們的炮，現在是它們怕咱們的雷。這就叫風水輪流轉。”

議論聲中帶著一種自豪感。他們不是被動挨打，而是掌握了戰場主動權的獵人。

舜汴站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沒有理會戰士們的議論。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面前的便攜式戰術地圖上。

地圖上，代表敵方大部隊的那個巨大紅色箭頭。

在短暫的停頓后，正以一種憤怒而決絕的姿態。朝著他們剛剛攻擊過的哨站位置，也是他們現在所在的這片區域，猛撲過來。

看到這一幕，舜汴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他立刻轉身，下達了新的命令。

“全體都有！”他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聲。

“補充飲水，檢查裝備，放棄現有陣地。五分鐘后，向3號預備陣地轉移，要快！”

命令下達，所有戰士立刻條件反射般地行動起來。但一名剛剛晉升的連長，還是忍不住跑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疑惑。

“長官！”

他指了指身后剛剛挖好的簡易工事。

“這里我們經營了快半小時了，地形易守難攻。而且我們剛打了一場勝仗士氣正盛，為什么這么急著走？”

舜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戰術地圖上，那個正在瘋狂逼近的紅色箭頭。

“因為魚上鉤了。我們剛剛用一根針狠狠地戳了它一下，它現在很疼。更重要的是，它很憤怒。”

他的語氣平緩，卻帶著一種奸計得逞的痞氣。

“一個被憤怒沖昏頭腦的獵人，是不會仔細尋找獵物留下的蹤跡的。他只會對著自己最后一次看到獵物的地方，傾瀉掉自己所有的怒火和子彈。”

他頓了頓，將地圖切換到另一片區域。指著一個位于反斜面的山脊凹地，3號預備陣地。

“而我們現在要去的那個地方，是看戲最好的位置。”

“鐵拳”陣營的機甲指揮頻道內，氣氛壓抑得仿佛要凝固。

總指揮官“戰略家”，正死死盯著指揮艙內全息屏幕上，那份剛剛傳來的戰損報告。

“前沿3號偵察哨站，于15分鐘前遭敵方輕步兵攻擊。哨站AI核心被高爆炸藥摧毀，防御系統全毀，經濟損失評估：1200萬游戲積分。”

報告的末尾，還附上了一行加粗的紅字：“根據現場傳感器殘留數據分析，敵方兵力不超過一個排。攻擊方式……原始，傷亡評估：零。”

“零傷亡？”

“戰略家”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這不是戰斗，這是羞辱！

一個造價千萬配備了最新索敵系統，和自動防御炮塔的偵察哨站。居然被一群連機甲都沒有的泥腿子，用最原始的爆破筒給端掉。

“長官，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用這種小股部隊進行騷擾了。他們的戰術意圖非常明確，就是典型的消耗戰，騷擾戰。”

一名副官冷靜地分析道：“他們利用我們機甲部隊機動性不如步兵靈活的特點，打了就跑。旨在激怒我們，讓我們浪費彈藥和燃料。我們不應該被他們的節奏牽著鼻子走，應該穩住陣腳重新構建……”

“閉嘴！”

“戰略家”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屬控制臺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副官的分析。

“我不要聽你的分析，我只要他們死。一群躲在陰溝里的老鼠，也敢挑釁雄獅的威嚴。”

他的雙眼因為憤怒而布滿血絲。他猛地調出戰場地圖，伸出手指，狠狠地戳在舜汴部隊剛剛撤離的那片區域。

“命令‘懲罰者’炮兵陣列。”他對著通訊器咆哮著。

“目標，坐標C-7至E-9區域。給我進行三輪無差別飽和火力覆蓋，三輪！”

“長官！”

副官大驚失色，連忙勸阻。

“我們的偵察機甲報告，目標信號在五分鐘前已經消失。他們很可能已經撤離了。現在進行炮擊，除了浪費我們本就不多的高價值彈藥，沒有任何意義！”

“戰略家”猛地轉過頭，用一雙能殺人的眼睛死死瞪著自己的副官。

“執行命令。還是說，你想被公會放進追殺紅名單。”

副官的臉瞬間變色，他感受到了指揮官那非理性的怒火。知道任何勸阻都是徒勞。

命令被傳達了下去。

與此同時，舜汴率領的步兵團已經抵達了3號預備陣地。

這里是一處絕佳的隱蔽點，位于一道巨大山脊的反斜面，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凹地。可以完美規避來自正面的直接打擊，和光學偵察。

戰士們剛把沉重的背包扔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突然，一陣尖銳刺耳撕裂空氣的呼嘯聲，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由遠及近越來越響，最終變成了覆蓋整個天空的死亡序曲。

周團長大吼道：“全體隱蔽！趴下！”

幾乎就在他喊出聲的同一時間，他們五分鐘前剛剛離開的1號陣地方向。整個天空瞬間被染成了赤紅色。

轟！轟隆隆隆！

無數道粗大的激光束從天而降。緊隨其后的是拖著尾焰的高爆彈，和散發著幽藍色電光的電漿炮彈。

一場鋼鐵與能量的暴雨，砸在那片無辜的山頭上。

巨大的蘑菇云，一朵接一朵地升騰而起。沖擊波裹挾著灼熱的氣浪煙塵，和被炸成粉末的碎石，狠狠地撲面而來。

即使隔著這么遠，藏在反斜面的戰士們也被震得東倒西歪，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剛剛還在構筑工事的山頭，在短短幾十秒內被夷為平地。所有人都死死地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一名剛從軍校畢業的年輕士兵，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喃喃自語：“天……如果我們……如果我們晚走了五分鐘……”

話未說完，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鋼盔上。是他們連隊的老兵。老兵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看向不遠處。

在那里，他們的指揮官“地表最強輕步兵”舜汴。正舉著一個老舊的軍用望遠鏡，冷靜地觀察著遠方的炮擊。

年輕士兵看著那個背影，顫抖的心慢慢安定了下來。

十幾分鐘后，炮擊終于停止。

遠方的天空中，只剩下緩緩飄散的硝煙。3號陣地里，一片死寂，只有戰士們粗重的喘息聲。

舜汴緩緩放下望遠鏡，轉過身來。他表情平靜，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那張娃娃臉上還帶著玩味的笑意。

“周團長，李連長，各連排長，過來開個短會。”

舜汴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軍官們迅速圍攏過來，每個人都散發著炙熱的眼神。

舜汴沒有長篇大論，只是用最簡潔的語言。為剛才發生的一切做了一個總結，或者說，一次現場教學。

“在一部兵法古書里有一句話，‘激其怒而擾之’。”

他指了指遠處那片還在冒煙的焦土。

“我們用一個排的兵力，幾公斤炸藥，這種最小的代價，換來了他最大程度的資源浪費。剛才那一輪炮擊，至少消耗了他三個基數的炮兵彈藥。現在，他的炮兵陣地成了啞巴，急需補給。他的前鋒機甲部隊，也因為剛才的無能狂怒，把彈藥傾瀉得七七八八。”

他環視了一圈自己的部下，一字一句地說道：“他把自己的火力優勢，親手變成了自己的后勤負擔。這就是我們要的結果。”

軍官們恍然大悟，看向舜汴的眼神從敬畏變成了狂熱。

在他們開會的時候，下方的士兵們也在竊竊私語。

“聽到了嗎？頭兒說，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內。他早就知道敵人會朝著空地開炮。”

“這哪里是打仗，這簡直是神仙在算命。頭兒是神仙嗎？這都能算到。”

“別他娘的廢話了，跟著頭兒走，準沒錯。以后他讓我們原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我都信他是為了躲炮彈。”

“我算是徹底明白了。我們根本不是在跟那些笨重的機甲打。我們是在跟對面那個指揮官的腦子打。而我們的頭兒，”

一名士兵壓低了聲音，用無比崇敬的語氣說道。

“顯然比他聰明太多了。”

舜汴的嘴角再次勾起。

這一次，那痞帥的笑容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侵略性。他打開了新的戰術地圖。

那上面有一條被特意標記出來的紅色細線，是從敵軍后方基地通往前線炮兵陣地的一條偏僻運輸路線。

“都看到了嗎？”

舜汴指著那條線，“‘敵人的炮兵陣地因為彈藥傾瀉，現在成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巨嬰。這是他們的補給線，也是他們的生命線。”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他以為我們被剛才的炮擊嚇破了膽，只會像老鼠一樣躲藏。但他錯了。”

舜汴的聲音陡然提高，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全團調整為急行軍模式，我們的新目標，敵軍后勤補給線。他想跟我們打消耗戰，那我們就讓他嘗嘗，什么是真正能把鋼鐵活活拖垮的持久戰。”

“出發。”

一聲令下，整個步兵團在寂靜中迅速行動起來，沒有一絲多余的動靜。他們如同一把沉默的尖刀，悄無聲息刺向敵人暴露出最脆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