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些天一直白吃白喝……心里不踏實。”子時喉結滾動，指尖緊緊捏住掌心的血液，“想替您做點事，什么都行。”

“哦？”鬼爺身體微微前傾，鏡片反著冷光，“比如？”

子時佯裝思索，半晌才道：“打打雜，什么活都可以讓我做，或者站崗、巡邏。”

他抬頭，眼神里刻意摻進一絲莽撞的熱切，好像生怕鬼爺不同意，急切道：“等傷好了，我一定加倍訓練，這輩子都報答您。”

鬼爺輕笑一聲，重新拾起桌上的茶杯，拿在手中晃了晃，“去找黑蛇，讓他安排。”

子時臉上露出一絲激動，連忙朝鬼爺鞠躬：“多謝鬼爺！”

鬼爺點點頭，“下去吧。”

“是。”

子時轉身的瞬間，剛才那副少年意氣的表情瞬間收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重。

在子時離開房間后，鬼爺抬手招了招藏在陰影處的人。

黑蛇從陰影中走出，站在鬼爺身側。

“鬼爺。”

金絲眼鏡后，那雙黑眸靜靜看向子時離開的地方，冷笑一聲：“你覺得，叛徒的兒子，會像他父親一樣為愛瘋魔嗎？還是……學會忍耐，變成一條溫馴的狗？”

黑蛇眼里閃過一絲對子時的狠厲，隨即問道：“鬼爺，您既然知道他的身份，為何不將他直接殺了？”

鬼爺放下茶杯，重新為自己續上一杯新的，待倒好后他才慢悠悠道：“無知的困獸，在面對生存和人性的選擇時，給他丟出一道餌是最合適的。去吧，安排妥當點。”

“是。”黑蛇恭敬彎腰退下。

……

子時回到簡陋的房間，他關上門，右手殘留的鮮血讓他心緒難安。

他腦中反復回放男人的話，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的不安感攥緊他的心。

剛才他可以直接和符宇離開的，但他不知怎的留下請求鬼爺讓他干活。

內心的第一想法告訴子時，他想要調查那個男人。

那股大腦深處傳來的急切感讓他十分焦慮，他必須行動起來尋找機會。

“吾的代行人，你已踏進忍耐第一步。”艾瑟瑞爾的聲音依舊神圣，“方才你所殺的男人，是試煉不可或缺的樞紐。”

子時心頭猛地一沉，“不可或缺？你為什么不早說？”

人都死了才說，子時不相信祂是無意的。

試煉的信息擺在眼前，居然就這樣溜走了。

子時沉思，看來得想辦法讓黑蛇給他安排一份巡邏的工作，他記得莊園后有一座高塔，專門用來焚燒尸體，如果在明天前去搜索，應該還來得及找找線索。

“這場忍耐試煉究竟是什么？為什么會用這么久？”子時忍不住發問。

到今日為止，他已經在試煉中待了將近半月多，唯一的線索還斷了。

天使淡淡道：“于混沌真相中揮刃，于未知罪孽下負重前行，感受割裂之痛楚而竭力自持——這就是‘忍耐’。”

子時愣然，沒能理解祂話中的意思。

“咚咚——”

沉重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是我。”

符宇的聲音。

子時回神，呼出一口濁氣，起身開門，門外是符宇那張黑黝黝的臉，他靠著門框，雙臂環抱。

“能進去聊嗎？”符宇抬眼望了一眼房間里，問道。

“可以。”子時側身讓出一條道，在符宇進去后關上門。

“臉色還是這么白，”符宇開口嘲笑，“還在想審訊室的事？”

子時搖搖頭，沒說話。

符宇靠在墻上，冷眼看著子時，“你應該知道我來是因為什么，老實說說吧，小鬼。”

“你怎么會知道我的舊傷，這可是連鬼爺都不知道的事。”

子時沉默片刻，一時不知該怎么和他解釋。

說這只是虛幻？說自己是穿越而來？

顯然都不靠譜，以符宇的性子，他才不會相信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

子時想了想，打算先隨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我會一點醫，看出來的。”

符宇皺眉，上下打量子時，他看著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身上一點肉都沒有，全靠骨架撐著。

他會醫術？說出去鬼都不信吧。

看見符宇狐疑的眼神，子時平靜的補了一句：“信不信隨你，這就是事實。”

在符宇兇狠的眼神壓力下，子時十分坦然回望他。

他就是編的，至于看不看得出來……鬼知道呢。

兩人就這樣對視良久，符宇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端倪，然而他始終都是那副“沒錯，是假的，你又能怎”的模樣，看得符宇手有點癢。

想揍人。

子時看著符宇，突然想到什么。

“先前擂臺，你還欠我一個賭注，我想現在用。”

符宇眉頭一跳，直覺告訴他不是什么好事，瞬間將前一件事拋在腦后，“什么事？”

子時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我需要去一個地方找樣東西，可能就在今晚，越快越好。”

符宇見他這副嚴肅的模樣，有些好奇：“什么地方？”

“焚尸塔。”

符宇的瞳孔不易察覺地收縮一下。

那是個骯臟、晦氣的地方，想去那里的人，絕不會是散步。

符宇不是傻子，一個新來的人怎么會想著去焚尸塔，聯想到今天的事，他一下就想到是為了誰。

“嘖。”符宇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咂舌，“膽子不小，鬼爺處理掉的貨你也敢惦記？”

子時平靜解釋：“只是找點東西。”

長久的沉默籠罩在狹窄的房間，里面沒開燈，唯一的光從小小的窗戶里照進來，微光在符宇黝黑的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

最終，他嘴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算你狠，小鬼，我符宇不是個不守信用的人，這筆債我認了。今晚守夜的人我會想辦法安排的少一點，時間是下半夜兩點到三點，只有一個小時。”

他深深看了子時一眼，那眼神充滿了警告和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別讓人撞見，也別留下痕跡，要是被發現了……我想你知道后果的。”

符宇說完，轉身推門離開，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逐漸消失。

成了。

焚尸塔，那個即將吞噬掉男人最后殘骸的冰冷之地，此刻成了試煉目的的唯一入口。

今晚，他必須在火焰點燃之前，從灰燼與殘軀中找到那個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