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瓜藤的架子灑下來，謝塵提起茶壺倒了四杯茶水，時晏則夾起一撮陳年的菊花挨個放進茶碗，花瓣在沸水中舒展，漸漸滲出琥珀色的茶湯。

放下茶壺，謝塵眼饞的捏起一塊桂花糕往嘴里放，眼中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嗚嗚嗚，不愧是老板娘親手做的，好香啊。”

時晏捧起茶杯，小口小口地飲著，聽白芷向樂姬吐槽在皇宮里的遭遇。

樂姬聽后不禁為白芷擔心，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說白芷放棄，她把目光看向喝茶的時晏，欲言又止。

白芷低頭挖了一口桂花釀，沒注意到樂姬的怪異，她隨口問道：“樂姨，有關于辰虛的資料沒？”

“沒有。”樂姬回答的干凈利索，聲音透著一絲不悅。

時晏聽到辰虛二字，抬頭不經意間與樂姬對視，二人雖一言未發(fā)，但一剎那，仿佛已交流上千句。

樂姬淡定收回視線，向白芷解釋：“這人很怪異，找不到他之前的任何資料。”

時晏突發(fā)奇想：“云姵樓可以打聽四海八荒的消息，如果他不屬于四海八荒呢？”

“不是四海八荒內的任何一種生靈，難不成是鬼？”白芷歪頭，雙手彎曲成爪，做了個鬼臉。

謝塵看到這一幕，差點把剛含進去的茶噴出來。

白芷雙眼微瞇，沖他做了個揮拳的動作。

謝塵放下茶杯，擺擺手，尷尬的笑道：“別激動，別激動。”

辰虛三年前來到汴京，傳聞師從蓬萊，不過這點有待求證，因為揭皇榜入宮抓妖，一時間名聲大噪，通過層層選拔成為國師，居住在城外皇帝賜予的一間屋子里。

單從這些來看，并無什么怪異之處，但時晏明白，所有的真相都掩蓋在大霧下，想看清真相，就要靠近它。

樂姬端著新鮮的茶點走出廚房時，見到三人站起來往外走，急忙在背后大喊：“這剛蒸出來的糕點，你們不吃了嗎？”

白芷捏了一塊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回答：“樂姨，我們去辰虛家里看看，晚點回來，先走了。”

樂姬聞言又氣又惱，把盤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她不想讓白芷參與這些危險，也不知道這土地老兒和白芷說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真是氣死她了。

三人走到西華大街，它是汴京成中最繁華的街道之一，周朝建立二十年，掌權者廢寢忘食，未明求衣，使大周出現了萬邦來朝的盛景，街道上店鋪林立，物品種類繁多。

白芷不由得暗暗驚嘆，凡人真是奇怪，明明壽命短暫，一點小病小災都能要了他們的命，居然擁有創(chuàng)造萬物的能力。

謝塵對這一帶很是輕車熟路，他站在街道上，悵然若失，第一次下山歷練，就是在這里和同門降魔衛(wèi)道，物是人非，那些記憶竟是如此熟悉。

白芷和時晏的交談聲淹沒在人群的喧鬧聲中。

“可我們放了趙素蘭，如果她向辰虛告密怎么辦？”白芷語氣中似乎覺得有些遺憾。

時晏聞言卻淡淡一笑，趙素蘭的話半真半假，他一開始就沒有全信，但辰虛必定是一個新的突破口。

“你要記住，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實力面前都是虛妄。”

“絕對、實力。”白芷瞳孔變得幽深，低聲重復這幾個字。

是啊，若是自己潛心修行，有絕對的實力，何愁不能渡過雷劫，飛升上仙。土地公公說的也并無道理，這也是自己的機緣。

通過朱雀大門，往城外樹林走去，他們很快就到辰虛住宅的位置，厚重的朱漆大門前，佇立著一顆桑樹。

白芷轉動視線，打量著眼前的房子，心想這人還真是奇怪，在這種鬼地方住。

時晏指尖凝聚靈力，輕輕一點，門鎖應聲脫落，進入院子，眼前豁然開朗。

青磚鋪就的庭院中央立著一株槐樹，樹上的鳥聽到動靜，撲棱著翅膀飛走了。遒勁的枝干在陽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正房四間，坐北朝南，飛檐翹角上蹲著幾只栩栩如生的脊獸。

時晏注意到地上的的小草郁郁蔥蔥，還有新探出頭的嫩芽，在這個季節(jié)，著實反常，他蹲下仔細端詳，發(fā)現草木的根透著黑氣，在土地中，還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他用神識探查整個院子，地下像是被一層禁制擋住，無法滲透半分。

時晏喊住嬉戲打鬧的二人：“下面可能有密室，我們找找入口。”

“知道啦。”

白芷跳上游廊，看到廊下的鳥籠中，一只畫眉鳥在里頭靜靜待著，那鳥籠的門是開著的，但她似乎沒有想離開的心思。

畫眉鳥也發(fā)現了白芷，漆黑的眼珠子輕輕轉動，一人一鳥對視，白芷莫名覺得這鳥在對自己笑。

她意識到不對勁，剛想移開目光，一股怪風刮來，風鈴聲嘈雜刺耳，白芷大腦一片空白，忘了自己接下來的動作，煙霧繚繞中，她渾身麻木，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畫眉鳥伸出翅膀推開鳥籠，從籠子中飛出來，化作一個模糊人形。

“山神大人！”

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時晏和謝塵匆忙趕來是，只看到開著門的空鳥籠，在空中小幅度的晃悠著。

謝塵指著鳥籠緩緩道：“如果我沒記錯，剛才我們進來時，這里面有一只畫眉鳥吧。”

“是障眼法。”時晏眸色驟沉，目光似寒劍出鞘。

謝塵看著空蕩蕩的四周，推開鳥籠正對著的那扇雕花木門，房內布置井然有序，幾縷陽光透過窗欞的縫隙，將窗格上的梅花紋拓印在墻上的一副畫上。

那畫上是一個貴婦人打扮的模樣，兩個孩童在她身旁嬉戲打鬧，婦人眼神寵溺的看著二人，只是婦人的服飾和街道上他們看到的別人不一樣。

時晏翻轉畫布，后面寫著一句話，承明一十三年與母郊外踏青。

謝塵瞧出了異樣，驚訝道：“承明是大倉最后一個年號，大倉國在承明二十五年滅亡，難道這國師是大倉人？可大倉已經滅國二十余年了，粗略算來，這人少說也有四十歲，為何老板娘說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辰虛是修行之人，時光逝去，面容不改，并不算什么稀奇事。”時晏放下畫布，片刻后，又沉吟道：“你還記得趙素蘭曾說過，辰虛要和她聯手，毀滅大周王朝。”

“我記得。”

“自古以來，揭竿起義者需師出有名，但無論何種借口，無非兩種，當朝萬民受到暴政壓迫，或者前朝舊人想恢復昔日榮光，他明顯是后者。”

謝塵更加疑惑了：“根據記載，大倉國皇室成員，當年已全部死去，難道有人貍貓換太子？”

時晏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份書卷，掃了一眼又放回去，臨窗的位置放著一張黃花梨書案，墨跡在宣紙上暈開淡淡的紋路，他慢悠悠打開抽屜，里面有一個藥瓶。

時晏嗅了一口扔給謝塵：“答案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