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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成公主后,我靠罵皇帝搞改革

我東征凱旋那天,徑直策馬闖入太極宮,將虎符[砰]地一聲拍在御案上。

[蕭定乾,你個萬惡的大奴隸主,趕緊給老娘賜婚。條件嘛!貌似跟你說過。]

龍案后的天子抬起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鎏金冠冕下的面容卻浮現出罕見的無奈。

[鎮國公主,當年是誰在陣前高喊,‘天下未定何以家為’?]他屈指輕叩案上虎符,[況且依你那套歪理,朕充其量算個地主——普天之下,最大的地主罷了。]

[天下定了!而且,你必定是奴隸主!]

[初定!朕不是!]

1、

短暫的扯皮后,蕭定乾記憶忽然閃回三年前潘陽湖的血色黃昏。銀甲女將手持三眼火銃沖破重圍,差點于萬軍叢中取自己首級。

而今這廝竟穿著胭脂色襦裙,叉腰站在丹墀上討要駙馬,這荒誕反差讓蕭定乾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和蕭定乾四目相對,過往的記憶亦如潮水涌來。

五年前,我初到這個世界時,正值亂世紛爭,諸侯割據。

翻閱記憶中的歷史,卻找不到任何與之匹配的王朝。

原來,我并非穿越到某個已知的時代,而是來到一個與古代中國相似的平行世界。

既來之,則安之。秉持著現代人[誰說女子不如男]的信念,我苦心經營勢力,日夜操勞,甚至累得親戚絕跡。

雖為女子,在封建時代地位卑微。

我憑借現代科學知識和哲學理念,兢兢業業也是從山間草寇坐上了縣太爺位置。

招募兵丁,手握三千輕甲騎兵,作為掌握火藥制造術的現代掛逼,我野心一度膨脹。

就在我幻想著以女子之身平定天下、問鼎中原時那個該死的狗皇帝,來摘桃子了。

若要用一句話形容蕭定乾?

呵,倒真應了那句,[龍鳳之姿,天日之表。]

那場決戰,我輸得心服口服,他軍事直覺強到可怕,是天生的戰役指揮者,論臨陣指揮,我確實不如他。

[唉!就怪老娘愛熬夜,晨霧散盡時,我才剛睡下!]

狗東西連夜奔襲給我來了個長驅直入,在我還剛剛進入夢鄉時,我的防御力量就全部瓦解。

[狗東西一定在我床頭安了監控,偷窺過我的作息方式!]

可老娘豈是輕易認輸之人?

憤怒的老娘惱羞成怒,抄起用現代知識鑄造的三眼火銃,單槍匹馬直取狗皇帝。

奈何人力終有盡時,殺至他十丈之內,我已是強弩之末。

本以為戰敗被俘,等待我的將是難以啟齒的折辱。可這狗皇帝,倒真不按常理出牌。

他天資卓絕,不拘泥于世俗之見,說我是[天授異人]竟以國士之禮待我。

更可怕的是,他吸收新事物的速度快得驚人。迅速從我身上榨取現代知識,打造出一支橫掃六合的強軍,甚至為天下奠定了一套邁向文明與自由的制度框架。

我自幼癡迷歷史,酷愛軍事,常幻想穿越古代,提前開啟理想社會。如今上天滿足了我的愿望,卻給我安排了個難纏的對手。

追隨他的三年里,我率軍南征北戰,助他定鼎天下。可理想中的社會終究未能實現。

他迷戀權力,卻能接納新思想。最終,王朝還是封建體制,朝堂倒是開明了不少。

我雖有擎天之功,卻終究無法撼動體制。規則的制定權,牢牢握在這位[開明專制者]手中。

誰讓我掏不過他呢?

此次東征歸來,已是第五次凱旋。

古往今來,功臣多以貪財好色自污,以消帝王猜忌,那我也小小自污一下。

既然改變不了天下,不如先改變自己。

橫豎天下初定,封侯拜將,我也該享受人生了。

[你們男人幻想三妻四妾,憑什么女子不能坐擁美男?]

我的要求不高,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八塊腹肌,才情絕世,能吟詩會彈曲即可。

巧的是,東征剛回,便聽聞新科放榜。

那位欽點的狀元郎,合該是我囊中之物!

2、

當聽到我[先驗貨,后成婚]的奇葩要求時,蕭定乾的指尖在龍案上焦躁地敲擊,眉頭擰成了疙瘩,卻始終不發一言。

我額角青筋直跳,一把擼起繡著金線的廣袖:[裝死是吧?]

蕭定乾喉結滾動,苦著臉做最后掙扎:[蘇軟軟,那可是新科狀元!天下讀書人的臉面!你堂堂開國功臣,非要當個強搶民男的土匪?]過往在乎儀態,從不越矩的天子被氣得直呼我的名字。

[少廢話!]我一掌拍在他心愛的紫檀案幾上。

蕭定乾突然靈機一動:[你上次不是說,自己是個保守派?]

[沒錯啊。]我撫著腰間佩刀,理直氣壯,[婚前驗貨,發現不合適還能換人。這般守身如玉,還不夠保守?]

[到底是二婚難聽,還是強占狀元更傷風化?!]他氣得冠冕上的琉珠亂顫,抓起我進貢的雪山銀毫猛灌一口。

[自由我自為之,何必在乎身前身后名~!]

[噗——]茶水噴濕了五爪金龍袍。蕭定乾顫抖著指著我:[你在陣前高喊平等自由時的浩然正氣呢?就非得讓朕的狀元郎連個正室名分都沒有?姑娘,你節操碎了!]

[跟你學的啊~]我眨眨眼,[精致的,利己主義。]

[嘶——]熟悉的倒吸涼氣聲。

[休想!]

[不行?]我冷笑一聲,嘴角微微上揚,給蕭定乾一種[你試試看!]的態度。

他驟然臉色蒼白。蕭定乾腦瓜子生疼,心中不祥感騰升。

已經預見了我夜闖狀元府、扛著人就跑的荒唐場面。

次日黃昏,一頂青布小轎悄悄停在我府邸后門。

當看到被紅綢捆成粽子的狀元郎時,我吹了個響亮的口哨。蒼白俊臉上那抹屈辱的薄紅,襯得他像極了被惡霸強搶的閨秀。

[嘖,能讓蕭定乾連哄帶綁...]我挑起裴明晦的下巴,[看來我們狀元郎,寧死不從啊?]

3、

眼見那才高八斗的狀元郎,如今竟連詩也吟不利索,琴弦也撥不分明。

我強壓下心頭翻涌的綺念,[大黃丫頭,且收斂些,這般芝蘭玉樹的少年郎,豈經得起你這般孟浪?細水長流方是正道。]

日日對著這心如止水的謫仙般人物,終究是按捺不住伸出了手。

[小郎君!讓姐姐瞧瞧你這寫出治世明理之人的筋骨。]話音未落,纖指已探向那黃蜂般的腰身,[嘖嘖!這肌理!哦喲!這線條...哦嚯嚯!這腹肌!]

算上穿越前的歲月,再加上這五載春秋,整整寡了二十七年春秋的孤寂早已將我逼至癲狂,如何抵得住眼前這般絕色?

[小郎君!且讓姐姐嘴一個!]

少年郎霎時從脖頸紅到了耳根,連指尖都微微發顫[陛下...皇帝陛下對公主您可能有不一樣的感情——]

[神特么不一樣的感情,他只想榨干我僅剩的價值,最終死在他屠刀下。]

[良辰難得,千金一刻。公子即興揮毫,娘子紅袖添香豈不浪漫?莫要讓那奴隸主壞了良辰美景。]

許是我素來名聲駭人,不僅在沙場所向披靡,更常在朝堂之上將蕭定乾的謀士們駁得體無完膚。若是遇上那些能言善辯的文臣,甚至不惜翻墻入戶,親自[理論]。

我那本該圣潔高貴的圣女形象,在眾口鑠金之下,早已被傳得面目全非。

故而這少年郎面對我時,總是一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的模樣。

[公主殿下,我...我若順從。可否...可否不要將我吊起來打?]裴明晦俊美的臉頰抽搐,恰似哀大莫過于心死。

[???]

[你還挺會玩?]

暮色如墨,昏黃的燭光在房中搖曳,將交纏的身影投映在紗帳上。

[初次體驗...起初有些疼。]我輕聲評價道。

多年戎馬生涯將我淬煉成一柄出鞘利刃,神經始終緊繃如弦。

唯有這一夜,所有殺伐決斷都化作了繾綣柔情。難得地,我沉入了夢鄉。

晨光熹微時,我慵懶地倚在裴明晦右胸,指尖在他左胸無意識地畫著圈:[按吏制,皇上該賜你個從九品上的校書郎,或是外放縣尉。]

[呃...鎮國公主殿下...]裴明晦的聲音透著遲疑。

這位科技新貴在面對我這個戰功赫赫的殺神時,依舊局促不安。一夜纏綿并未消弭我們之間的身份鴻溝。

[噓——]我纖指輕點他的唇瓣,做了個噤聲手勢。

利落地披上朝服,臨行前我回眸道:[先去秘書省校勘典籍吧。以你的才學,日后必能入主中樞。這天下官僚體系亟待革新,你前途無量。不過在此之前...]

頓了頓,我自顧自說道:[今日入宮,我順便為你討要校書郎一職。還有...我們的婚典也該提上日程了。]

裴明晦從錦被中探出頭,面若桃花:[大婚?公主是說...你我?]

我微微頷首,語氣鏗鏘堅定,[當然!你我已行夫妻之事,我當然對你負責!]

4、

在踏入宮禁時,我腳步稍顯躊躇。

比起廟堂蠅營,我更喜歡浴血沙場。

在做了兩秒半的深呼吸后,我還是毅然走進這個[不怎么喜歡]的地方。

太極殿內,文武百官早已肅立。昨夜云雨初歇,倒顯得我來遲了三分。

先向那龍椅上的天子遞去一個警告的眼神,[若敢克扣俸祿,休怪我在校場上跟你對掏。]而后才在屬于自己的位置跪坐下來。

蕭定乾見了我似乎頗為頭痛,朝議時頻頻以袖拭汗,想是怕我當眾給他難堪。

六部尚書輪番奏事,那些繁瑣政務聽得人昏昏欲睡。

直到早朝散罷,我始終未發一言。

[早會時間結束,辦正事時間到了!]我低聲自語,整了整衣冠準備開噴。

在我的推動下,朝堂體制已煥然一新。

舊制三省,中書省擬詔決策、門下省審核封駁、尚書省執行政令——如今已被全新的三院制取代:以議政院為行政中樞,保留中書決策與門下審核之職。。

作為開國鎮國公主,我位列從一品,與國公同尊,在議政院執掌議政權,協助皇帝制定國策,實為帝國權力核心之一。

其余五位開國元勛——天下兵馬大元帥徐開山(國公)、右丞相薛不悔(國公)、謀略大家裴輕舟(國公)、前朝重臣蕭望舒(郡公)、文武雙全的陸鐵衣(郡公)——與我并稱[六庭柱],共掌議政院大權。六人各持一票,嚴格按照憲律共決施政、調兵等國之大事。

當然,最終拍板的,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我們尊貴的狗皇帝陛下兼大奴隸主。

議政院負責匯總朝臣意見并擬定政策方案,經中書省起草詔令后,由門下省進行審議復核,最終由皇帝裁決,交付六部及地方官員執行。

來到議政院時,我的心情已然煩躁不堪。[這世上怎會有人能在同一個地方日復一日地待上數十年!]短短三年光景,即便時常外出征戰,這千篇一律的打卡日常已讓我心生厭倦。

更令我憤懣的是,那些嘔心瀝血提出的政策始終懸而未決。此刻的我,就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目光掃過端坐主位的狗皇帝,[陛——下!]這一聲咬牙切齒的呼喚,如同點燃了引信,積蓄已久的怒火頓時傾瀉而出。

[天下蒼生已在前朝統治下苦熬太久,您承諾的開明盛世究竟何時才能兌現?]

[鎮國公主!朝堂改革需循序漸進,如今世家門閥盤根錯節,宗族勢力根深蒂固,必須妥善處理...]

不待狗皇帝說完,我已憤然振袖:[如今天下初定,百姓食不果腹,陛下卻只顧維護門閥利益,置黎民于水火,這算什么開明之治?]

[若強行剝奪門閥財力賑濟平民,無異于杯水車薪。更何況新朝根基尚淺,仍需門閥支撐。]

[陛下寧愿保全門閥,也要眼睜睜看著百姓餓殍遍野嗎?]

[朕并非坐視不理!]狗皇帝急聲辯解,[鎮國公主不是說過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只要按你所言發展農事,研發新技,培育高產作物,饑荒自可緩解。]

[呵!]我冷笑一聲,[待到那時,不知又有多少枯骨埋于黃土之下?]

未容我繼續開噴,身后薛不悔蒼老的聲音便打斷我的口若懸河。

「如今天下初定,國庫空虛,連年征戰已耗損大半財力,實在無力賑濟四方饑荒。百姓當自強以度時艱。而門閥貴族助陛下定鼎江山,功在社稷,若貿然動搖其根基,恐使陛下背負背信棄義之名。此事需從長計議,謀兩全之策!」

我聞言怒極,心中冷笑:「好個道貌岸然的老匹夫!你本就是門閥魁首,自然不肯割肉飼民!」

來不及駁斥,另一道蒼老卻沉穩的聲音響起。蕭望舒雖年邁,言辭卻擲地有聲,引經據典。

「老臣斗膽直言,陛下承天受命,平定亂世,當順天應人,行無為而治。天道自然,民生自安,何須強求?」

我心中暗罵:「好一個老狐貍!話說得冠冕堂皇,實則句句都在維護門閥利益!」

[陛下!」

我聲音微顫,帶著幾分懇切與激昂:「這天下王朝興衰更迭,皆因陳腐之制積重難返。唯有陛下這般雄才大略的明君,方能以雷霆手段革故鼎新啊!」

龍座之上,帝王身形微動,似要起身,卻在觸及我灼灼目光時復又端坐。

「朕豈會不知?」他長嘆一聲,眉宇間盡是凝重,「治國之難,遠勝開疆拓土。改革吏治,猶如剜肉醫瘡,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哪像征戰沙場,只管揮戈向前便是。」

他指尖輕叩龍案,沉聲道:「朕既要保全開國功勛,借門閥之力振興商貿;又要整飭科舉,杜絕庸才入仕;更要廣開民智,使平民學子得以參政。這一樁樁、一件件,哪步不是如履薄冰?」

「如今國庫空虛,若要推行全民教化,所需銀錢何止千萬?急功近利只會適得其反。」

「至于公主所諫——興工業、強國防、研醫術,更是開天辟地之舉。我等如同摸著石頭過河,任重而道遠啊!」

沉重的氛圍籠罩著整個朝堂,壓得整座議政院幾乎喘不過氣來。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向來以武力著稱的鎮北將軍徐開山,此刻竟站出來與我一同向這位[壓力山大]的君主進諫。

[陛下,]這位軍中巨擘聲如洪鐘,[治國理政確需循序漸進。臣斗膽提議:削減宮中用度、裁撤冗余宮女、廢除太監制度、取消殉葬陋習。此等開天辟地之舉,普天之下,也唯有陛下方能推行。]

我不禁將目光投向這位曾經的頂頭上司,眼中滿是不解之情。

論戰功赫赫,除卻龍椅上那位用兵如神的開國君主,便數這位天下兵馬大元帥最為耀眼。

每每思及指揮大兵團作戰,我總覺力有不逮,這等運籌帷幄的本事,終究還是得仰仗這位當世名將。

可是,自古名將大多保守,徐開山也不例外。

[他今天腦子抽筋了?]

徐開山一番陳詞后,蕭定乾竟顯出幾分躊躇,那張向來威嚴的面容上,難得流露出一絲近乎羞赧的神色。

我趁勢進言道:[廢除殉葬與閹割制度刻不容緩,此等違背人倫天理之舉實乃文明之恥。生而為人,理應享有基本尊嚴,包括健康與生存之權。至于裁減宮女之議,關鍵在于制度改革——當務之急是改善宮女待遇,許其積攢養老之資,更要給予婚配自由,若遇良緣便可明媒正嫁。]

這兩番言論直戳皇帝痛處,他不好意思駁斥徐開山,倒是對我勃然變色:[朕打江山就是為了享盡榮華!你竟敢提議削減宮廷用度?此乃僭越禮制,有損天子威儀!朕的家事輪不到你來置喙!]

[你這是在踐踏人性!]

[你大逆不道!]

[去你的大逆不道!看不慣就殺了我啊!繼續坐擁宮女、太監做你的奴隸主吧!]

蕭定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一直罵朕是奴隸主,指的就是這事!]他怒不可遏:[蘇軟軟,你粗鄙無文,簡直不可理喻!]

[你食古不化,冥頑不靈!]

[你身為朝廷命官卻玷污新科狀元,有何顏面統領百官!]

[好啊!難怪狗皇帝要把裴明晦送到我府上,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你這般德行,根本不配君臨天下!]

皇帝怒揮袍袖憤然離去,始終沉默的裴輕舟急忙緊隨其后。

我拆門而出,一直裝聾作啞的陸鐵衣這才慌忙上前阻攔。

只剩徐開山、薛不悔與蕭望舒三人面面相覷,在風中凌亂無措。

5、

議政院外,我氣得胸口發悶,幾乎喘不上氣來。

[明日,我大抵就要死了……好在無親無故,至少不會連累家人被夷族。]

身旁的陸鐵衣連忙上前安慰:

[鎮國公主息怒!陛下只是一時氣急,縱觀古今帝王,再難找出比咱們陛下更開明納諫的君主了。公主心懷天下,直言進諫才觸怒龍顏,待陛下冷靜下來,此事自然揭過。]

我緩緩回頭,平靜地注視著他,眼中的悲涼竟讓這位曾深陷敵陣亦面不改色的將軍也微微動容。

[我死不足惜,只是……再不能為黎民百姓謀福了。]

[哎喲!哪有這么嚴重?]陸鐵衣干笑兩聲,[公主功勛赫赫,陛下怎會因幾句諫言就擅殺功臣?]

[我提出的新政分化皇權,哪個帝王能忍?更何況,我的策略觸動了門閥利益,暗處不知有多少刀斧,正等著取我性命。]

陸鐵衣聞言,一時語塞。他顯然明白我所言非虛,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無言以對。

我用現代哲學去撼動千年陳規,每一條諫言,都是[屠龍之術]。

想要改變這腐朽的舊制,無異于蚍蜉撼樹。

或許,從我決心以現代智慧改造這個世界的那天起,就已預見到——自己終將死無葬身之地。

又或許,我就不該以女子之軀,行這逆天之事吧!

那股濃重的悲涼感反倒讓我神思清明了幾分。

我抬眸望向陸鐵衣,忽而生出幾分戲謔之意:

[陸郡公,我這般觸怒天威,隨時可能身首異處,你竟還敢與我同行?]

出乎意料,陸鐵衣聞言竟鄭重地向我行了個稽首禮,神色肅然:

[鎮國公主心懷天下,所議之策初看似離經叛道,細究卻皆系萬民溫飽。公主殫精竭慮只為蒼生謀福,每一條諫言皆為強國之本,下官豈能不心生敬仰?]

這番回答令我心頭一震。

在這思想固化的封建王朝,原來并非人人都是冥頑不靈的老古板——除了那高高在上的昏君接受我的新思想,竟還有人能明白我的苦心。

陸鐵衣這位開國名將的理解倒是令我動容。

[傳鎮國公主即刻回議政院議事。朕已知錯,望公主以國事為重,莫要計較朕方才的失態。]

宣旨太監尖細的嗓音突兀地劃破沉寂,我仍深陷在悲憤情緒中難以抽離。

陸鐵衣反應極快,一把拽住我的衣袖就往議政院拖去。

[在下早說過陛下胸襟寬廣,您看,這不是很快就消氣了?]

重返大殿時,我心中百味雜陳——三分悲涼,三分憤懣,三分倔強,還摻著一分視死如歸的漫不經心。

許是我的眼神依舊凌厲如刀,蕭定乾竟慌忙起身賠笑:

[鎮國公主,朕方才不該剛愎自用駁斥諫言,還望公主海涵。朕...朕其實很愿意采納公主的建議。]

[呵!]

不擅掩飾情緒的我,想必給了他一個毫不掩飾的嗤笑。

那神情里,定然滿是一個現代人對封建帝王自私狹隘、漠視人權的赤裸嘲諷。

蕭定乾面露窘迫,目光游移間在裴輕舟身上停留了片刻。

裴輕舟也不避諱,朝皇帝比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方才在后殿商議好的說辭。

[咳咳!]

蕭定乾轉過身來,臉上堆著近乎諂媚的笑容:[鎮國公主,朕決定采納你的諫言。你說得對,對臣民擺皇帝架子實屬低級趣味,唯有勤政愛民、造福蒼生,方能得萬民擁戴,使我大夏江山永固、天下長安。]

[朕決議:廢除太監制度,還我大夏男兒健全之軀、錚錚鐵骨;裁減冗余宮女,縮減宮廷用度。更要頒布新憲,改革六部,強軍興農,發展工業,推行法治,將國家引向正軌。]

我深知蕭定乾乃雄才大略之君,素有治國安邦的宏圖壯志。

猜到了他會用消減宮中用度做為‘引子’從而對門閥開刀。

但令我震驚的是,他不光讓渡自身利益,甚至不惜削弱皇權。

我不懷好意,斜眼瞄向狗皇帝,[只要你敢頒布新憲律,將王朝體制推向君主立憲...]

[這君主立憲之制,雖表面尊君,實則不出三代,治國實權必將盡歸內閣。若再行民主推選首相之制,則皇權更將形同虛設。]

蕭定乾眸光如炬,頃刻間便看洞悉了我的心思,是為了激他。

[自鎮國公主東征以來,鄭與殿內諸位曾多次研討公主的治國方略,日夜推演天下局勢。得出的結論是,隨著時間推移,天下大勢會與公主當初的謀劃的藍圖不謀而合。]

我心頭陡然清明:[我所帶來的現代思想,不僅令蕭定乾深受震撼,更會在這朝堂之上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舍棄一條老命,蹬鼻子上臉。

[若殺我,便可令我帶來的新思想永埋黃土,也能震懾其他幾位庭柱不敢妄言改革將我帶來的思想永埋心底,可保皇權永固。]

我的語調鏗鏘有力。

狗皇帝臉色囧迫,似乎有點不知所錯。

裴輕舟當場傻眼,[姑奶奶,你可真不上道啊!臺階給你了,你是真不下!]

陸鐵衣大驚失色,[好好好,你不將自己作死誓不罷休是吧?]

[老夫造了那門子孽?早知蘇軟軟勇成這樣,就不該答應陛下‘投石問路'的策略。]徐開山面如死灰,如墜冰窟。

我在殿外心頭陡然清明那刻便已猜出,為何削減宮中用度、廢除太監制度這等諫言雖由我提出,卻能得到素來持重的徐開山鼎力支持。

究其根本,是蕭定乾存了削弱門閥之念在先,遂借重兵在握的大將軍之勢,對世家代表薛不悔行那'敲山震虎'之計。

蕭定乾沉默許久,忽然逼近我:

「在公主眼里,朕就蠢到要靠殺功臣來禁絕文化?」

空氣瞬間凍結,周圍五位大臣連呼吸都停滯了。

我聳聳肩:「應該不會,否則我早該死了,哪還能立功討賞?」

「那公主是想以死求名?」

「哎呀,我可舍不得這條命。」

「所以...公主很討厭朕?」

我輕笑:「倒也不至于。」

蕭定乾突然露出勝券在握的表情:「朕懂了!公主故意頂撞,其實早就想好了既能改革弊政,又能強化皇權的雙贏策略!」

「行了行了!」我內心哀嘆,又一次被狗皇帝拿捏,「再這么被他套話,老底都要揭穿了。」

「最后一個問題——公主覺得朕的后代會出昏君嗎?」

我死死咬住嘴唇,這話題不能接,否則真的要掉腦袋了。

蕭定乾常勸我讀史明智,他豈會不知天道滄桑,哪個好人家每代人都是天才。

他如此發問,不過是想摸清我的反骨有多長。

6、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可這議政院里,算上那狗皇帝也就我一個女子,外加五個老男人,竟也能唱出這般精彩的大戲!]

議政結束,我便陷入無休止的忙碌之中。協助狗皇帝完成削弱門閥這等大事,千頭萬緒,令人應接不暇。

我耗費心神,抽絲剝繭,一步步籌謀設計。待到散值時,已是精疲力竭。

剛踏出議政院大門,便瞧見薛不悔與蕭望舒兩位老臣正在竊竊私語。

[蕭郡公,你我怕是中了圈套。陛下以身作則削減宮中用度,是要對門閥動手了!]

[誰說不是!誰能想到,這削弱門閥之策是蘇軟軟提出的,可徐開山這等武夫怎么也來橫插一腳。]

[想來陛下圣明,對此事早有籌謀,今日議政不過是個由頭。]

[正是如此。你我該早謀退路,切莫與陛下作對。]

[必須站隊,一定要站在陛下這邊。自古開國之君皆非等閑,與其對抗只有死路一條。]

[站隊倒無妨。你我兩家家風嚴謹,即便改制,最多損失些錢財。家中子弟也都安分守己,不至于受牽連。]

[只是有一事不解。聽聞鎮國公主東征歸來后,除述職那日外,并未單獨面圣。今日怎會與陛下配合如此默契,演了這出好戲?]

[這...老朽也不甚明了。只聽說鎮國公主將狀元郎...整日在家中...哪還有閑暇謀劃這些?]

[嗯...咳!]我故作神秘地湊上前去,[兩位老人家,蛐蛐我呢?]

薛不悔慌忙轉身,朝我深深一揖,[鎮國公主救命呀!]

???

[有病!]我大腦宕機,不明所以,[薛國公,您這是為何?]

[陛下要對門閥動手,公主必定主持此事。老朽與蕭郡公身為門閥之首,唯有公主能救我等了!]

[靠!]我心中暗罵,剛被那狗皇帝算計完,又被這兩個老狐貍堵路下套!。

[我...我...,這...]我手足無措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應對。

蕭望舒顫巍巍上前,同樣恭敬作揖。

[公主慈悲,總不能眼睜睜看我們這兩個老骨頭栽跟頭吧?]

[哎...您老...別!折壽了,折壽了。天下大事系于皇帝,我也是個辦事的。]

[公主何必謙虛?您定有良策!]

被逼無奈,我只得嘆道,[陛下改革,難道會讓二位傾家蕩產不成?]

二人異口同聲,[自然不會。]

[那不得了。待國家富強,今日損失來日必能加倍收回。國運昌隆,二位家業說不定更勝從前。]

薛不悔突然沉默,投來一個[你真的不懂?]的眼神。

蕭望舒也睜著那雙渾濁卻精明的卡姿蘭老眼睛,殷切地望著我。

???

[兩個老東西是真有病!]我腹誹不已,相當無語。

忽然靈光一閃:[二位是擔心在朝堂失勢?]

[正是!公主學富五車,還望公主指點迷津!]

[別別別,折煞小女子了,我現在字兒還認不全呢?別提學富五車。]

[蕭郡公,您德高望重,現在朝廷改革,最要緊的就是穩住皇權、平衡各方勢力。您要是能帶頭整頓朝堂,幫皇上樹立威信,同時從文教入手,統一思想、簡化文字、掌控輿論,那皇上怎么可能不重用您?]

[薛國公,國家要強盛,農業和科技是根本。您要是能主抓這一塊,地位絕對穩如泰山!現在朝廷制度還不完善,經濟體系也得改革,您學問淵博,正好可以幫皇上制定長遠國策,把基礎打牢。這事兒要是辦成了,您就是青史留名的功臣啊!]

二人執意糾纏,非要我詳述每個細節不可。

我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只得將現代思潮一一灌輸給他們。

末了,還取出兩冊憑記憶寫下的現代哲學綱要相贈。

不愧是一代大才,二人悟性驚人,不僅融會貫通,更能推陳出新,轉眼間便擬定了周全之策。

待他們心滿意足正欲告辭之際,蕭望舒忽地近前低語:[鎮國公主,老臣聽說您家那位狀元郎被請去醉春樓赴宴了。]

[......]

我怔忡兩秒半。

驀地心頭警鈴大作。

[糟了!我的小郎君,你可千萬把持住!]

怒意直沖天靈,燒得我太陽穴直跳。

白日里提著腦袋當差已是煩悶至極,入夜竟還要來這煙花之地尋我那不省心的小郎君。

待我陰沉著臉找到裴明晦時,這家伙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幾個紈绔圍著他七嘴八舌:

[裴兄貴為當朝狀元,怎能屈就于一個外姓冊封的公主?要娶也該娶個貨真價實的金枝玉葉!]

[就是!娶真公主!]

[那蘇軟軟戰場上殺人如麻,活脫脫就是個母夜叉!]

[對!母夜叉!]

[誒~此言差矣!真公主娶不得,若娶了公主,不僅仕途盡毀,還得守著一人終老,豈不委屈了裴兄?]

[說得在理!不如就娶那蘇軟軟,回頭納上十七八房美妾,這才配得上裴兄的身份!]

[妙啊!王兄說得對!!屆時一龍戲群鳳,策馬奔騰,豈不快哉?]

[哈哈哈!]

[定要讓那蘇軟軟在一旁看著,撩得她心癢難耐卻又...嘿嘿嘿...]

[哈哈哈!]

我透過門縫聽著屋內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胸中殺意已如沸水翻騰。

[不如...裴兄今夜就留宿在此,享這良宵美...]

就在我即將破門而入大開殺戒之際,醉得不省人事的裴明晦竟突然清醒了幾分。

[必須...回府...!]

[鎮國公主...千金之軀,豈容爾等...]

[噗...]看著他話未說完又醉倒的模樣,我忍不住輕笑出聲。

心頭涌起的暖意,竟將方才的滔天殺意沖淡了幾分。

當初選中裴明晦,不過因公務纏身無暇談情說愛。

可如今看來,能高中狀元之人,品性果然經得起考驗。

我的選擇,確實沒錯。

[吱呀——]門扉輕啟,滿室淫笑戛然而止。

那幾個紈绔子弟慌忙起身,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纖指輕撫過裴明晦泛紅的面頰,柔聲道:

[小郎君,該回府了。皇上...已經為我們定下婚期了呢。]

[公主請饒命!]

[鎮國公主請恕罪!]

我面若寒蟬,一語不發。

吩咐侍衛架起裴明晦,在一旁攙扶著小郎君轉身就走。

[幾條臭魚爛蝦夠得著跟我說話?]

[你們都不配由我來殺!]

7、

翌日,當我和蕭定乾四目相對。

[鎮國公主昨夜未曾安眠?]

[小郎君醉得厲害,臣不得不親自照料!]我揉了揉酸痛的肩頸。

[愛卿當保重貴體——]蕭定乾聲音溫沉,我卻在其中聞得幾分醋意。

他停頓許久,才繼續說道,[你乃國之棟梁!身體很重要。]

[陛下,不嫌臣下聒噪就好!]

[哪里的話!君臣一體,勠力同心!朕想,這也是公主所愿!]

我淺笑頷首,權作應答。

心下雖道,[既來此世,自當為蒼生謀福!],卻也不得不承認,此番穿越實屬意外。

[昨夜那幾個潑皮,已連夜收監問審。]

[哦!]我隨口應著,懶得詫異狗皇帝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思緒卻被另一件事牽動。

[公主可知?]他突然壓低聲音,[昨夜可熱鬧得很,各方勢力暗潮涌動。朕聽聞,連薛國公府上都有人登門拜訪了!哈哈哈!有人要將那幾個紈绔撈出大獄!]

[咦~!堂堂皇帝八卦成這樣!你可真無聊!]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看在蕭定乾這般[可愛]的份上,今日就不在心里罵他[狗皇帝]了!

[唉!]他突然嘆氣,[朕記得公主比朕還小兩歲,怎的心境如此老成?]

我在心底默默回道,[還不是被這朝堂上的明槍暗箭給磨出來的?]

我將心中的梗塞正色進言道:[陛下,青樓之制看似能充盈國庫,實則飲鴆止渴。以女子尊嚴換取銀錢,不僅折損國力,更令萬千女子淪為玩物。若能讓女子讀書明理、務工勞作,其所能創造的價值,未必遜于男子。女子天性細膩,紡織、醫理、教化等諸多行業,反倒更需這般特質。]

蕭定乾沉吟道:[那罪臣女眷...]

[陛下!]我打斷道,[連坐之法本就是弊政。一人作惡,累及全家,既失公允,更令司法蒙塵。更何況,將女子充作官妓,實乃踐踏人權之舉。]

[朕不懂人權!]他微微蹙眉,[這天下自古尊卑有序...]

[倘若人人地位平等,朝廷如何治理百姓?上級如何管理下級?若沒有君臣父子之別,我又如何統御臣下?]

[陛下容稟。]我拱手道,[人生而平等,區別只在職位高低。正如陛下執掌立憲之權,可任免百官,此乃職責所在。但褪去官袍,你我皆是血肉之軀,并無貴賤之分。]

蕭定乾眸光漸亮:[原來是這樣!]

望著他眉宇間的英明,我不禁暗自稱幸。雖是天意弄人讓我兵敗于他,但能輔佐這般開明的君主,已是莫大的造化。得遇明主,復何求?

經過三載朝夕相處,我心中已然明了:雖為穿越之人,通曉后世之學,但這封建王朝的權謀之士,絕非愚鈍之輩。那些盤踞朝野的梟雄與世家大族,遠非我能輕易抗衡。

單論蕭定乾,他早在我毫無察覺之時,就已將我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雷霆一擊之下,我便潰不成軍。即便當初給我更大的疆域,恐怕也難以與他爭鋒。

若不是跟在他身邊學會了打仗,哪有后面我五次出征助蕭定乾定鼎天下的事。

蕭定乾沉吟良久,忽而抬眸道:[不如...就以青樓為刃,先向門閥世家開這一刀。]

[嘶——]

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竟能在轉瞬之間直指要害,這般敏銳的洞察力著實令人心驚。

細想這遍布天下的秦樓楚館,哪一家不是與門閥權貴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勾連?說穿了,這些煙花之地的存在,本就是靠著官府與世家的暗中扶持。

[眼下,有一件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

???

[北漠狼庭犯境,在邊境燒殺擄掠!]

[蕭定乾,不愧是你。敵軍壓境,你竟能如此鎮定,還有閑心過問昨夜的流言蜚語!]

呵……穿越回古代當大臣,可太有生活了,精彩絕倫!

十萬火急的國事接踵而至,縱使一人分作兩半,也疲于應付。

蕭定乾令滿朝文武先行籌謀御敵之策,待明日早朝再議。

我一面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一面在浩瀚如海的歷史記憶中搜尋可用的戰略謀略。

直至下班回家,我仍心神不寧,思緒難安。

裴明晦湊上前來,昨夜的沾染的酒氣竟還縈繞周身。

[公主殿下,我知錯了!]

[啊?錯哪里了?]

[我不該去那風月之所!但我當真只是飲酒,絕無半點...尋花問柳之意!]

[害!]

我微微搖頭,懶懶地陷進院中搖椅,衣袂隨風輕擺。

[酒醒了嗎?能硬起來嗎?]

???

裴明晦小小的腦袋上,頂著巨大的問號。

可轉眼之間,他就愣在原地,清俊的面容霎時飛紅,連耳尖都染上霞色。

[我是問...]我故意拖長語調,[可有力氣替本宮揉揉肩?乏得很。]

[啊!是!]

他慌忙繞到椅后,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在我肩頭,力道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瓷器。

我忽然抬手,指尖掠過他發燙的臉頰:[在想什么?]

[我...那個,我沒想...那個...這里要揉么?]

[噗...]見他連脖頸都紅透,我終是忍不住笑出聲,[狀元郎覺得呢?]

搖椅輕晃間,我索性將身子往后一靠,發絲散在他襟前。他僵著不敢動,心跳聲卻震得我后背發麻——這般青澀,倒比朝堂上那些老狐貍有趣多了。

我將身子又向他貼近幾分,鬢邊碎發不經意掃過他的下頜,整個人倚進他微微發顫的懷抱。

[如果把你喂飽,你是不是就不去那種地方了?]我輕輕閉上眼簾,柔聲問道。

聽裴明晦的呼吸驟然亂了,喉結滾動幾下才擠出話來:[臣...臣再不敢了。]聲音里浸著三分委屈七分慌

[所以...你喜歡我咯?]

這話甫一出口便后悔了。明明可以讓蕭定乾降下一道圣旨就能將他永遠鎖在身旁,何必問這等蠢問題。

[喜...歡!]

裴明晦聲音開始哽咽。

我心頭驀地一軟,強撐起沉重的眼皮,伸手撫上他泛紅的眼尾。

[堂堂狀元郎,怎的這般嬌氣?]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濕意,聲音不自覺地放柔,[我何曾怪過你?]

說罷,我仰首輕輕貼上他的唇,一觸即離。

[我不過想尋一處溫柔鄉,好生安眠。]指尖描摹著他緊繃的下頜線,[若你給不了,那便......珍惜當下也好。]

[可臣聽聞......]他聲音悶悶的,帶著幾分委屈,[公主殿下要網羅天下美子......]

我啞然失笑。這傻書生,越是哄他反倒越較起真來了。

[傻瓜...]我輕笑著搖頭,指尖點了點他的鼻尖,[那些話不過是說來逗蕭定乾的,他連這也跟你說...。這些年征戰沙場,我這身子早被風雪蝕透了,哪還禁得起什么...]

話音未落,裴明晦眸中倏地亮起星子般的光彩,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似要望進我眼底最深處。

我只得迎上他的目光,輕輕頷首。

他這才卸下所有拘謹,小心翼翼地環住我的腰身。

[你啊...]我佯裝嘆息,卻順勢往他懷里又偎近幾分,發梢掃過他微微發燙的脖頸。

[這才像話。]感受著他驟然加快的心跳,我忍不住勾起唇角,[我的狀元郎,總算開竅了。]

8、

嘖,難得溫存會兒,宮里就來掃興的公文。

我煩躁地拆開一看,頓時冷笑出聲。

裴明晦被我嚇得一哆嗦。

我剛想從他懷里起來,又舍不得那暖烘烘的懷抱,索性又賴回去。把公文往他手里一塞:[自己看。]

他看完臉色刷地變了:[他們騙我去青樓...是想搞臭我的名聲來打擊你?]

[現在才明白?]我氣得直戳他腦門,[你這腦子是擺設嗎?]

我捏著他的衣角玩,冷笑道:[真沒想到啊,這幫人居然跟漠北那群狼崽子有勾結。]

[噗——]我突然笑出聲,[蕭望舒那老狐貍平時小心得跟什么似的,這回可要陰溝里翻船了!]

[啥意思?]裴明晦一臉懵。

[昨晚醉春樓那事兒吧!]我撇撇嘴,[雖然不是蕭望舒直接指使的,但跟他脫不了干系。不過老人家反應倒是快,及時通知我了,也算止損啦!]

看他還是不明白,我耐心解釋:[我和皇上早就想收拾那些世家大族了。蕭望舒雖然沒反對,但他那些門生嘛!這老頭也是倒霉,估計都沒想到自己帶出來的學生會用這么蠢的招數來抹黑我。]

說到這兒我就來氣——這幫人是不是傻?就算真把我名聲搞臭了又能怎樣?

我撇撇嘴:[我這些年給皇上灌輸的那些想法,早就刻在他骨子里了。]

[真以為搞垮我,皇上就會放過那些世家大族?現在倒好,還跟外敵勾勾搭搭,這不是帶著全家老小往刀口上撞嗎?]

[最倒霉的還是蕭望舒那老頭,這下在皇上心里可要留疙瘩了。]

我掰著手指頭數:[這一波操作,直接三連跪啊!]

裴明晦聽完臉都白了,不過他還是有一件事不理解。

[聽說你也在朝堂上朝堂上頂撞陛下...]

他話音未落便被我打斷。

[不一樣!]

我搖頭道,[蕭定乾能容忍任何人秉公直諫,卻容不了任何人在暗處搞小動作。]

裴明晦總算見識到朝堂水有多深。

一個人不光要抵擋明槍暗箭,更是要隨時迎合皇帝心意。

否則,一著不慎就要人頭不保。

我看他嚇得夠嗆,拍拍他肩膀:[慌啥?你可是狀元郎,有真才實學的!記住啊,老老實實做事,別整那些歪門邪道,皇上最欣賞這種。再說了...]我湊近他耳邊[這天下說到底還是皇上說了算,別跟他對著干就行!]

裴明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頓時來了興致,想逗逗這個小可愛:[哎,現在漠北那群狼崽子打過來了,朝里還有他們的內應,你說咱們是該打還是該和啊?]

[必須打!]他立馬挺直腰板,[國威不可辱!]

[那你倒是說說,具體怎么個打法?]我挑眉看他。

裴明晦猶猶豫豫地開口:[要不...咱們來個誘敵深入?]說完自己先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噗——]我直接笑出聲,[傻不傻啊你!等咱們包圍圈還沒成型呢,朝里那些二五仔早就到處嚷嚷說咱們打敗仗了。到時候百姓慌成一團,皇上的威信往哪擱?]

[那...死守城池?]他又弱弱地提議。

我翻了個白眼:[人家游牧民族精著呢!城里搶不著,不會去搶城外啊?軍需糧道他們不會斷啊?]

[嘶——]裴明晦抓耳撓腮,[那...布陣,主動出擊,正面決戰?

[哎呦我的小祖宗誒!]我扶額嘆氣,[你這都是從哪個話本子里看來的餿主意?簡直是把‘紙上談兵'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我真該給你小腦瓜仁扒出來給你打個蝴蝶結!]

[你可知道,我馳騁沙場時,最鐘愛何種對手?]

[什么?不會是...?]

我唇角微揚,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正是那些墨守成規,只會照本宣科列陣的庸將。包圍、放箭、抬炮轟,三套王八拳打下去,戰斗結束!]

裴明晦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可真實的戰場又哪里這么簡單。

但是,當想起漠北鐵騎犯境之事,我便覺頭痛欲裂。

這些北漠騎兵來去如風,神出鬼沒。

其戰法尤為刁鉆:沖鋒時萬箭齊發,撤退時箭雨不斷,從不與我軍正面交鋒。即便稍遇不利,也能果斷舍棄傷兵,迅速撤離。

而今帝國初定,百廢待興:官僚體系積弊重重,國庫捉襟見肘,百姓饑腸轆轆。

就連我帶來的冶鐵與火藥技術,也尚不完善。

昔日攻城略地的土炮,用于野戰爭鋒,無異于廢銅爛鐵。

與游牧騎兵交戰,最有效的還是野戰,面對面的騎兵對轟。

國無精騎,軍需不整,民生凋敝,實難與北漠展開全面戰爭。

[若能給我三年喘息之機,縱使造不出自動步槍,只需萬支射程較遠的半自動步槍,便可永絕邊患。]

見我良久不愿說話,裴明晦忽然有些愧疚,[我空有狀元頭銜,卻不能為公主分憂...]

[睡覺了!]

我對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多想。

緊閉雙眸。倒是我心中苦澀難言。

[還是我上學時知識積累不夠,不能給這個世界的黎民帶來更多的...]

經過兩日朝堂上不休的激烈論辯,朝廷終于敲定了應對北漠狼庭的國策。

蕭定乾捏著鼻子采納了我的諫言:

先以歲幣暫緩兵鋒,韜光養晦;待國力充盈之際,雷霆出擊蕩平狼庭;最終實行軍控,開通互市將北漠徹底納入疆域,永絕邊患。

旋即,一場腥風血雨席卷京城。

刑場上的屠刀整整三日未曾歸鞘,那些頑固阻撓新政的權貴門閥盡數伏誅。這場大清洗使得朝堂為之一空,卻也給了裴明晦青云直上的契機。

短短一載光陰,他便從微末的從九品小吏,擢升至正六品要職。

調入戶部后,他夙興夜寐致力于農政革新。甫一上任,便深入阡陌之間,在我的建議下親事稼穡,與黎民同甘共苦。

我們夫妻因此聚少離多,連婚儀都不得不從簡。。

在這位狀元郎的感召下,無數士子褪去華服,躬身隴畝。他們以沾滿泥土的雙手體察民間疾苦,用真知灼見推動農政革新。

然而,新政推行并非一帆風順。各地豪強地主仍頑固盤踞,明里暗里阻撓農事變革,致使良策難行于鄉野。

我和蕭定乾眸光接壤間,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滲人的殺意。

京城里伸出的屠刀席卷鄉野,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常年壓榨平民的土地老財,我和蕭定乾給他們來了個橫掃犁庭。

天下土地盡歸國家,我常常調笑蕭定乾,[你現在真成了國家唯一的地主老財了,開不開心,快不快樂,心情美不美麗?]

些許是終于看到天下黎民終于不用為了餓殍所擔憂,蕭定乾對我的調侃總是還以微笑。

9、

國力有所積蓄,國家的恥辱終于能夠洗刷。

蕭定乾身姿挺拔,猶如天神下凡,身披玄甲,鎏金冠冕在朝陽下熠熠生輝,他目光如炬躍馬于萬軍陣前。

我縱馬立于蕭定乾右側目光掃過肅立的千軍萬馬,鐵甲森然,旌旗獵獵。

再回頭時,只見蕭定乾深吸一口氣,聲音灌注中期,如同滾雷般響徹校場,壓過戰馬的嘶鳴與兵刃的鏗鏘:

[將士們!]

[三載隱忍,三載秣馬厲兵!朕與爾等,等的便是今日!]

他猛地一揮手,指向北方,動作帶著沙場宿將的果決。

[北漠狼庭!那群貪婪成性、背信棄義的豺狗!三年前,他們趁我大夏初定,百廢待興,以鐵蹄踐踏我邊關,擄我子民,焚我村莊,更逼迫朕忍辱納貢,暫緩其鋒!此等奇恥大辱,刻骨銘心!朕!每一刻都未曾忘記!爾等!可曾忘記?!]

校場上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怒吼:[未曾!未曾!未曾!]

[好!]蕭定乾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鐵交鳴般的殺伐之氣,[朕看到了!看到了爾等眼中燃起的怒火,聽到了爾等胸腔里沸騰的熱血!這怒火,這熱血,便是滌蕩北漠污穢、洗刷國恥家仇的洪流!]

他停頓片刻,目光變得銳利如鷹隼,仿佛穿透了空間,直視那草原深處的狼庭王帳

[三年前,他們以為我大夏羸弱可欺!以為朕的刀鋒已鈍!以為爾等的戰意已消!大錯特錯!這三年,朕與爾等,非是龜縮!是在磨刀!是在鑄甲!是在積蓄這雷霆萬鈞之力!]

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劍指蒼穹,寒光凜冽。

[看!爾等手中之刀,乃百煉精鋼,削鐵如泥!爾等身上之甲,堅逾磐石,可御強弓勁弩!爾等手中之神狙,是鎮國公主嘔心瀝血所鑄之!此等利器,便是為今日,為掃平狼庭而備!]

[朕問你們!我大夏的兒郎們!爾等胯下駿馬,可還馳騁如風?爾等手中長劍,可還渴望痛飲胡虜之血?!]

回應他的是更加狂熱的戰吼,[戰!戰!戰!]

[這一戰,朕與你們同去!與子同袍,拼死疆場!]

[萬歲!萬歲!萬歲!]

面對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蕭定乾的聲音變得細不可聞。

我卻依稀聽見他在我耳邊低語,[這一戰,我與你同去,生死相隨!

戰鼓如驚雷般炸響,號角聲撕裂長空。在皇帝如同戰神般的身影和這震天動地的吶喊聲中,鋼鐵洪流,開始向北涌動。

越是臨近邊塞,軍隊的氣氛越發沉郁。

我雖然一路沉默,卻仿佛能感受到將士們血脈中奔騰的炙熱,以及胸中翻騰不息的殺意與仇恨。

就在這極致沉默的征途中,某日我卻感受到胃中一陣翻江倒海。

一股不祥感涌上心頭,[不會吧?在這種時候——?]

強壓下心中強烈的不安,我向軍醫討要了幾卷醫書。

伴隨著我帳中的徹夜燭火,晨霧四起時我終于用右手搭上了左手。

在摸到那強烈跳動的脈搏時,我懸著的心終于死了,[孩子,你來得真不是時候!媽媽這是去打仗啊!你——唉!]

身為西路軍主將,我不能容忍這樣的喜訊打破軍隊的寂靜,軍隊就該保持沉默,軍人只需要聽從指令。

將孩子到來的秘密死死壓在心底,我再次讓大腦保持絕對的冷靜、冷酷。

[一名合格的將軍就該是冷靜、冷酷的運算機器,我是名沒得感情的將領!]

可盡管我已經如此嚴格的要求自己,在極度緊張的戰略分析的間隙,一些從未有過的奇怪念頭也會從我腦海中蹦跶出來。

[我的孩子該是姓裴或是姓蘇?]

[我是不是該寫篇論文,題目就叫(論如何在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而不傷害腹中胎兒。)]

[我會因為寶寶的到來,而變得怕死嗎?]

[我絕不會拋棄我的將士而保全自身,決不會的!]

10、

戰爭不會因為我孩子的到來而推遲。

它如約而至了!又或許說,我們跟自信心爆棚的北庭狼崽子撞了個滿懷。

激烈的戰斗就在如此沉默的氣氛中爆發。

在我冷熱兵器結合的猛烈進攻中,北庭蠻子一觸即潰。

我不得不發出那句至理名言,[血肉之軀,終究難以抵御鋼鐵!]

不等我半點驕傲自滿,常年征戰磨煉出的軍事直覺告訴我,[勝利不會來得這么簡單!]

果不其然,老娘的擔心沒有錯。

北庭軍隊正面打不過,給老娘來了個偷襲繞后。

當我得知消息時,我已來不及救援糧道。

糧草斷絕,所有的偏將、副將屏氣凝神,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我,等待我的軍令。

我環顧四周,從這些人的眼眸中看到了復雜難言的情緒。

有憤恨;有退縮;有迷茫;甚至有責怪。

我沒著急回應,輕輕踱步時,也曾無意識地摸了摸小腹。

經過一陣強烈的思想斗爭,我終于下定決心。

[陛下在正面,與他對陣的是天獵可汗最精銳的騎兵,我們不能期待他的支援,而我們的軍需絕對堅持到下一批糧草的到來!]

我這句話瞬間點燃了軍帳中所有的負面情緒。

所有將領發表著各自不同的意見。

[我們撤退,等糧草接濟整軍再戰!]

[不能撤,我們一退,陛下面臨的壓力就更大,失去我們的抵抗,敵人很可能從我們的防區直接繞到陛下的后方,斷絕陛下的糧草。]

[我們不撤,難道等著餓死嗎?]

[不撤,實在沒有糧食,可以殺馬充饑嘛!]

[你真是個庸將,殺馬好比自斷雙腿,當我們少了機動力量,哪怕我們手中的神狙射程再遠,又怎么能比過敵人的機動襲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合該等著全軍覆沒?]

在經過一陣騷動后,所有的目光再次匯聚到了我的身上。

我冷笑一聲,[不吵了?],冰冷的聲線嚇得眾將都忍不住后退兩步。

我眸光驟亮,環視四周。待再無半分躁動,我才緩緩來到地圖前。

當我伸手指向地圖右上角的一處地方時,眾將無不被驚出一身冷汗,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過去多久,眾人的思緒被一名副將的聲音拉回現實。

[鎮國公主此計可行,以戰養戰直搗犁庭,斷絕敵軍后路。]

[千里奔襲,若不能繳獲敵人牛羊,我們將陷入被動,若是陛下那邊遲遲不能取得戰果,我們必將陷入四面環敵的絕境。]

反對的聲音并不能澆滅有將領的立功心切,我再次得到了支持。

[畏畏縮縮不是本將作風,我必將與鎮國公主一起浴血奮戰!]

在聽完了眾將心聲后,我微微一笑,[蕭定乾,他一定能擊潰正面敵軍,和我們來他個兩面夾擊,而且東路道大將軍徐開山,他也不是吃素的——]

大概是我堅定的語氣和自信的目光渲染了整座軍帳,我感受到糧道被劫前的軍魂又回來了。

[況且,我們已經沒有后路可退了!]這句激勵一出,我的西路大軍上下軍心為之一振,變得統一。

上下一心,只懷揣著一個目的——千里奔襲,斷敵軍后路,一戰定乾坤。

11、

戰馬奔騰,烈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北庭狼兵再也抵擋不住我這支鐵血之師。

我長驅直入,我的軍隊與天地合一,身影在茫茫大漠一閃而過,仿佛不留一絲痕跡。

整整二十日,當我縱馬踏入眼前一片峽谷時,忽聞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本將就說,北莽蠻子未開化,不懂兵法,絕無可能這么快遷徙牛羊啊!]

[哈哈哈!張將軍說得是,如今我等繳獲大量牛羊肉品、羊奶充足,敵人的末日就要到了。]

[如今讓我等奔襲到了這天狼峽谷,斷絕敵軍撤退道路,我等必能立下曠世奇功!]

在眾將七嘴八舌間,我只是冷淡下達著軍令,[整軍布防、修筑工事、只許守,不準攻!等待陛下大軍。]

眾將各司其職,很快一座堅固的軍事堡壘建成。

我站在山巔望向茫茫大漠,心中帶著幾分苦澀,[寶寶,對不起!為娘讓你身陷如此險境,你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熬過這場惡戰結束。]

戰爭很殘酷,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當我奔襲到天狼峽谷不久,敵人的攻勢很快來臨。

這一次,北庭全軍陷入生死邊緣。

他們不再一觸即潰,哪怕面對我的長槍,他們也悍不畏死。

屬于狼人的血性覺醒了,我哪怕身處峽谷深處,亦能感受到外面的滔天殺意。

殺意裹挾在狂風中席卷每一寸土地,血腥味席卷整片峽谷。

我迎接著最猛烈的進攻,三軍存亡系于一線之間。

激戰到至酣時刻,我的血液也被點燃,操起大狙和敵人來了個你死我活。

子彈用完了就弓箭對射,箭矢用盡那便是刺刀相向,待到刺刀崩斷那刻,老娘提劍縱馬上陣,終于是打退敵軍。

我深知敵軍進攻得越瘋狂,那我們正面戰場上獲得的戰果越豐盛。

哪怕打得彈盡糧絕,擰起石頭,操起人骨也要跟敵軍來個不死不休。

戰況越是到了決境,軍心越是凝聚。

這便是我這個女兒身的優勢,沒有男人肯落在我身后。

我也再一次給三軍將士演示了一次,[誰說女子不如男,巾幗何須讓須眉。]

終于,在我身中三箭三刀,軍隊已經瀕臨崩潰時,陸鐵衣趕到了。

他鑿開敵陣,于千軍萬馬中殺將而來,在我眼中這個木訥將軍猶如謫仙臨塵。

在他離我不足一丈時,我的大腦再也控制不住我的四肢,調皮的四肢叛變了,它們癱軟罷工了。

當然,我的嘴是不可能罷工的,她罷不了一點,[陸鐵衣,早知道能有幸見到你今日風采,老娘當初就該把你搶回府中!]

空氣中飄蕩著濃烈的血腥味,其中夾雜著三分無語,三分沉默,三分驚訝和一分惡趣味。

陸鐵衣在經過短暫愣神后,這個老實人居然給我來了個大的,[如果公主當初真這樣做了,那陸某哪里還能有如今的龍精虎猛。]

[我尼瑪!]

[老實人在點我,他真的在點我的放蕩不羈!]

可當這位征戰沙場的猛將用手抓住我的手腕時,他又又又愣住了。

[公主...公主竟然早已有喜在身!]

全軍沸騰!

我淡然一笑,[小家伙跟著我這么一個娘親,可被嚇壞了吧?]

[對了!你居然會醫術?是不是常拿自己練手,所以才把自個兒補得陽剛鼎盛?有啥偏方沒有?給我家那個也補補!還有...還有蕭定乾——他坐擁三千佳麗,合該...]

我的嘴終于也罷工了。不知什么時候,眼皮也不自覺地合上**了。

在我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大概聽到了陸鐵衣喉嚨中迸發出了野獸的嘶吼,[殺!]

12、

我呼吸著仍夾雜血腥味的空氣,在一輛行駛緩慢的馬車中醒來。

[這馬沒吃飽?跑嫩慢的?]

眼皮有點沉重不愿睜開,左肩、右腿、右胸處傳來的劇痛是那么清晰。

四肢酸軟,蕭定乾喉嚨中傳來的聲音又幫我補上了一條癥狀,[全身上下,就一張嘴是硬的!]

大抵是處于禮貌,我還是強撐開眼瞥了下蕭定乾,[給老娘說說,怎么打贏的這場仗?]

定乾話含怒意:[你還有臉說?糧草軍備都不足,就敢奔襲千里打這種惡仗!你讓朕...你讓朕...]

他說著說著,聲音竟哽咽起來:[太醫說你失血太多,人已是強弩之末...朕若沒了你,朕...朕還如何治理這天下啊!]

一個大男人說著說著居然哭起來了,我被哭聲擾到不能入眠。

心中窩著火,忍不住睜開我那千斤重的眼皮怒罵道,[你哭個錘子你哭!堂堂天子,錚錚名將,你要點臉啊!]

[愛卿,朕的鎮國公主...能否...舍了這腹中胎兒?朕怕...哦不!是我怕!]

[尼瑪的!老娘還沒死呢!你越哭越起勁是吧?打了孩子老娘就能不死?]

蕭定乾非但沒因我的怒罵收聲,反而嚎啕大哭:[朕的錯!統統是朕的錯!不該讓你如此勞累,掏空了身子!更不該讓你個女兒家次次投身疆場,屢次負傷!是朕失察軍情,竟讓你帶著身孕出征!是朕的錯,都是朕的錯啊...!]

[尼瑪的!徐開山,你個老登死哪去了?還不快把這拉屎死坑的貨給老娘弄出去!吵死人的嘞!]

徐開山只得冒著冷汗,畢恭畢敬地將蕭定乾請了出去。

當車內只剩下我一個,我輕撫小腹,用極輕柔卻無比堅定的語氣低語:[寶寶,娘拼盡最后一口氣,也定要將你平安帶到這世上!]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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