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踏著祭臺崩塌的碎石前行,掌心的琉璃瓶微微發燙。瓶中淡金色的光霧隨著步伐輕晃,偶爾會撞在瓶壁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極了蘇清鳶嗔怪時的輕哼。
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時,他已站在仙山腳下。這座懸浮于云海的山峰比想象中更詭異——山腳纏繞的不是尋常云霧,而是泛著淡紫色的濃霧,霧中隱約傳來絲竹聲,夾雜著女子的輕笑。
“蝕骨咒的余毒……”林澈按住左臂,黑化的血肉雖被星符壓制,卻在靠近濃霧時隱隱作痛。破妄劍突然橫在身前,劍刃映出霧中游走的影子,那些影子穿著石榴紅的襦裙,身形與蘇清鳶一般無二。
他握緊琉璃瓶,瓶中光霧突然躁動起來。霧中的影子齊刷刷轉過身,臉上卻沒有五官,只有黑洞洞的輪廓,朝著他伸出蒼白的手。
“清鳶不會這樣……”林澈強迫自己冷靜,《天衍訣》的靈力在體內流轉,雙玉貼胸的位置傳來暖意,“這些是幻象。”
可當影子們開始吟唱那首他與蘇清鳶在秘境中聽過的童謠時,林澈的心臟還是猛地一縮。童謠唱到“桂花糕甜”那句,霧中突然飄來熟悉的香氣,與記憶中少女遞來的糕點氣息完全相同。
“別信!”琉璃瓶中的光霧撞碎瓶壁,化作半透明的蘇清鳶虛影,擋在他身前,“這是魔族的迷魂霧,會勾起你最深的執念……”
虛影的話音未落,霧中的影子突然炸開,化作無數光箭射向林澈。蘇清鳶的虛影張開雙臂,將光箭盡數擋在身后,透明的身軀在箭雨中變得越來越淡。
“走!”虛影推了他一把,指尖觸到他心口的雙玉,“記住,霧的盡頭有座斷石橋,橋板上刻著……”
最后幾個字消散在霧中,虛影化作星塵融入破妄劍。林澈看著劍身上新增的石榴紅紋路,突然想起蘇清鳶簪尾地圖上的標注——斷石橋是通往天衍閣的唯一路徑。
他不再猶豫,破妄劍橫掃出青光,劈開身前的濃霧。霧中傳來凄厲的尖嘯,那些被劈開的霧氣里,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臉——都是被迷魂霧吞噬的修士,其中竟有王伯的身影。
“王伯!”林澈伸手去抓,卻只撈到一把冰冷的霧。王伯的幻影在他掌心化作灰燼,留下半塊沾著糖霜的青銅令牌,與父親留下的那半塊嚴絲合縫。
令牌拼合的瞬間,霧中的絲竹聲突然變調,化作尖銳的魔音。林澈的頭像是被重錘擊中,無數混亂的記憶碎片涌入腦海——有他被退婚時的屈辱,有父親被鎖鏈捆住的畫面,還有蘇清鳶在輪回之眼核心流淚的側臉。
“啊——”他抱著頭跪倒在地,蝕骨咒的余毒趁機爆發,左臂的黑化血肉順著經脈向上蔓延。就在這時,懷中的星塵糖龍突然飛出,龍睛的紅光刺破濃霧,在他面前的霧中燒出條通路。
通路兩側的霧壁上,浮現出真實的畫面:大長老的殘魂正在霧中作法,十二根刻著魔族圖騰的石柱環繞著座微型祭壇,祭壇上綁著縷淡金色的光霧——那是蘇清鳶尚未被吞噬的最后一縷殘魂。
“原來如此……”林澈的眼神變得冰冷,破妄劍的青光暴漲,“想用她的殘魂引我入套?”
他順著糖龍燒出的通路疾行,霧中的幻象越來越清晰。當看到蘇清鳶的幻影跪在祭壇前,被大長老的殘魂用骨杖刺穿心口時,林澈的靈力突然失控,青光毫無征兆地炸開,將周圍的濃霧震散丈許。
就在這短暫的清明里,他看見斷石橋的輪廓。橋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字,最顯眼的是中央那句——“以糖為引,可破迷障”。
林澈摸向懷中的星塵糖龍,龍身的光正在迅速黯淡。他想起蘇清鳶虛影未說完的話,突然將糖龍擲向斷石橋。淡金色的龍身在半空炸開,化作漫天星屑,將整座石橋籠罩其中。
霧氣如潮水般退去,露出石橋盡頭的景象:天衍閣的山門就在前方,門楣上的青銅鎖,形狀竟與拼合的青銅令牌完全相同。
而石橋中央,靜靜躺著半張紙條,上面是蘇清鳶的字跡:
“我在閣中等你,記得帶糖龍來。”
林澈抓起紙條的瞬間,斷石橋突然劇烈搖晃。橋板下的云海翻涌,伸出無數只黑色的手,抓向他的腳踝。那些手的指甲縫里,沾著與蝕骨咒同源的黑氣。
他抬頭望向天衍閣,山門的青銅鎖正在發出輕響,仿佛在催促他快點。可當他邁出腳步時,卻發現自己的影子在橋面上扭曲變形,化作了魔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