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靈起身，出靈玄洞。

但見太玄峰中山脈綿延萬里，處處可見靈泉飛瀑，珍禽異獸在林間嬉戲，一派仙家氣象。他伸出手，一片落葉恰好落在掌心，葉脈的紋路在他眼中清晰無比，甚至能看到其中流淌的微弱生機(jī)。

一陣風(fēng)吹過，玄靈的衣袍輕輕擺動，卻沒有動用絲毫靈力。他踩著落葉漫步下山，仿佛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

路過一處靈泉時(shí)，他俯身掬起一捧泉水，泉水在掌心化作五道水線，自動組成五行陣法，又悄然融入指尖。

這便是“道法自然”，無需刻意催動，神通自現(xiàn)，法則隨行。

所謂“大隱隱于市，大道藏于然”，不過如此。

咚！咚！咚！

便在此時(shí)，須彌殿方向有道鐘響起。

“正是二位師尊講道之時(shí)，正好去聽道一場。”玄靈笑道，一步邁過，往那須彌殿而去。

道鐘響罷九九八十一次后，西方玄門弟子已然齊聚殿內(nèi)。

滾滾云床之上，二圣盤坐其中，大道自然。

接引圣人手持紫金缽盂，面容慈善，周身縈繞著柔和的金光；準(zhǔn)提圣人則握著七寶妙樹，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目光掃過眾弟子時(shí)，帶著期許與威嚴(yán)。

“今日講‘空性’。”

接引圣人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gè)弟子耳中，仿佛直接在識海中響起，“所謂空，非無物之空，乃不執(zhí)著之空。如水中月，雖可見，卻不可執(zhí)；如鏡中花，雖可賞，卻不可留……”

隨著圣音響起，殿內(nèi)的琉璃燈也悉數(shù)亮起，燈影彌漫，浮現(xiàn)出萬千幻象：

有修士為求長生而瘋狂殺戮，最終落得魂飛魄散；有仙人執(zhí)著于法寶神通，卻在天劫中身死道消……

這些幻象生滅不定，恰恰印證著“不執(zhí)著”的真意。

眾弟子看得入神，有的面露迷茫，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則豁然開朗，當(dāng)場便有十幾名弟子突破了當(dāng)前境界，周身泛起淡淡的道光。

坐在前排的玄靈也微微頷首。

所謂不執(zhí)著，并非放棄追求，而是在追求中保持本心，不為外物所動。

此番所講述“空性”的大道至理，不僅印證西方二圣所傳的接引、渡化妙法，更與他的本源玄法有那大道契合之妙。

“空性之外，更要明‘因果’。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

“玄靈。”準(zhǔn)提圣人忽然點(diǎn)名道。

“弟子在。”

玄靈起身，上前一步應(yīng)道。

“你且說說，你于東海之地得機(jī)緣靈寶，與那紫府洲結(jié)怨，是因還是果？”

“回師尊話，弟子以為，既是因也是果。”

玄靈緩緩開口道：“因便在于那東海出世之靈寶。”

“若非那紫府洲仙卿紫川覬覦靈寶，也不會惹來后來之事。”

“若非那仙卿烈陽在滄海秘境中不濫殺無辜，若非吾并未遭遇那截教道友趙公明，同樣也不會有那后來之事。”

“在弟子看來，此乃‘惡因’，又結(jié)下‘惡果’。”

“因果循環(huán)，如環(huán)無端，唯有明悟本心，方能在因果中保持清明。”

他的聲音平靜卻蘊(yùn)含力量，讓殿內(nèi)的弟子們紛紛側(cè)目。聽聞玄靈這位大師兄所言，眾弟子更是面露恍然之色，心生欽佩之意。

準(zhǔn)提圣人滿意地點(diǎn)頭道：“善哉。因果雖繁，卻逃不過‘本心’二字。你能在殺伐中保持本心，不墮魔道，便是得了‘空性’與‘因果’的真意。”

“今日講道暫歇。”

“玄靈，你既是吾西方玄門大弟子，又已證得大羅，對大道應(yīng)有新的感悟，便給師弟們講講你的修行之道吧。”

眾弟子聞言紛紛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看向玄靈。

玄靈略一沉吟，走到殿中央。

縱然講道，卻依舊心神沉靜，并無漣漪波動。

只是略微動念，玄靈的道音便已然回蕩在須彌殿中。

“師弟們修行，常困于‘法’，執(zhí)著于神通、法寶、境界，卻忘了修行的根本是‘心’。”

“我昔年于東海游歷時(shí)，曾被紫府洲的大羅追殺，那時(shí)我修為不及對方，卻能脫身，并非靠法寶神通，而是靠‘心’。”

“靠‘心’？這是為何？”

“是啊師兄，如何靠‘心’？”

有弟子發(fā)問道。

“不畏懼，不慌亂，方能找到生機(jī)。”

玄靈微微一笑，開口解釋道：

“若心被命運(yùn)束縛，縱有通天神通，也只是命運(yùn)的傀儡；若心能掙脫枷鎖，便是凡人，也能逆天改命！”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眾弟子識海中炸響。不少弟子面色劇變，他們一直以為修行就是為了順應(yīng)天道，從未想過“掙脫命運(yùn)”這回事。

玄靈繼續(xù)道：“我之修行，重‘知行合一’。悟‘空性’，便不執(zhí)著于殺伐；明‘因果’，便不逃避責(zé)任；證‘大羅’，便不忘守護(hù)之責(zé)。”

“神通是末，心是本。本立而道生，本亂而道滅。”

殿內(nèi)鴉雀無聲，眾弟子盡皆震撼難言。

過了許久，才有一名年輕弟子顫抖著起身：“大師兄，弟子敢問，如何才能做到‘心不執(zhí)著’？”

玄靈笑道：“很簡單。見美景而不貪留，聞美言而不竊喜，遇強(qiáng)敵而不畏懼。如這須彌山的磐石，風(fēng)吹不動，雨打不搖，卻也滋養(yǎng)草木，容納鳥獸。”

眾弟子聽得玄靈話語，紛紛恍然大悟。不少人當(dāng)場盤膝而坐，開始消化這番感悟，殿內(nèi)的道光變得更加濃郁。

接引與準(zhǔn)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玄靈的講道雖不如他們博大精深，卻更貼近弟子們的修行困境，尤其是“掙脫命運(yùn)”的見解，更是跳出了西方教以往的桎梏，隱隱有了開辟新道的氣象。

千年后，眾弟子醍醐灌頂，就此醒轉(zhuǎn)。

“也罷！今日講道便就此結(jié)束。”

“諸位切記，此乃你等大師兄之道，可領(lǐng)悟卻不可盲從。”

“是！”眾弟子起身，連連沖西方二圣躬身行禮，又再沖玄靈行禮一場。

待陸續(xù)離去時(shí)，眾弟子看向玄靈的眼神已充滿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

西方玄門大師兄，不僅修為高深，其道心之堅(jiān)定，見解之獨(dú)到，已然有那幾分圣人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