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像指間流沙，倏忽而過。諾瀾踩著晨光下樓，從餐臺上拿起一片全麥面包，就著杯溫牛奶匆匆吞咽幾口，動作間帶著幾分不耐的利落。她抬腕看了眼表，對候在玄關的王叔道：“王叔，去聚寶閣。”

黑色轎車平穩地滑入街道，車窗外的喧囂被隔絕在厚重的玻璃外。諾瀾靠著椅背閉目養神，腦海里反復過著關于“血色修道院”副本的零星情報——據說這是近期最難的團隊副本，死亡率奇高，通關獎勵卻足以讓任何玩家瘋狂。

聚寶閣旁的連鎖咖啡店里，諾瀾點了杯冰美式，剛抿了兩口，就看見凌月帶著凌睿推門進來。三人目光交匯，沒有多余的寒暄，凌月徑直走到她對面坐下，低聲道：“人齊了，副本憑證我們都帶了，去旁邊的林子？”

諾瀾點頭，結賬起身。七拐八繞穿過兩條街，一行人鉆進了片少有人至的小樹林。落葉在腳下發出沙沙輕響，凌月從背包里掏出三張泛著暗紅光澤的羊皮紙，正是血色修道院的副本進入憑證。

“準備好了？”凌月揚了揚下巴，見兩人都點頭，便率先將憑證捏在手心。幾人紛紛照做，諾瀾指尖觸到羊皮紙的瞬間，一股冰涼黏膩的觸感順著皮膚蔓延開。

下一秒，毫無感情的電子音精準地鉆入她耳中：“5582號提示，血色修道院副本已開啟，十名玩家已同步載入，祝宿主通關順利。”

強光炸開又迅速斂去，諾瀾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昏暗的走廊里。身上的休閑裝不知何時換成了灰黑色的修女服，領口和袖口漿得筆挺，布料粗糙地摩擦著皮膚。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身邊站著另外九個玩家，無一例外都穿著同款服飾，臉上帶著或警惕或茫然的神色。

“不要亂看，神會不悅的。”

一個冷硬的女聲從前方傳來，諾瀾循聲望去，只見隊伍最前面站著個身形高挑的修女，背對著他們，聲音像是從生銹的鐵管里擠出來的。

話音未落，變故陡生。那修女突然抬手，兩根手指狠狠剜向自己的雙眼！鮮血瞬間噴涌而出，順著她蒼白的臉頰蜿蜒流下，滴落在青石地面上，卻像被無形的海綿吸走般，瞬間消失無蹤。

周圍響起幾聲壓抑的抽氣，諾瀾也瞳孔一縮。那分明是個玩家！劇痛之下，對方竟連一絲呻吟都沒發出，身體只是微微晃了晃，就保持著抬手的姿勢僵在原地，仿佛剛才剜去雙眼的不是自己。

“狠人。”諾瀾在心里嘖了一聲，壓下胃里的不適。這副本開局就來這么一出，看來傳聞不假。

剩下的路程沒人再敢出聲。領隊的修女（或者說，那個玩家）像個提線木偶般，帶著他們在迷宮似的回廊里七拐八繞。墻壁上掛著褪色的宗教油畫，畫中圣人的眼睛像是活的，始終盯著他們的背影。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一座圣母瑪利亞的神像佇立在房間中央，彩繪玻璃將陽光濾成斑斕的色塊，溫柔地灑在神像潔白的大理石裙擺上。瑪利亞低垂著眼簾，雙手交疊在胸前，嘴角噙著悲憫的笑意，在光影中顯得格外圣潔，與剛才的血腥詭譎格格不入。

“祈禱開始。”

領隊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她空洞的眼窩正對著神像的方向。十名玩家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紛紛低下頭，雙手按在胸前，被迫加入這場詭異的儀式。諾瀾垂下眼瞼，眼角的余光卻死死盯著那座神像——她總覺得，那雙看似悲憫的眼睛里，藏著別的東西。

祈禱的吟唱聲像是被掐斷的琴弦，驟然消失在空氣里。諾瀾剛松開交握的雙手，就見前方那個沒有眼睛的領隊修女化作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散了。

她立刻朝著凌月的方向走去，剛要開口說些什么，旁邊忽然竄過來一個身影。那是個穿著同款修女服的陌生女子，個子不高，臉上還帶著沒褪去的稚氣，此刻正一臉驚恐地盯著自己的裙擺，手指戳著布料，嘴唇哆嗦著：“兩位姐姐……這這這……我怎么變成女的了？”

話一出口，那聲音分明是少年人的清朗，配上他（或者說“她”）那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諾瀾和凌月對視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你是……凌睿？”凌月挑眉打量著對方，“進副本前不還拍著胸脯說要保護我們嗎？這就認不出了？”

“姐！真的是你啊！”凌睿——現在的“凌睿修女”眼睛一亮，隨即又垮下臉，“可我這一身……副本還帶性別轉換的？”

諾瀾忍著笑擺擺手：“可能是副本設定吧，畢竟是血色修道院，修女身份更符合場景。”她話鋒一轉，神色認真起來，“說正事，我看了你們發在群里的資料，還有恐怖世界APP上關于這個副本的討論。A級通關要求存活7天，不算難，但想拿完美通關，恐怕得找到隱藏線索。你們怎么看？”

凌睿立刻嬉皮笑臉地湊過來，手還習慣性地往后腦勺摸，摸到的卻是修女帽的系帶，訕訕地收了回去：“我都可以呀，全聽兩位姐姐的！嘻嘻，大佬求帶飛！”

“沒個正形。”凌月掃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語氣卻帶著篤定，“我覺得可以沖一把完美通關。反正有諾瀾在，對吧？”

諾瀾被她信任的眼神看得心頭一暖，彎起眼睛甜甜一笑：“好呀。那我們先去周圍探探路吧，熟悉環境總是沒錯的。”

凌睿立刻點頭如搗蒜：“走走走！我剛才就瞅著神像后面好像有個門，說不定有寶貝！”說著就想往前沖，被凌月一把拉住后領：“安分點，別觸發什么陷阱。”

三人結伴朝著神像后方走去，彩繪玻璃透進來的光斑落在她們的修女服上，明明是圣潔的場景，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諾瀾走在最后，目光掃過圣母瑪利亞的神像，剛才那一閃而過的違和感又浮了上來——剛才祈禱時，她好像看見神像的嘴角，往上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