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年級一班開學的日子。

柳科第一次背上了新的書包，他小手緊緊牽著媽媽，站在學校門口抬頭望了望，那一扇高大卻早已生銹的鐵門在陽光下泛著微光，門后是陌生又破舊的校園。

“走吧。”媽媽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柳科點點頭，抿著嘴，邁開小短腿走了進去。

他們站在一年級一班的教室門前，柳科不自覺地躲到了媽媽身后。媽媽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門里傳來一個低沉的女聲。

柳科他媽媽推門而入，教室里已經坐滿了大半學生，小小的教室一下子顯得有些擁擠。靠窗的光線打在課桌上，映出斑斑駁駁的影子。柳科一眼就看見講臺上，坐著一位穿著黑色短袖、低頭寫著材料的女老師。

“材料交一下，叫什么名字？”她頭也沒抬，聲音不大卻不容置疑。

媽媽把材料遞上去，剛準備說話，柳科卻搶先開了口，聲音清脆：“老師好，我叫柳科，柳樹的柳，科學的科。”

他一邊說著一邊挺直了背，像是在做一次莊嚴的宣誓。

媽媽斜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翹，心里暗道：這小子，算是沒白練幾遍。

講臺上的老師抬起頭，目光落在柳科身上，愣了一下，然后微微點頭，開口道：

“嗯，我叫廖曦，你就叫我廖老師就行，柳科。”

那一刻，柳科終于正眼看清了廖老師的模樣。

她的相貌看起來很年輕，頭發束成一條低低的馬尾，垂在背后。表情卻十分冷淡，眉心間有一條淺淺的川字紋，顯得有些嚴肅。

“你先去坐好吧。”廖老師抬起頭，望著教室，“額，柳科，你座位坐哪里，我看看，你就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那邊最后一個空位，知道是哪兒嗎？要不要我帶你去？”

“謝謝老師，我知道。”柳科禮貌地笑了笑，然后拎起書包，一蹦一跳地朝座位走去。

他把書包“啪”地一聲塞進課桌抽屜里，然后趴在桌面上，兩只眼睛像雷達一樣東掃西掃，對這間教室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他盯著講臺后那盆綠蘿，像是在研究什么。

突然，一張臉蛋從旁邊竄了出來，離他不到十厘米。

“在看什么呢？”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柳科嚇了一跳，轉過頭，是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臉圓圓的，皮膚白白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看著他。

他愣了一下，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才意識到有些失禮，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嘴硬地說：

“沒看你，我在看你后面的綠蘿。”

“綠蘿有什么好看的呀？”小女孩歪著腦袋，看了看身后那盆普通的綠蘿，伸手指了指葉子。

“我家養了好多盆，有的都長出小支支了，就是那種剪下來插進土里還能再長出來。”柳科一邊說一邊撓頭，像是怕人笑話。

“哇，聽起來好新奇，好有趣啊。你家是不是種了好多花草？快給我講講！”她一下子靠近了些，趴在桌子邊上，眼里冒著光。

柳科想了想，笑了：“其實也沒種多少啦……我來數數……大概就……”

他側過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一只手撐著下巴，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兩個人像是突然開啟了某種開關，一人一句地說個不停，有時聲音高起來，甚至“咯咯咯”笑得停不下來。

這時候，講臺上的廖老師站了起來，拿起教鞭，“哐哐”敲了兩下講臺。

“安靜一下，我來點個到，全班起立。”

她拿起花名冊，補充一句：“我念到誰的名字誰就坐下，聽懂了沒有？”

“聽——懂——啦——”教室里一片懶洋洋的應聲。

同學們嘰嘰喳喳地站了起來。

“黨杰霖。”

“到！”

……

柳科豎起兩只小耳朵，一邊聽著名字，一邊觀察那些應聲后坐下的同學。

“柳科。”

“到！”他挺直了腰，大聲回答。

坐下后，他繼續打量著還在站著的同學，那模樣就像個發傻氣的小天線寶寶，歪著頭腦袋轉來轉去的。

這時，還沒念到名字站在他身后的女孩，此時以從上往下視角看著柳科，她看著他一臉呆氣的樣子，忍不住抿嘴偷笑，嘴角牽出兩個小酒窩。

發呆的柳科此時也發現了她在笑，他轉過身，問道：“你笑什么？”

“我呀，在笑你這個樣子好傻。”女孩把掩嘴笑的手放開，指著他的臉笑著說。

“周臺心！！！”廖老師也許是因為周臺心講話的緣故，也許是周臺心坐在最后一排的緣故，她平時那低沉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個分貝。

“到！”小女孩嚇了一跳，連忙坐好，坐姿也從原來和柳科講話的懶散變得十分端正。

柳科偷偷看了她一眼，默默念著：“原來她叫周臺心。”

他此時還不知道這個名字，會在他的記憶中，在他的人生中，占據著多么重要的位置。

點名繼續。因為廖老師的嗓門突兀地一響，原本有些嘈雜的教室忽然安靜了許多，連窗外風吹樹葉的聲音都隱約聽得見。

柳科也坐得筆直，目光盯著講臺上念名單的廖老師。

終于，名字念完了。

柳科長舒了一口氣，屁股剛挪了一下，準備輕松一下，廖老師又開口了：

“各位同學，我剛才登記你們名字的時候簡單說過我是誰，但估計你們也沒認真聽。現在，我來正式做個自我介紹。”

她頓了頓，清了清嗓子。

“我姓廖，叫廖曦，日出的曦。”

說著，她走到黑板前，用粉筆一筆一畫很工整的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是你們小學階段遇到的第一位老師，同時，我也是剛從師范畢業過完實習期。你們是我的教師生涯帶的第一屆學生。”

“我希望未來的幾年，我們可以好好相處，一起成長，好不好？”

“好——的——”底下有幾個聲音回應，有些還帶著笑，顯得懶洋洋的。

廖老師點點頭，沒有笑，但語氣放緩了些：

“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到這里，放學吧。”

一聽到“放學”兩個字，教室里頓時像炸了鍋，背書包、推椅子、互相喊人的聲音瞬間交織在一起。

柳科拎著小書包，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一年級一班的大門，陽光灑在他臉上，他瞇了瞇眼，心里有點忐忑，又有點雀躍。

新生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