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身難得而心難守
- 一人:這陰五雷可太棒了
- 玄色貓
- 3242字
- 2025-08-25 20:00:00
“桂林,把槍收起來吧,莫要臟了龍虎山小天師的眼睛”
休息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落針可聞,蕭湘湘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泓深潭,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說服力。
“他不是什么傀儡,是我的引路人。”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悠遠,仿佛在回憶一段至關重要的歲月。
“大概十年前,他創辦了新心靈舍。盡管初衷或許并不純粹,但確確實實是他,為我推開了這扇通往‘不凡’世界的大門。
因此,我現在依然尊稱他一聲‘尊者’——因為這對我而言,并不重要。”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變得銳利而執著,牢牢鎖在趙知言身上:“重要的,從來只有前方等待探索的‘道’路。可惜……”
她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近乎虛無的苦笑,那一直縈繞在她周身的安定祥和氣息,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一縷仿佛用靈魂深處的怨毒鏤刻出的寒意悄然滲出。
“在我出生的地方,無人覺得這‘道’本身有何重要,他們看重的是‘術’,是‘法’,只因這些能更快地換取名利——所以,十三年前,我來到了大陸。”
“這里的氣氛很好,我遇到了很多人,他們都愿意教我。
其中解空大師,更是讓我看了《他化自在天魔咒》和《觀音心經》,這兩本書讓我獲益匪淺,可惜這還是術,依舊無人能真正與我坐而論‘道’。”
“所以五年前當我遇見王萌萌的時候,我幾乎以為這就是上天賜于我的禮物,她天生擁有自如進出內景的異能。
所以即使沒有名師指點,也讓她幾乎成了最優秀的術士,可在我看來,這無疑是暴殄天物”
“內景不是術士的全部,術士也根本無法發揮出這個異能的真意,這是我最該擁有的異能,也只能是屬于我的異能”
“她掙扎了,但是不重要,這只是求道路上的一點余味,我可以花費五年的時間來謀算,也可以將包括她父母在內的數十人犧牲,也許,這反而能讓我更好的掌握我的異能”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茫然,隨即又被一種近乎狂熱的期待取代,“直到三天前,我在異人內部的網絡,看到了關于您的討論,聽到了您的名字——趙知言。”
說著,她雙手捧起一冊厚厚的、封面僅是純白紙張的影印文件,極其鄭重地遞向趙知言,那姿態,宛如獻上某種神圣的祭品。
雖然封面空白,但趙知言瞬間明了——這薄薄一冊紙,承載的恐怕是蕭湘湘這些年對“內景”所有的心血、探索、揣摩與思考,并且,是從東方練炁思維的獨特角度進行的闡釋!
此物之重,對趙知言個人而言,幾乎不亞于方洞天真人承諾開放的全真教千年典籍庫!
趙知言閉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極力壓制著什么。
終于,他猛地一揮手,重重地將那冊文件推了回去,動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理智就會徹底被求知欲吞噬,做出違背本心原則的決定。
“你……”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重新睜開眼時,眸子里帶著最后一絲復雜的希冀,緊緊盯住蕭湘湘:“你有沒有……濫殺過無辜?”
他試圖為對方,也為自己尋找一個或許不存在的借口:“肖鶴云和胡蘭蘭最后能逃脫,是不是你……中途收手了?45路公交車的爆炸,最終除了王萌萌,并沒有其他死者,這也是你控制的,對嗎?除了她,還有沒有其他人……因你而死?”
他甚至下意識地說道:“或許,我可以想辦法幫你補償王萌萌的……”
話一出口,他便自嘲地搖了搖頭,嘆息道:“唉,是我動了妄念。”
“我自以為靜功尚可,原來不過是還沒遇到過真正對我稱得上誘惑的存在”他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我沒有這個資格,更沒有這個能力,去替她談什么補償”
蕭湘湘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因被推拒而惱怒,也沒有因被質問而慌張,反而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這一點,對知言先生來說,就這么重要嗎?”
“很重要。”趙知言回答得斬釘截鐵,雖然內心仍在掙扎,但語氣已然恢復了部分平靜:“對我來說,‘與人論道’這四個字,‘人’與‘道’,同等重要。”
他難得地愿意對這樣一個“敵人”多解釋幾句:“修行之事,最難得的便是這‘人身’。山野精怪苦修百年千年,所求不過如此,此乃天命所定,強求不得。而得了人身,能求道、能守道、能定住心性的,唯有一顆‘人心’。”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在闡述最重要的理念:“人心看似易得,實則最是易失、易變、易棄如敝履。
一念之差,便足以讓修行人萬般苦功,盡數付諸東流,墜入萬劫不復之境。”
蕭湘湘聞言,怔了片刻,又是一禮:“原來如此……我果然,應該早些認識知言先生。”
直起身后,她忽然轉身,從一直放在身旁的琴盒里取出了一把保養得極好的木吉他,她的動作輕柔,帶著一種異樣的珍視。
“我又何嘗不是您口中那‘心易失’的無道之輩呢?”她微微一笑,將吉他遞向趙知言。
“此物雖非異寶,卻是我漂泊這些年,唯一常伴身邊的舊物,今日便贈予知言先生吧。愿君日后千帆過盡,猶能記得今日在此間所持守的……這份‘人心’。”
趙知言看著她,沉默片刻,終究是伸手接過了那把吉他,入手微沉,木料溫潤。
眼見趙知言接過吉他,蕭湘湘像是了卻了最后一樁心事,她轉向一直沉默立于一旁,仿佛融入陰影中的肖自在,雙手合十,深深一禮,語氣平靜得可怕:“五年前,解空大師曾慈悲開釋于我,可惜我當時執迷不悟,今日自知難逃一死……便請和尚您再費心,度我一程吧。”
肖自在沉默著,鏡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他沒有立刻動手,半晌后,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奇特的共鳴:“我……渡不了‘我’。”
這句話意味深長,既像是在說蕭湘湘,又像是在說他自己。
“既然這樣,肖大叔能不能給我一個面子?”
一個帶著怯意卻又異常堅定的聲音插了進來。
李詩情其實并沒完全聽懂剛才那番關于“人道”、“人心”的機鋒,但王萌萌贈予她的、那與“內景”緊密相連的異能,讓她擁有遠超常人的靈性直覺。
此刻,她強烈地預感到,如果讓肖自在就這樣帶走蕭湘湘,一定會發生某種非常恐怖、無法挽回的事情,她鼓起勇氣,上前一步,急切地看著肖自在。
“我知道現在的我還很弱,沒什么分量……但是,如果肖大叔您愿意相信我未來的潛力的話,能不能……放過她這一次?”
李詩情的聲音因緊張而微微發顫,但眼神卻異常清澈堅定:“讓她接受法律的審判,接受公正的制裁,這也是我和知言一開始就答應萌萌學姐的——要抓住真正的幕后黑手,讓她的爸爸能夠因此獲得減刑的機會!”
說完這一長串話,她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竟然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她頓時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那副又勇又慫的可愛模樣,讓旁邊心情沉重的趙知言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他的語氣帶著難以掩飾的驕傲,眼中滿是激賞,既像是夸她,又像是向在場所有人炫耀:“我現在有點明白,為什么洞天真人那般功參造化,臨終之際卻寧愿搭上一生清譽,也要耍無賴似的和你師徒之實——你這至純至善,不染塵埃的‘赤子之心’,簡直就是他老人家最好的衣缽傳人”
李詩情被夸得有點懵,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小聲反問:“師父他老人家……不是因為感謝你才收下我的嗎?”
這次回答她的不是趙知言,而是那邊已經仿佛放下一切、神色異常平靜的蕭湘湘。
她看著李詩情,目光復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洞察和了然:“詩情小姐,您可以更自信一些。我不知道洞天真人為何最終選擇傳您衣缽,但我知道,王萌萌會選擇您,絕不僅僅是因為知言先生的存在。”
她頓了頓,似乎在感知著什么,隨即又緩緩搖頭,糾正了自己的說法:“不,或許應該說……不完全是王萌萌‘選擇’了您……”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暗紅色的黏稠血液,毫無征兆地從蕭湘湘的眼、耳、口、鼻中洶涌流出,瞬間染紅了她蒼白的臉頰和衣襟。那景象猙獰可怖,但她臉上非但沒有痛苦,反而綻放出一個極度震撼、仿佛窺見了某種宇宙終極奧秘的、發自內心的巨大笑容!
她用盡最后的氣力,聲音因血液的阻礙而變得模糊不清,卻如同驚雷般劈入趙知言和諸葛青的腦海:
“原來如此,內景之中……一開始……的的確確是……沒有任何‘生物’的……”
!!!
這句話蘊含的信息量及其背后的恐怖意味,讓諸葛青和趙知言瞬間頭皮發麻,他們幾乎同時猛地踏前一步,想要抓住氣息迅速萎靡下去的蕭湘湘問個明白!
然而,蕭湘湘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和生機,身體一軟,直接昏死在地,氣息微弱得仿佛風中殘燭。
看著地上瀕死的蕭湘湘,趙知言硬生生止住了腳步的同時拽住了諸葛青的胳膊——再問下去,別說接受法律的審判,她恐怕連下一刻都撐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