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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征肝付1夜襲垂水

濃霧,濃得如同凝固的乳汁,沉甸甸地壓在墨藍的海面上,吞噬了天光,吞噬了海平線,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塞進了這只巨大的、濕冷的棉絮口袋。

島津義久的身影,孤懸在安宅船高聳的艏樓之巔,幾乎被這片無垠的白徹底吞沒。

唯有指尖傳來刀鐔冰冷的觸感,一絲絲滲入骨髓,勉強鎮(zhèn)壓著胸腔里那團熔巖般翻騰咆哮的殺意——肝付兼續(xù)的背信棄義,邊境村落的焦土,婦孺絕望的眼神,都在灼燒神經(jīng)。

(肝付家的弓小早,此刻想必還在夢鄉(xiāng)里,嗅著這該死的潮腥吧。)

四十二艘戰(zhàn)船,如同中了霧咒的鋼鐵巨鯨,蟄伏在乳白色的迷墻深處。

船槳入水,只發(fā)出極低沉的“噗噗”聲,船老大們屏息凝神,將這聲響壓到最低,仿佛真怕驚醒了盤踞在深淵之下的海神。

“距垂水港,還有幾刻?”聲音壓得比霧靄更低沉,目光卻如淬火的刀鋒,竭力穿透西南方向那重重水汽壁壘。

副將平田光宗如幽靈般趨前,無聲無息。

他迅速展開那張桐油浸透、邊角磨損的海圖,指尖穩(wěn)如磐石,劃過蜿蜒如命的墨線軌跡:“稟少主,風(fēng)向正順,潮水利我,日出之前,必抵垂水港!”

微不可察地頷首。

(《孫子·軍爭》:后人發(fā),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

(日出前的黑暗,正是敵寇心神最懈之時!)

“太陽初升前的黑夜,是人最無防備的時刻,全軍,出擊!”

黑漆涂的南蠻胴具足,在稀薄晨光里泛著幽暗如深淵的冷硬光澤。

轉(zhuǎn)身,視線掃過腳下。甲板深處,千名赤備武士如同從血海中撈起的礁石,在濕冷的霧氣中靜默矗立。

猙獰的獸角前立反射著微光,如同幽暗中睜開的獸瞳。

更遠處,五千屯田足輕,粗布綁腿緊縛鐵柱般的小腿,無聲調(diào)整著位置——皆是修羅場中滾出的悍卒,骨子里浸透了硝煙與血腥。

整支船隊,就是一張在濃霧中引而不發(fā)的強弓,弓弦已繃至極限。

“傳令各船——”聲音陡然淬火,字字如冰棱墜地,穿透濕重的霧氣,“火矢備弦,火箭上架!我要讓肝付兼續(xù)的晨夢,化作焦黑的煉獄火海!”

(《孫子·火攻》:發(fā)火有時,起火有日。時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軫也。此四宿者,風(fēng)起之日也。

天象已明,雖濃霧鎖港,但風(fēng)順火熾,亦合火攻之利!)

平田光宗眼神驟亮如寒星,猛一躬身:“遵命!”旋即轉(zhuǎn)身,對傳令兵低吼,聲線繃緊如弦:“少主有令!火矢備弦,火箭上架!令旗、海螺為號,各船即刻準(zhǔn)備!”

無形的電流瞬間擊穿濃霧。

整支艦隊,這頭蟄伏的巨獸,在沉寂中驟然繃緊了每一寸筋肉!

急促壓抑的腳步聲密集響起,如同驟雨敲打船舷。水手如鬼魅在纜繩桅桿間騰挪,沉重的桐油桶、成捆的干柴引火物被抬出船艙,刺鼻的油脂味瞬間彌漫。

兵士解開弓弩油布,弓弦繃緊的“嗡嗡”聲,箭矢滑入箭槽的“嚓嚓”聲,交織成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死亡前奏。

“快!火油!覆布浸透!”船尾,負責(zé)火攻的組頭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

足輕小心翼翼傾倒粘稠黑油,濃烈氣味彌散。

“火箭!查引線!藥捻莫濕!”另一艘關(guān)船上,小頭目焦急巡視。

士兵屏息,借艙內(nèi)微光檢視引信,手指因緊張而微顫。硫磺硝石的刺鼻、海水的咸腥、油脂的厚重,沉甸甸壓在肺葉上,與濃霧同沉。

目光緩緩掃過這無聲沸騰的備戰(zhàn)景象,如冰冷的鐵犁劃過大地。

指尖再次觸碰刀鐔——家傳寶刀正渴飲著翻騰的殺意。垂水港……肝付兼續(xù)……清算之日已至!

胸中滾燙的恨意奔突,幾乎要沖破冰冷具足的束縛。唯有刀鐔的寒鐵,方能鎮(zhèn)住一絲。

“少公,”平田光宗的聲音再次響起,壓得極低,卻穿透迷霧,“各船火矢火箭備妥,只待號令。前方霧流異動,恐是海流推近港外礁群!”

“礁群?”眉峰如刀般驟蹙,目光銳利刺向海圖光宗所指之處。“此處暗礁密布,若被水流裹挾……”

“正是!‘鬼牙礁’,犬牙交錯!一旦誤入,萬劫不復(fù)!且水流紊亂,極易暴露聲響!”平田光宗語速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需立調(diào)船隊陣型,旗艦側(cè)移半里,避那暗流漩渦!”

(《吳子·治兵》: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zāi)。

生于狐疑。礁群險惡,觸礁則萬事休!)

心念電轉(zhuǎn)!

(《孫子·九地》:是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預(yù)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

強攻在即,礁群在前!肝付哨船是否已驚動?此刻變陣,轉(zhuǎn)向的巨大動靜,豈非自曝行蹤?

然若固執(zhí)前行,旗艦觸礁,則滿盤皆輸!義久額角似有汗意滲出,卻被冰冷鐵兜阻隔,指尖在刀鐔上摩挲得更疾,仿佛要從中汲取決斷的冰寒。

“傳令!”聲音斬釘截鐵,再無半分猶豫,“船隊左轉(zhuǎn)舵!各船緊隨旗艦,繞行鬼牙礁!槳手聽令:動作務(wù)必輕緩,寧慢勿響!違令喧嘩者——斬!”

(《六韜·龍韜·軍勢》:夫先勝者,先見弱于敵而后戰(zhàn)者也。故士未坐勿坐,士未食勿食,寒暑必同。

避礁繞行,示敵以弱,實則蓄勢待發(fā)!)

“遵命!”平田光宗眼中閃過如釋重負又更凝重的光芒,迅速低傳命令。

龐大的安宅船如同移動的堡壘,在濃霧中極其緩慢地開始轉(zhuǎn)向。

巨大的船舵攪動水流,發(fā)出沉悶的“咕嚕”聲,在這死寂的海面上如同驚雷!

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鎖住船側(cè)翻滾的白浪,耳朵捕捉著霧墻外每一絲可能的異響。

整支船隊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牽動死亡神經(jīng)。

這一刻的時間被濃霧拖拽,每一息都無比漫長。

就在旗艦艱難完成轉(zhuǎn)向,后續(xù)船只依次跟隨,即將繞過死亡礁區(qū)時。

“嗚——!”

西南濃霧深處,一聲短促尖銳、如同受驚水鳥般的尖嘯,毫無征兆地撕裂了緊繃的死寂!

(哨聲!弓小早!)

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心臟如同被冰手狠狠攥住!暴露了!千鈞一發(fā)!

平田光宗猛地轉(zhuǎn)頭望來,臉色在霧中慘白,眼神里是無聲的驚濤駭浪與急切的詢問——強攻?還是繼續(xù)潛行?

義久的指尖幾乎要將刀鐔生生嵌入手掌!垂水港就在前方!肝付兼續(xù)的頭顱就在薄霧之后!此時退避?前功盡棄!!

(《孫子·九地》: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我避他鋒芒?!)

“來不及了!”聲音如同地獄刮起的寒風(fēng),帶著焚盡一切的決絕,“海螺號!全速前進!目標(biāo)垂水港!火矢——放!”

勢如彍弩,節(jié)如發(fā)機!暴露已成事實,唯以雷霆之勢強攻,打亂敵部署!

命令如驚雷炸響!蓄勢待發(fā)的號手鼓起腮幫,將全身力氣貫入海螺號角

“嗚——嗚嗚嗚——!”

凄厲!高亢!撕裂一切!進攻的咆哮,死亡的序曲!瞬間刺破薩摩灣的死寂!緊接著,整片被濃霧籠罩的海域徹底沸騰!

“嗬——!”船老大們壓抑已久的嘶吼爆發(fā)!

“殺——!”甲板上赤甲的武士與足輕們爆發(fā)出震天怒吼!

無數(shù)船槳被瘋狂壓入水中,攪起巨浪,發(fā)出雷鳴般的“嘩啦”巨響!

四十二艘沉默巨鯨,瞬間化作四十二頭狂暴海獸,劈開濃霧海浪,向著西南垂水港猛撲而去!

破浪轟鳴!槳櫓擊水!士兵狂吼!匯成毀滅洪流,排山倒海!

幾乎在海螺號角吹響的同一剎那,薩摩灣的濃霧仿佛被點燃!

“點火!放!”各船組頭、大將的嘶吼穿透喧囂!

第一波!強弓勁弩射出的火矢!“咻——咻咻咻!”無數(shù)燃燒的流星帶著凄厲呼嘯,撕裂濃霧,劃破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瘋狂傾瀉向依稀可見的垂水港輪廓!

緊隨其后!更恐怖的咆哮!“嗤嗤嗤——轟!”船頭火箭引信燃盡,尾部噴吐刺目白煙與火焰,如同發(fā)狂的火龍,拖著震耳欲聾的尖嘯,一頭撞向港口!

目標(biāo)直指岸上密集的屋舍、倉庫、棧橋!

“轟隆——!”“轟!轟轟轟!”

垂水港的寧靜被徹底撕碎!火矢釘入木質(zhì)建筑,爆開大團烈焰!火箭撞擊爆炸,騰起沖天火球!

干燥木材、堆積貨物、岸邊漁網(wǎng),在桐油烈火助威下,貪婪吞噬一切!

濃煙滾滾,頃刻與未散晨霧混合,籠罩港口于翻滾的赤黑煙云之中!火光映紅半邊天,也映紅每個島津士兵狂熱殺意的臉龐!

“火!起火了!”

“敵襲!島津!是島津家的船!”

凄厲變調(diào)的驚叫如瘟疫蔓延,睡夢中驚醒的肝付士兵如無頭蒼蠅,在濃煙火海中亂竄。

有人衣衫不整沖上碼頭,目瞪口呆看著地獄使者般沖破濃霧的龐大艦隊;

有人試圖沖向戰(zhàn)船,被迎面箭雨釘死在棧橋;

更多人被燃燒倒塌的房屋砸中,發(fā)出絕望慘嚎。

港口瞬間化為人間煉獄!

佇立艏樓最高處,黑漆南蠻胴在下方?jīng)_天火光映照下,如同浴血的魔神。

看著垂水港在火海中掙扎哀鳴,翻騰一路的殺意終于找到宣泄出口,化作嘴角一絲冰冷殘酷到極致的弧度。

“靠岸!登港!”聲音如寒鐵交擊,蓋過所有喧囂,“島津武士在前!足輕隨后!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山呼海嘯般的狂吼回應(yīng)!

巨大的安宅船首狠狠撞上燃燒棧橋,發(fā)出沉悶恐怖的巨響!

沉重艏門轟然砸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島津武士,如同決堤的青色洪流。

(注:島津家代表性顏色為藍,此處調(diào)整為更符合歷史的“青色”),咆哮著洶涌而出!太刀與長槍在火光中反射刺目寒光,瞬間撞上倉促組織、陣型散亂的守備足輕!鋼鐵碰撞!利刃撕裂血肉!垂死慘叫!瞬間壓過烈火噼啪!

“殺!殺!殺!”喊殺震耳欲聾!

足輕緊隨其后,如灰色潮水漫過棧橋,沖入港口。

三人一組,五人一隊,長槍如林?jǐn)€刺,成片刺倒混亂敵人;

太刀揮舞,劈砍一切阻擋之物。血腥味混合焦糊味,濃烈窒息。

踏著被鮮血浸透、仍在燃燒呻吟的棧橋,一步步踏上垂水港的土地。

靴底傳來溫?zé)嵴吵淼挠|感。環(huán)顧四周,火光照耀下,薩摩十字紋旗在殘破房屋、倒伏尸體旁獵獵飛揚。

肝付兼續(xù)居館方向,激烈喊殺與刀劍碰撞聲猶在,但大局已定。

指尖再次撫過冰冷的刀鐔,然后向前一指,目光投向那火焰最盛處——肝付兼續(xù)的居館。

(兼續(xù),你的晨夢,可還溫暖?這煉獄之火,才剛剛?cè)计穑。?

濃煙與海霧在薩摩灣上空翻卷糾纏,如同這片土地永無休止的恨與血。

港口烈焰舔舐低垂天幕,將黎明微光染成殘酷的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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