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冷包熱卦債鎖蛟**

晨霧被黃浦江的汽笛聲撕開一道口子，咸腥水汽混著法租界咖啡館的焦苦香，膩在霞飛路梧桐葉上。林啟強叼著半冷的叉燒包，蜜汁凝成琥珀色的膏，黏在嘴角像道剛結痂的疤。油亮木案前，穿織錦旗袍的婦人正將翡翠戒指按在紅封上，珍珠項鏈在她急促呼吸間輕顫。

“張太太莫慌。”林啟強袖口掃過八卦盤，三枚乾隆通寶“叮”地立起，盤底一道貓爪撓出的裂痕里，暗紅血絲正隨銅錢震顫游走，“您先生那船南洋橡膠，遇的是‘離火焚舟’的煞。破法也簡單——”他兩指捻走紅封，油漬在緞面壽字上洇開，“備三斤潮州老酒，子時往吳淞口灑了，酒錢抵得過貨損零頭。”

婦人千恩萬謝離去。卦攤陰影里倏地竄出玄墨，墨黑皮毛泛著鋼藍幽光，叼走案上叉燒包時尾巴掃過卦盤裂縫。“*蠢材！*”貓妖精神力如冰錐刺入林啟強腦海，“*雷紋裂口昨夜就該封死！為口吃的誤事，活該你窮得叮當響！*”

“急什么？”林啟強掰開肉包，叉燒肥油滴進裂縫。血絲遇油即沸，在桃木紋路里蝕出更深的焦痕，“租界地氣養煞，這雷咒殘力啃了油腥，倒比朱砂鎮得住。”他渾不知裂痕深處，茅山“五雷斬煞符”的殘紋正吞噬油脂，將桃木染成暗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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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爬上海關鐘樓尖頂，卦攤銀元已堆起小丘。林啟強剛把洋行買辦的鍍金懷表說成“纏了縊鬼怨氣”，玄墨忽在招牌桿頂弓背低吼。貓瞳倒影里，素白身影踏著禮查飯店青銅穹頂掠來，傣族筒裙下英式羊皮靴踏碎瓦片，鬢邊金簪振出蜂鳴。

“讓開！”少女清叱如碎玉。九道金翎虛影當空綻裂，虹光潑濺處，街角餛飩挑子“嘩啦”解體。滾湯潑透“鐵口直斷”布幡，林啟強抹著滿臉油星抬頭，正見金翎如箭射向當鋪二樓。

“嗤啦——”雕花百葉窗爆成木刺。黑袍人裹著腥風撲出，袖口抖落的黑蟲遇光即燃，藍火在青石板上蝕出蜂窩狀焦坑。蟲群直撲少女面門，她旋身閃避，筒裙翻飛間，林啟強窺見她頸后刺青——逆鱗倒生的青蛇，蛇眼兩點朱砂紅得妖異。

金簪再揮，翎羽光刃切向黑袍人頂門。那人天靈蓋“喀啦”掀開，紫黑嬰兒頭鉆出噴血！血箭撞上金光，翎羽竟如銹鐵般灰黯。

“鄭家丫頭不過如此！”黑袍人怪笑未絕，三枚銅錢已貼尸嬰額頂。林啟強并指虛劃，通寶嗡鳴成三角陣。“三才鎮煞！”尸嬰厲嚎黑血倒灌。少女趁機金簪貫心，黑袍人胸腔炸開蟲漿時，簪頭孔雀翎“錚”地崩裂細縫。

鄭佩儀喘息轉身，簪尖直指林啟強眉心：“三才鎮煞是茅山乾元觀秘傳——”她杏眼寒光凜冽，“南洋降術世家，從哪偷的師？”

林啟強后頸寒毛倒豎。卦盤裂縫里，昨夜玄墨爪痕滲出的雷紋正灼灼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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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馬路賭坊飄出鴉片甜腥。冮望從描金屏風后踱出，黑呢禮帽壓著銀灰鬢角，手杖翡翠里絮狀血絲如活物游動。

“林先生好手段。”煙桿敲了敲裝銀元的布袋，“噬魂降師值五百大洋。”桿頭忽抵住卦盤裂縫，翡翠血絲倏然鉆入桃木！木紋里浮出朱砂咒印，與林啟強掌心灼痛處一模一樣。

“可你毀了我這嘉靖年張天師開光的海黃盤...”冮望抖開債契，朱砂印形如惡蛟盤柱，“連本帶利，一萬三千大洋。”煙圈噴出，灰霧凝成小字——正是林啟強鎮煞時無意識畫出的雷咒符文！

玄墨金瞳驟縮：“*鎖蛟符！凌霄子那叛徒的招牌邪術！*”貓爪猛拍林啟強手背，他低頭見掌心符印已由暗紅轉赤。

“現錢不夠？”冮望輕笑，煙桿忽指碼頭。銹蝕起重機吊臂下，苦力正扛著麻袋踉蹌行走，監工鞭影帶出血痕。“太古輪船公司缺個算賬的。”翡翠血絲在債契上蠕動，“三年苦工，債消符解。否則...”煙桿輕點他掌心，“鎖蛟噬心，全身潰爛而亡。”

暮色吞盡最后的天光。林啟強抓起半塊冷透的叉燒塞進玄墨嘴里。

“跟那老東西一樣...”他摩挲著灼痛的鎖蛟符，低語散進咸腥江風里，“專做要命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