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幼儀左瞟瞟，右看看，端著酒杯，心里有些不自在。

本來是和師兄單獨喝酒的，現在忽然不一樣了，多出來一個人，連酒杯里的果酒香味都淡了幾分。

而且，現在看來，通過那個游戲去問師兄瞞著她的事，也是不大可能了。

失神地望著酒杯中的果酒，酒水倒映出她模糊的影子，影子在略顯昏暗的燭光下搖搖晃晃，姜幼儀有一捏捏失落了。

注意到師妹只是默不作聲地盯著酒杯，卻不喝酒，陸無塵當即意識到，沒能玩上那個游戲，師妹還是有些不高興。

于是，淺嘗了一口酒后，陸無塵向二人提議道：

“之前我和師妹想玩一個游戲，互相問問題，被問的人回答，如果覺得回答的人說謊，就喝酒。師姐要一起玩嗎？”

除了想哄哄師妹外，通過這個游戲，陸無塵也想直接問問師姐的情況。

姜幼儀黯淡的杏眼一亮，拍手叫好，催促師姐道：

“師姐你不覺得可好玩了嗎，一起玩呀！”

步怡寧眼波流轉，眼神在陸無塵身上停留片刻，又回到師妹身上，微笑道：

“自然可以。”

如果能問出陸無塵看穿她的辦法，那自然再好不過，步怡寧可太好奇了。

于是，這場酒桌游戲開始。

第一個提問的是姜幼儀，她放下酒杯，轉向陸無塵，聲音一沉，鄭重問道：

“師兄，之前我找你，跟你說師姐會帶你去找平云逸，當時你支支吾吾地瞞了我什么？”

聽了這個問題，陸無塵低頭，眼睛變得晦暗不明，無聲地盯著地面。

他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更不能告訴師妹，他知道，在未來師姐殺了自己和她。

于是，他抬起頭，半開玩笑道：

“前一天晚上，夢到師姐一劍把我殺了，嚇得我直接從睡夢中驚醒，背上也全是冷汗。當時，聽到你提到師姐，自然而然想到這個了。”

姜幼儀毫不猶豫悶了一口酒，皺起黛眉，眼神飽含懷疑地盯著陸無塵，嗔怒道：

“師兄，你又騙我，三歲小孩都不相信的借口！”

陸無塵說得和真話也不差多少了，師妹竟然不信他，他都不知道找哪哭去。

步怡寧飲了一口酒，胳膊肘搭在桌上，雙手十指交叉，如橋一般，支著下巴，笑瞇瞇道：

“師弟，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如果你真想吃我一劍，我也不是不能答應。”

陸無塵面上的笑容驟然凝固，連連擺手道：

“師姐只是噩夢而已，我可沒有這樣的想法！”

師姐這個笑話可一點兒也不好笑，他聽得背后汗毛都要豎起了。

接下來輪到的是步怡寧，她用手將鬢角的秀發別至耳后，直視著陸無塵的眼睛，道：

“師弟，剛剛我進門的時候，你在偷看我什么？”

她的眉眼如新月般彎起，笑容柔和，聲音卻像淬了冰。

師姐果然察覺到陸無塵在觀察她，甚至可能已經發現他動用了明清靈瞳。

可是，這都是陸無塵不能暴露的，總不能說“我開了”吧！

于是，陸無塵眼神飄向別處，下意識扯謊道：

“師姐很美，當時忍不住偷看了幾眼。”

步怡寧沒有喝酒，一只手抬起，用手掌貼住臉頰，站起，身子前傾，將臉湊到陸無塵眼前，美目盯著陸無塵的眼，道：

“真的？”

隨著話說出口，吐出的氣息帶著幽蘭般的涼意，纏著陸無塵的脖子攀升，最后悄然摸進他的嘴里。

陸無塵迷蒙了一霎，接著臉上綻放起燦爛笑容，認真道：

“嗯，是的。”

在話說出口的瞬間，像是有一把冰冷的槍，被人用槍尖抵住了他的后腰，令他呼吸一滯。

回過頭，只見姜幼儀目光森然地注視著他，撐起的笑容像是在說要把師兄生吞活剝。

她冷冷道：

“師兄，師姐確實很好看啊，你眼睛都快粘在師姐臉上了，就別瞧我了！”

完了，隨口說的謊要補不上了。

這個謊言讓他遇到了一個極其糟糕的事情，師姐和師妹同時對他露出了溫柔的笑容，讓他一時手足無措。

他只能連忙彌補道：

“師妹，你也很可愛的……”

還沒說完的話停滯在了他的嘴里。

姜幼儀眼睛瞇起，抽了一眼陸無塵的臉，不滿地別過頭，仰頭一口飲下杯中剩下的所有酒。

什么嘛，師兄真是敷衍……

步怡寧眼底笑意連連，打量著兩人，只覺得有趣極了，道：

“好了，師弟輪到你了。”

陸無塵的嘴里苦澀，怎么一個兩個都只問他問題，而且都不好回答。

眼睛凝視著手中酒杯，沉聲問道：

“師姐，為什么那次見平云逸前后，你的狀態完全不同，一開始讓人覺得遲鈍，見平云逸時又那么凌厲。”

姜幼儀沖著陸無塵連連眨眼，像是在提醒陸無塵，臉上則滿是詫異。

步怡寧則撲哧笑出一聲，少見地輕快道：

“你說那個遲鈍的傻子呀，她是我姐姐呀。我是妹妹，你應該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步怡安。

“我們一體雙魂。嗯……身體是姐姐的。”

陸無塵猛地抬起頭，圓睜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步怡安，嘴唇輕微抖動。

就這么簡單告訴我了？

還想再說些什么，手卻被姜幼儀抓住，聽到她有些緊張的傳音：

“師兄我還以為你知道這件事，你就別問師姐了，我告訴你吧！

“你應該不知道，師姐出生時便被喂了一粒九竅冰魄。

“但其實是這粒九竅冰魄先是被喂給她妹妹的，只不過在剛入嘴時，她就因承受不了九竅冰魄的力量死了。

“之后，這粒九竅冰魄才被喂給師姐，師姐她很幸運，天生和這種靈物相性好，活了下來。

“而步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九竅冰魄留下了師姐妹妹的靈魂。”

事實就這樣如此簡單地溜進陸無塵的耳朵，讓他有些驚疑不定，暗嘆道：

“所以合著大家都知道，只不過師兄一知半解，小師妹知道細節，就我不知道。”

他的嘴角抽搐，原來他壓根不用這樣小心翼翼。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的謹慎有點好笑。

像是從身上卸下了一副重擔，他向著步怡安微笑道：

“師姐，原來是這樣，你以前怎么不告訴我？”

步怡安的眼睛里露出一絲狡黠，笑嘻嘻道：

“你也沒問我呀。”

接著瞪了一眼陸無塵，道：

“下次說謊再說好聽些。”

隨后端起酒杯輕微搖晃，將酒一飲而盡。

陸無塵釋懷一笑，從游戲開始就沒喝酒的他一口把杯中果酒飲完，道：

“師姐，我喝的這口酒就不算在游戲里了。”

“好了，我知道了。”

燭火依舊燃得昏暗，燭光映照下，兩人的影子搖晃個不停，搖著搖著，揉在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