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便有人送來了參加晚會的衣服。

“先生，我就在門外，您換好衣服后叫我就行。”

尤燼接過衣服，這才發現是一件極為正式的禮服。“只是參加一個養老院的歡迎儀式，有必要穿得如此正式嗎？”

沒辦法，尤燼還是換上禮服，打開門跟著那人前往小禮堂。

說是小禮堂，實際上就是食堂搬走桌凳后留出的一小塊空地搭了個臺子，食堂的那些桌凳都靠墻擺放著，和高中班會的場景差不多。

養老院的院長是位老婆婆，她穿著一件極不合身的禮裙，臉上的褶子隨著笑容堆疊在一起，看起來有種莫名的陰沉感。

院長婆婆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拉住尤燼的手，說話時露出泛著紅的牙。這個老婆婆沒有門牙，犬牙很尖，像是經常生食的模樣。

看到院長婆婆牙齒的瞬間，尤燼后背寒毛直立。

“小伙子，歡迎你來我們養老院啊，老婆子我腿腳不方便，昨天沒去接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尤燼有些不知所措，沒人教過他該如何與院長婆婆交流，該說些什么呢？

“呃，沒事的院長婆婆，我的腿挺好的，能自己走，不用別人專門來接我……”

院長婆婆頓時一僵，動了動不方便的腿，伸手拍了拍尤燼的肩膀，“啊哈哈，沒事沒事，小伙子腿腳好，跑得快。”

尤燼尷尬地笑笑，撓了撓頭，心里哀嚎：那個叫楚春山的家伙在哪里啊，他看起來挺會說話的，快來救救我，我真不適合跟院長婆婆交流。

“院長婆婆，我們參觀得差不多了。”

楚春山的聲音突然響起，尤燼像看到救星一樣轉過頭看著他。

楚春山假笑著走上前來，站在尤燼身旁，看著院長婆婆，“接下來就讓我帶他去看看吧，您腿腳不方便，就不用和我們一起了。我跟著這里的人轉了一圈，大致都熟悉了。”

“好好，既然這樣，老婆子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小伙子你帶他好好參觀，我們養老院你就放心。”

院長婆婆“慈愛”地看著楚春山，轉身離去。

尤燼看著院長婆婆走遠，直到完全不見蹤影才松了口氣，“你終于來了，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和這個院長婆婆說話。”

楚春山這才真心實意地露出一個笑容，“和個老婆婆說話就這么難？”

聲音里帶著調侃之意，尤燼難為情地想糊弄過去，“哎呀，就是不太習慣和這種老人聊天而已，沒啥。”

楚春山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沒再繼續說，轉而換了個話題，“我大致看了一下這個養老院，設施很齊全，但是，這里幾乎沒人。”

尤燼難以置信地問道：“這個養老院怎么會沒人，那他們怎么運營呢？”

楚春山臉色嚴肅，“等歡迎宴會開始我們就知道了。”

確實，既然是為他舉辦的歡迎宴會，總不可能只有他和楚春山兩人。說到人，尤燼突然想起來，“那個小胖子呢？”

楚春山一臉無奈，“被帶走了。”

尤燼疑惑地看著楚春山，“他不是你弟弟嗎？他被帶走了你就不想去找他？”

“這小子喜歡到處亂跑，我拿他沒辦法。他剛才弄壞了一臺機器，看樣子挺貴的，他們要我賠，可我沒錢，所以就讓人把他帶走了。”

尤燼聽得目瞪口呆，“你就這樣讓你弟弟在一個奇怪的地方被別人帶走？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

面對尤燼替他弟弟打抱不平，楚春山無所謂地說：“那不然還能怎樣，我又沒錢去贖他，難道你有錢嗎？”

尤燼無言以對，他確實沒錢。

正說著，院長婆婆不知何時出現在搭好的臺子上，那有些佝僂的身子一步一步朝著麥克風走去。

“兩位請坐到中間的椅子上，歡迎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院長婆婆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過來，嚇得尤燼一激靈。

“我去，嚇我一跳。”

這小禮堂里就三個人，現在又是大晚上，尤燼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楚春山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隨機應變吧。”

說完就朝著最中間的椅子走去，尤燼咽了咽口水，也跟著走過去。

這椅子質量不太好，坐下去時“吱吱”作響。尤燼坐姿隨意，兩條腿大大咧咧地伸出去老遠，相比一旁的楚春山顯得斯文許多。

院長婆婆看著兩人坐好，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兩只蒼老起皺的手舉在麥克風前拍了拍，尤燼頓時感覺地面在震動，像是有一百頭大象正朝這邊跑來。

“什么鬼？”

尤燼轉頭朝門口望去，只見一片烏泱泱的影子快速涌來，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東西。

尤燼有點害怕，想站起來，卻發現屁股像被粘在椅子上一樣，根本動不了。

“喂，楚春山！你這家伙就不慌嗎？”

尤燼趕忙看向楚春山，卻見他毫無反應。

楚春山摳了下手，這才轉頭看著急得不行的尤燼，“你起得來嗎？”

得，又是一個問句讓尤燼無言以對。

沒辦法，尤燼心想這家伙既然如此淡定，應該有辦法，都是一起進來的，他應該不會扔下自己。

就這樣抱著對楚春山莫名的信任，尤燼也學著他的樣子開始擺爛摳手。

“來了來了！”

半米寬的門被堵住了，尤燼看著那個人一臉震驚，居然有人胖到能堵門？

“媽媽，我進不來。”

堵門的那個胖子嘗試了幾下，發現自己還卡在原地紋絲未動，可憐巴巴地看著站在臺子上的院長婆婆。

院長婆婆看到她的“孩子”被卡住，心疼不已，趕緊走過去想把胖子拉出來。

“這老院長能拉出來嗎？”

尤燼不信這瘦小的院長婆婆有這么大的力氣。

可院長婆婆真拉動了。

她兩只瘦得皮包骨頭的手死死抓住胖子的手臂，手指都要陷進那肥肉里，瘦小的身板因用力而顫顫巍巍，看著都要摔倒。

砰！

門框被拉下來，院長婆婆被她“孩子”壓在地上。

尤燼有些不敢看，這院長婆婆該不會被壓死了吧。

被門卡住的胖子扭動幾下，掙脫已經壞掉的門框，從院長婆婆身上起來。

“媽媽，媽媽你在哪里？”

胖子四處張望，那眼睛已被臉上的肉擋住，只剩一條縫。

“孩子，我在這里……”

院長婆婆奇跡般生還，趴在地上喘了兩口氣才爬起來，第一時間去查看她的“孩子”有沒有事。

檢查一番后，發現她的“孩子”沒有任何損傷，這才松了口氣。

院長婆婆把“孩子”帶到臺子上，指著坐著的楚春山和尤燼，對他說了一句話。那個胖子用縫隙中的眼睛打量了兩人，點點頭，眼中放光。

院長婆婆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乖，喜歡就吃吧。”

胖子像得到命令可以進食的狗，瞬間朝著尤燼他們沖過來，大張著嘴，露出尖銳的牙齒。

楚春山迅速起身，一把將尤燼連帶著椅子扛在肩上，快速朝后門跑去。

尤燼難以置信地說：“你這家伙什么時候能起來的！”

楚春山身體素質很好，扛著人和椅子跑步不僅速度快，說話還不喘氣，“我一直都能起來，只是你不能而已。”

尤燼無語，合著就他一個人倒霉。

“那你知道……啊！”

楚春山一個急轉彎，尤燼屁股下的椅子腿撞在墻的拐角處，扯到他的屁股肉了。

楚春山往后瞄了一眼，冷靜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尤燼痛得五官緊急集合，“你這家伙……那你知道這椅子什么時候能離開我的屁股嗎？”

楚春山：“不知道。”

尤燼：“……”

他不會要和這個椅子過一輩子吧。短短幾分鐘內，尤燼已經把這輩子因為屁股上長了椅子而被人嘲笑、排擠，人生最后只能和椅子結婚等情形都想了一遍，然后蔫了。

楚春山依照記憶中的路線，一路跑到一間隱蔽的雜物間，才將肩上的尤燼放了下來。

尤燼長舒了一口氣，其實被人抗在肩上跑那么遠也是很累的。他看了一眼大氣不喘的楚春山，疑惑地問道：“你扛著我跑了這么遠，難道不累嗎？”

楚春山活動了一下肩膀，語氣平淡地說道：“不累。”

尤燼一時語塞，心想：這還是人類嗎？

然而，他們還沒休息多久，便傳來“咚咚咚”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甚至還能聽見那個胖子在呼呼喘氣。

尤燼臉色一變，這人真的是狗變得嗎？怎么追得這么快。

“食物，我的食物……”胖子累得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朝著尤燼這邊走來。

尤燼因屁股下有把椅子，只能弓著腰透過門縫查看外面的情況，恰好與走來的胖子對上眼神。

“那個胖子過來了，喂，我們現在該往哪兒跑？”

尤燼艱難地轉身，看向正在沉思的楚春山。突然，樓下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哥！外面，你們能看到我嗎？”

楚春山走到雜物間的窗口往下望去，那個小胖子正站在那里。小胖子看到楚春山朝他這邊看過來，便賣力地揮了揮手，然后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草垛，示意他們可以跳到這個草垛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