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的余韻在紅霧中久久不散，像一根繃緊的弦，讓每個人的神經都維持著瀕臨斷裂的狀態(tài)。陸戰(zhàn)霆安排護衛(wèi)將嚇癱的女人和孩子帶往臨時安置點，又親自檢查了加固后的隔離帶，直到確認再無漏洞，才轉身看向一直沉默的蘇清顏。

她仍站在剛才開槍的位置，防護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映著紅霧的眼睛，眼底翻涌著難以辨別的情緒。地上，那具青紫色的尸體已經被護衛(wèi)拖走，只留下一灘迅速滲入泥土的血跡，與周圍的紅霧交融，更添幾分詭異。

“回去吧。”陸戰(zhàn)霆的聲音穿過口罩，帶著一絲沉悶的沙啞，“這里交給護衛(wèi)隊。”

蘇清顏沒有動，目光落在隔離帶內側那片濃得化不開的紅霧里，仿佛能穿透霧氣，看到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陰謀。“第一個感染者是被注射的，”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說明動手的人對安全區(qū)的環(huán)境很熟悉，甚至可能……就在我們的隊伍里。”

陸戰(zhàn)霆的腳步頓住。他何嘗沒想過這一點？能在戒備森嚴的安全區(qū)里悄無聲息地注射病毒，還精準地選擇了城西這個邊緣區(qū)域作為突破口，對方絕不是泛泛之輩。

“醫(yī)療組的人查過了嗎？”蘇清顏問。

“已經讓人去核實所有醫(yī)護人員的行蹤，尤其是負責城西片區(qū)的。”陸戰(zhàn)霆沉聲道，“另外，老陳昨天的行蹤有了初步線索，他前天去過一次物資交換站，接觸過三個人。”

蘇清顏點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槍套。剛才扣動扳機的瞬間，她清晰地看到那個感染者渾濁眼球里映出的自己——冷靜，甚至帶著一絲麻木。前世在廢墟中掙扎的歲月，早已教會她對威脅本能地扣下扳機，可面對曾經熟悉的面孔，心臟還是會被刺痛。

“那個針管，”她忽然想起什么，“碎片收好沒？也許能檢測出指紋。”

“已經讓技術組的人處理了。”陸戰(zhàn)霆道，“但別抱太大希望，對方既然敢留下痕跡，大概率會提前清理。”

兩人并肩往回走，紅霧沾在睫毛上，帶來一絲冰涼的濕意。安全區(qū)的主干道上行人寥寥，偶爾遇到幾個匆匆而過的居民，臉上也都帶著惶恐，看到他們身上的防護用具，更是下意識地避開。

恐懼像紅霧一樣，正在悄無聲息地蔓延。

“你外公留下的資料里，有沒有提到過關于‘病毒改良’的內容？”陸戰(zhàn)霆忽然問。

蘇清顏搖頭：“外公的筆記大多是關于原始病毒的特性和傳播途徑，改良樣本是林薇薇提到后我才知道的。不過……”她頓了頓，“我記得筆記最后幾頁有幾行模糊的字跡，像是倉促間寫的，提到了‘基因序列不穩(wěn)定’、‘人為干預風險’，當時沒太在意，現(xiàn)在想來，或許和那個‘瘋子’的研究有關。”

“回去找找看。”陸戰(zhàn)霆立刻道，“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

兩人加快腳步，剛走到居住區(qū)入口，就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正焦急地等在那里，看到他們，立刻迎了上來。

“陸隊，蘇小姐。”男人是醫(yī)療組的副組長周明，額頭上滿是冷汗，“剛接到消息，隔離區(qū)里又出現(xiàn)了五個感染者，而且……而且他們的癥狀和之前不一樣，皮膚開始出現(xiàn)鱗片一樣的硬塊。”

鱗片？

蘇清顏和陸戰(zhàn)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病毒還在變異？

“抗體血清呢？用了嗎？”陸戰(zhàn)霆問。

“用了，但完全沒用。”周明的聲音帶著絕望，“他們的細胞活性比普通感染者強太多，血清注入后就被迅速吞噬了。”

蘇清顏的心猛地一沉。林薇薇說的“驚喜”，遠比她想象的更可怕。這種能快速變異、對抗血清的病毒，一旦擴散，后果不堪設想。

“醫(yī)療組的組長呢？讓他來見我。”陸戰(zhàn)霆沉聲道。安全區(qū)醫(yī)療組組長姓張，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醫(yī)生，也是當年跟著蘇清顏外公留下的少數(shù)科研人員之一。

周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張組長……今天一早就說身體不舒服，請假了。我去他宿舍看過，沒人。”

“沒人？”陸戰(zhàn)霆的眼神銳利起來，“他住在哪間宿舍？”

“就在醫(yī)療組后面的獨棟小樓，離城西很近。”

兩人立刻趕往張醫(yī)生的宿舍。小樓的門虛掩著，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雜著血腥味撲面而來。屋里空蕩蕩的，實驗臺上散落著不少玻璃器皿，其中一個培養(yǎng)皿里，還殘留著和病毒樣本顏色相似的淡黃色液體。

而在實驗臺的角落里，放著一張被揉皺的紙條。

蘇清顏走過去撿起，展開一看，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

“他醒了，在實驗室。”

他？

蘇清顏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個前世總跟在陸戰(zhàn)霆身邊的陰鷙男人。難道張醫(yī)生知道什么，被對方挾持了？

“實驗室在哪？”蘇清顏急切地問。

陸戰(zhàn)霆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安全區(qū)地下有個廢棄的科研實驗室，是建立初期為了研究病毒建的，后來因為一次事故被封了，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入口。”

“張組長肯定知道。”蘇清顏道，“紙條上說‘他醒了’，會不會是指……病毒的原始感染者？”

陸戰(zhàn)霆沒說話，轉身就往外走：“去地下實驗室。”

周明被留在原地處理張醫(yī)生宿舍的現(xiàn)場，蘇清顏和陸戰(zhàn)霆則根據(jù)陸戰(zhàn)霆的記憶，找到了通往地下實驗室的入口——就在城西隔離帶附近的一處廢棄倉庫里，被一堆破舊的貨架擋住，極其隱蔽。

移開貨架，一個銹跡斑斑的鐵門出現(xiàn)在眼前，門把手上還掛著一把早已失效的鎖。陸戰(zhàn)霆用力拉開門，一股塵封已久的腐味涌了出來。

“小心點。”他從腰間抽出槍，遞給蘇清顏一把匕首，“里面情況不明。”

蘇清顏握緊匕首，跟著他走進通道。通道里漆黑一片，只能靠手電筒的光線勉強照亮前路，墻壁上布滿了青苔，偶爾能聽到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走了大約十分鐘，前方出現(xiàn)一道亮著紅光的門。紅光從門縫里透出來，伴隨著隱約的、類似機器運轉的嗡鳴聲。

兩人放慢腳步，悄悄靠近。門沒有關嚴，蘇清顏透過縫隙往里看，心臟驟然縮緊——

實驗室里擺滿了各種儀器，中央的實驗臺上躺著一個被鐵鏈束縛的男人，他的身體上布滿了青紫色的紋路，皮膚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而站在實驗臺旁的，正是本該“請假”的張醫(yī)生。

更讓她震驚的是，張醫(yī)生身邊還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背對著他們，正在調試一臺儀器。那身形，那微微佝僂的背影，和她前世記憶中那個陰鷙男人漸漸重合。

“基因融合很成功，”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興奮，“這批改良病毒終于能穩(wěn)定附著在宿主身上了。”

張醫(yī)生的聲音帶著顫抖：“陳教授，這樣太危險了……外面已經亂了，再這樣下去，整個安全區(qū)都會毀了！”

被稱為陳教授的男人緩緩轉過身，臉上戴著一個遮住大半張臉的呼吸面罩，只露出一雙閃爍著瘋狂光芒的眼睛。

“毀了？”他輕笑一聲，目光落在實驗臺上的男人身上，“這不是毀滅，是進化。你看他，多完美，病毒和基因完美結合，再也不是那些行動遲緩的廢物了。”

他的視線忽然轉向門口，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

“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蘇清顏和陸戰(zhàn)霆對視一眼，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推門走了進去。

陳教授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最后停留在蘇清顏臉上，眼神里帶著一種審視獵物的貪婪：“蘇老的外孫女？果然和他一樣，對病毒有著天生的敏感。”

“你就是林薇薇口中的‘瘋子’？”蘇清顏冷聲問。

“瘋子？”陳教授嗤笑一聲，“他們不懂我的研究，自然覺得我瘋了。倒是你，”他忽然靠近一步，“你外公當年藏起來的那份原始病毒基因圖譜，你應該知道在哪吧？”

蘇清顏心頭一震。外公還藏了東西？

陸戰(zhàn)霆將她護在身后，槍口對準陳教授：“放開張醫(yī)生，停止你的研究。”

“停止？”陳教授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我等這一天等了十年！當年蘇老阻止我，把我趕出科研隊，現(xiàn)在，他死了，沒人能再攔著我了！”他猛地按下儀器上的一個按鈕，實驗臺上的男人突然睜開眼睛，那雙眼睛里沒有絲毫理智，只有嗜血的兇光。

“嘗嘗我最新的‘作品’吧。”陳教授退到一旁，臉上是瘋狂的笑意，“看看你們能不能在他手下活下來。”

鐵鏈斷裂的聲音刺耳響起，實驗臺上的男人猛地躍起，青紫色的身體上，鱗片般的硬塊閃爍著冰冷的光澤，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陸戰(zhàn)霆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子彈打在男人身上，卻只留下一個淺淺的血洞，瞬間就被蠕動的肌肉覆蓋。

“沒用的！”陳教授的聲音在實驗室里回蕩，“他現(xiàn)在，是不死之身！”

蘇清顏看著撲過來的怪物，又看了一眼旁邊瑟瑟發(fā)抖的張醫(yī)生，忽然注意到張醫(yī)生手腕上的淤青——那是被人強行束縛的痕跡。

“張醫(yī)生，他的弱點在哪？”蘇清顏大喊。

張醫(yī)生渾身一顫，看向陳教授的目光充滿恐懼，卻還是顫抖著喊道：“后頸！他后頸的鱗片沒長全！”

話音剛落，怪物已經撲到近前，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陸戰(zhàn)霆一把將蘇清顏推開，自己則側身躲過利爪，同時抬手將槍口對準怪物的后頸。

“砰！”

槍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子彈穿透了尚未硬化的皮膚，怪物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吼，動作明顯遲緩了幾分。

陳教授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廢物！”

他轉身就想按下另一個按鈕，蘇清顏卻已經撲了過去，手中的匕首直刺他的手腕。陳教授吃痛，按鈕沒能按下去，他踉蹌著后退，眼神陰鷙地看著蘇清顏：“不愧是蘇老的種，夠狠。”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警報突然響起，紅色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

“怎么回事？”陳教授皺眉。

“是隔離帶被突破了。”陸戰(zhàn)霆的聲音冰冷，他剛才趁怪物遲緩的瞬間，已經補了一槍，徹底解決了它，“你的‘作品’，已經失控了。”

陳教授的臉色終于變了。他看了一眼外面越來越近的嘶吼聲，又看了一眼蘇清顏和陸戰(zhàn)霆，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球，用力扔在地上。

濃煙瞬間彌漫開來。

“下次見面，我會取走我要的東西。”陳教授的聲音在煙霧中漸漸遠去。

陸戰(zhàn)霆立刻去追，卻被濃煙擋住了視線，等煙霧散去，實驗室的通風管道已經被打開，人早就沒了蹤影。

“追不上了。”陸戰(zhàn)霆沉聲道，“先處理外面的情況。”

張醫(yī)生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看向蘇清顏的目光充滿愧疚：“對不起……我被他威脅了，我女兒在他手里……”

蘇清顏沒說話，只是走到實驗臺旁，看著上面殘留的儀器。儀器的顯示屏上，還殘留著一段未完成的基因序列，末尾標注著一行字：

“母體蘇醒倒計時：72小時。”

母體？

蘇清顏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她隱隱有種預感，陳教授口中的“進化”，遠遠沒有結束。而那個即將蘇醒的“母體”，才是真正能將安全區(qū)拖入地獄的存在。

實驗室外，嘶吼聲越來越近，紅霧似乎順著通風管道滲了進來，將一切都染上了詭異的血色。

蘇清顏握緊了手中的匕首，看向陸戰(zhàn)霆。

“72小時。”陸戰(zhàn)霆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找到他，還有那個母體。”

否則，所有人都將成為病毒進化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