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都通華東大區的負責人竇樂，活脫脫一副被生活榨干了精氣神的中年失意男模樣。

他不修邊幅，衣著隨意，僅存的幾縷頭發倔強地趴在頭皮上，仿佛一個在公司任勞任怨半輩子，卻被房貸車貸壓得喘不過氣，不得不處處謹小慎微、提心吊膽，生怕哪天就被“優化”掉，因而只能強顏歡笑、逢迎討好的“老實人”。

至少，趙知言第一眼看到他的瞬間，腦子里蹦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但他非常清楚，真信了這表象的人，墳頭草怕都三尺高了。

一個老實人，怎么可能坐鎮華東這包含了國內最富庶省份的大區？

更不要說，此刻這位“老實人”身邊正站著一位戴著眼鏡、氣質溫和儒雅、甚至稱得上平易近人的男人，正慢條斯理、手法嫻熟地削著一個蘋果，那專注的神情，像是在進行某種藝術創作。

正是非常會“做人”的肖自在先生！

“我們在龍虎山上見過，那天老竇帶我去‘開葷’。”肖自在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將削得光滑完美的蘋果遞給趙知言：“那真是一場令人愉悅的‘用餐’，當時我曾經遠遠看見知言，你正在和張靈玉討論該如何制作全性的妖人，還想著跟你交流一下病友間的‘食譜’心得呢。”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可惜后來發現，你只是在偽裝，在嚇唬人罷了。”

“讓肖大哥失望，真是抱歉呢。”

面對這位“溫和”的大佬，趙知言也非常禮貌地，他伸手接過蘋果，順便“啪”地打掉自家女朋友試圖偷分一半的小爪子，主要是他不想自己女朋友知道真相眼淚掉下來，畢竟這削過蘋果皮的手還削過什么其他的水果趙知言不知道，但肯定削過人皮。

趙知言拿著蘋果咔嚓咔嚓啃了起來，含糊不清地說：“話說大哥，有沒興趣出國發展，國外不少地方，‘自制小菜’可是風靡得很，管控也沒國內這么嚴，您一定能找到不少上等‘食材’和志同道合的‘同好’。”

肖自在似乎真的心動了那么一瞬，隨即還是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如果可以，我還是更希望自己的‘病情’能痊愈，在國內偶爾‘解解饞’就好。”

接著他話鋒一轉，鏡片后的目光銳利了幾分，將話題拉回了正軌：“正好，知言你不是給我們送來了一份不錯的‘禮物’，有奇門術士參與了那場爆炸案？”

雖然開口的是肖自在，但趙知言知道，真正想問的是旁邊那位“老實人”竇樂。

領導嘛，總得有點城府，這點上竇樂可比他四舅徐四強太多了。趙知言“啪”一聲將啃得干干凈凈的蘋果核精準投入垃圾桶，目光轉向竇樂，緩緩道：

“詩情跟我說了，哪都通目前的結論是‘偶然事件’——陶映紅夫婦因女兒王萌萌之死陷入瘋狂，企圖拉一車人陪葬，萬幸，詩情在關鍵時刻覺醒了‘預言’類的先天異能，表現形式是在‘內景’中不斷循環、重啟，直至找到最優解。”

“但是，這里面有兩個大問題，第一，我對自己的修為還算有點自信，以前我給詩情檢查過無數遍，她絕對沒有成為異人的天賦。”

他頓了頓，目光瞟向隔壁病房方向，臉上露出極其別扭又極度不爽的表情，幾乎是咬著牙說：“第二，預言類異能，本質是欺天盜命，就算它是先天的，多次使用也必然招致反噬，可詩情身上干干凈凈，相反……那個肖鶴云，身上卻出現了只有高階術士才會被反噬出來的節氣病”

竇樂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頭更疼了，他當然想不信趙知言的話，可理智告訴他，不得不信。

一方面，他在龍虎山上親眼見識過這小子的實力和潛力，他的話自帶份量；另一方面，趙知言的分析，和他手里某些未公開的線索，隱隱對上了。

沉默片刻，竇樂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印著鮮紅“絕密”二字的文件袋，推到趙知言面前，聲音低沉：“如果你拆開它，我就默認你愿意介入，并配合我們解決‘嘉林市特大爆炸案’在異人層面的所有遺留問題。”

趙知言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拿，卻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按住了動作。李詩情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里面寫滿了倔強和一絲了然。

“唉……”趙知言在她面前總是容易破功，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試圖解釋：“好吧，我承認我有點……嗯，吃醋。

你跟那個肖鶴云，不僅名字配，八字也配，最關鍵的是，不知道哪個混蛋術士，居然把你們的命格都連在了一起，不把這聯系徹底斬斷，我……”

“趙知言！”李詩情打斷了他的“鬼話”，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當初你說過不會騙我的，這些年你也做得很好……”

“但是現在嘛”她微微瞇起自己好看的眼睛，努力在可愛的圓圓臉蛋上蓄起怒氣：“你做得可不太好哦。”

她在拿捏我！她絕對是在拿捏我啊！

趙知言內心瘋狂吶喊，最可氣的是，他發現自己真被拿捏得死死的，一點沒有龍虎山小天師、年輕一代新絕頂該有的牌面，只能老老實實地交代：“術士手段奇詭莫測，我真的很擔心你。而且你放心，我的實力絕對有保障！”

他甚至用力拍了拍胸脯，邦邦作響：“邦邦硬！”

“知言當然最強啦~”李詩情瞬間變臉，像只小貓咪一樣把頭埋進他懷里蹭了蹭，聲音又軟又甜：“我從來沒懷疑過這件事呀”

她抬起頭，大眼睛忽閃忽閃：“所以把我也帶上嘛，我保證，有危險的話，我一定躲得遠遠的，絕對不像電視劇里那些笨蛋女主一樣沖出來給你添亂噠~”

女朋友都這么乖、這么懂事了，趙知言還能怎么辦？

當然是寵著啊！

而且，想到將來能與心愛之人坐而論道，嘿嘿，美的很，美得很

一念至此，他飛快地拆開了文件袋，然而，僅僅掃了幾眼，趙知言臉上的輕松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震驚和……一絲后悔。

“（邪）惡教？！”

趙知言猛地抬起頭，看向竇樂，臉上寫滿了難以置，這玩意兒在國外，尤其高句麗和米利堅，他可是見得太多了，簡直堪稱一派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跡象，但這是在國內啊。

“警方公布的動機，是陶映紅夫婦想引起社會關注，但我們的調查顯示，他們的終極目的，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去‘另一個世界’與女兒‘團聚’。”

竇樂的聲音變得冰冷而嚴肅：“甚至對爆炸的時間、地點都有極其精確的要求，這非常、非常符合某些極端教派的‘獻祭’理念。”

竇樂抬手，從文件最底層抽出一張薄薄的A4紙，放在了最上面，紙上是一份簡潔的檔案和一張年輕女孩的照片。

“這是我們對王萌萌的深度調查。”

竇樂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她其實是一個非常勇敢、理智、甚至可以說有點‘剛烈’的女孩。

仔細想想也是，父親作為一個貨運車隊的隊長，本身也不會教出一個逆來順受的孩子，而且我請了最好的心理專家給她做了側寫。”

他的手指點在報告的一行字上，目光如炬。

“專家的結論是：當她遭遇不公待遇時，直接向侵害者發起反擊的可能性，遠高于監控視頻里那種‘要求司機停車’的逃避行為。而她表現出視頻中那種極端恐懼狀態的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